“啊……”豚豚眼睁睁的看着刘有时将判官笔砸向了福伯,福伯的头顶被硬生生砸出一个洞,眼见是不活了,豚豚收到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吓得尖声大叫。福伯一代英豪,如今却也只能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这时天空一闪,硕大的闪电将天地耀成白昼,刘有时的脸在闪电的照映之下更显狰狞,犹如催命鬼现身人世,紧接着一身炸耳的轰雷如期而至,将此刻的场景烘托的更加恐怖,豚豚彻底被吓得懵住了。
刘有时试图掰开福伯的手,怎知福伯即便死了,依旧用力的扯住他的腿,他急切之中再次举起判官笔,用力将福伯的右臂打断,只留下福伯的右手在他的大腿之上,他拖着福伯的手继续狞笑着向前走去,这景象更加诡异与可怖。他哈哈大笑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老天,我终于报仇了,刘家列祖列宗,我没有愧对先祖,哈哈哈,咳咳……”
豚豚想跑,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剧烈的恐惧加上这诡异的场景,让她失去了对大腿的控制,双腿战栗不止,动弹不得。只觉得眼中的判官笔越来越大,就快要砸到头上来了,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小笨蛋,快跑啊!”忽然有一个稚嫩的男声传来,同时一股劲风夹着一股恶臭沿着自己的耳朵向刘有时激射而去。
还不及豚豚有所反应,就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左手,拖着她向屋外狂奔而去。
此刻天已经全黑了,外面正下着大雨,只听到屋里那刘有时大怒的声音:“呸,哪儿来的小兔崽子,竟然敢戏弄我!咳咳咳……呸呸呸……”
豚豚感觉雨水打湿了自己,她的腿也终于恢复了控制,地上满是泥泞,这让她很不习惯,脚上的鞋已经湿透了,裙摆也全是泥点。不过此刻求生的本能让她暂时忽略了这些。她注意到抓住自己的是个小男孩,不过比自己大一点,高一点,壮一点。她不知道这个男孩是好是坏,但是总归是比那个恶人要好的,所以任由他抓着,跟着他向前跑着。
小男孩此刻摸黑向乐山方向跑去,不过看样子他对此处很是熟悉,黑暗中方位也辨得很清楚。
他时不时向后看看,终于他看了一眼豚豚,黑暗中他也知道豚豚正在看着他,他咧嘴一笑,虽然豚豚也看不清,道:“小笨蛋,再跑一会,我们就安全了!”
豚豚黑暗中听他说话,竟没半分喘息之意!豚豚本想反驳他自己不是笨蛋,可是此刻全力奔跑中,她不似这个男孩,没法开口顺畅的说话,索性闭口不言。
小男孩领着她跑出了村子,净是往那崎岖的山路上带,他对这一带很是熟悉,不知跑了多久,豚豚只觉得很漫长;终于小男孩停了下来,他们此刻已在山中某地,此处由各种高矮树木天然围成了一处空地,从外面很难看到,但是从这里向外却可以看得很清楚;小男孩带她到这里后就停了下来,又向外看了一会,确定那刘有时没有追过来,才放松下来,松开豚豚的手,从怀中拿出一块火石,点亮后在那低矮的灌木丛中一拨,竟然有一个半成人大的山洞显露了出来。
豚豚吃惊的看看山洞,又看向小男孩,此刻她才得以看清他的样貌,在那飘摇的火石照映下,小男孩的脸显得棱角分明,还有些稚气,只是脸上有些脏,身上的衣服全然破旧,一副小乞丐的模样。忽又想到方才种种,开口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小男孩领着豚豚向那山洞中走去,边走边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救你这个小笨蛋于水火的救世主啊!你怎么这么笨,被人杀到面前了也不知道逃跑?”
洞中很黑,豚豚悄悄拉住了小男孩的衣角,只觉得眼前小男孩映在洞壁上的身影如此高大,她幼小的心灵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小声的回答道:“我不是小笨蛋只是…腿软跑不动!”
她毕竟还小,陡然间连受打击,此刻又跟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相处一室,虽然看上去不像坏人,可毕竟这才刚见面,能够勉强收住自己的情绪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那小男孩却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放肆大笑道:“那你就不是小笨蛋,你是小木鱼!哈哈。”
豚豚叹口气,眼前的毕竟是救命恩人,只得小声提醒道:“你小声一点,那个坏人会追过来的。”
“没事,我刚刚看了,他没有追来,刚才你娘亲把他打得很重的,小木鱼!”小男孩答道。
豚豚眼睛一红,又想起娘亲走了,爹爹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她,福伯惨烈的死状历历在目,悲从中来,可是此刻又有外人在场,忍住泪水不答话。
小男孩半晌没听到她答话,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打了个哈哈,然后继续跟她道:“小木鱼,冷不冷?”
豚豚经他一提醒终于感到一阵寒意,紧了紧身子道:“我不是木鱼。”
“你不是小木鱼就是小笨蛋,你选一个吧。”
“我干嘛要选?我哪个都不是!你们都欺负我,爹爹不要我了,娘亲也走了,呜呜呜,福伯也被坏人杀了,呜呜呜,你也不知道是谁,呜,也来欺负我!”豚豚说着说着心中越发痛楚,嚎啕大哭起来,完全不管面前的还是个陌生人,尤其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切,越哭越伤心,再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了。
小男孩慌了手脚,连声道:“不选了不选了,我的小姑奶奶,小祖宗,求求你了,别哭了。”
“呜呜呜...”豚豚完全放飞了自我,鼻涕眼泪横流。
“小姑奶奶,小祖宗,别哭了,再哭一会就把野狼给引来了!”
“哇哇哇...”
“求你别哭了,再哭那坏人就要寻过来了!”
“呜哇呜哇呜哇…”
“千万别再哭了,再哭这附近的孤魂野鬼也要被招引过来了,听说这孤魂野鬼都喜欢小女孩的肉香!”
豚豚立时双手捂住嘴巴,稍稍顿住了哭声。
小男孩一看有戏,立即趁热打铁,继续道:“听说那些个孤魂野鬼,有的舌头拉的老长,有的吊着一只眼睛,有的甚至连头都没了!”
“啊!”豚豚大喊一声连忙靠近小男孩,抓住他的手臂说,“别说了,别说了!”说完还时不时看看左右。
小男孩偷偷一笑,道:“好好好,不说了,你擦擦脸别哭了。”
豚豚突感有些窘迫,连忙背过身,不过又有些害怕,于是一只手反手抓住小男孩的衣袖,一只手抬起来擦了擦自己的脸。
小男孩有些乐,继续道:“小木鱼,待会再往前一点,我帮你生火烤一烤。”
“我有名字的,叫…叫…”豚豚忽然又反应过来,似乎不该告诉他名字。
“你看,你又说不出来名字,还不就是小木鱼小笨蛋之类的,哈哈哈。”小男孩哈哈大笑。
豚豚气极,大声道:“我有名字的,我叫姬思羽!”忽地又羞红了脸,幸好是晚上,躲在他身后,他也看不出来。
“哦,死鱼死鱼,怎会有人叫这个名字?还不如叫小木鱼好听!”
“什么呀,是思念的思,羽毛的羽,不是死鱼!”豚豚急道。
“好好好,小死鱼,哦不,小木鱼。你看看,你都把我给绕晕了!”
“你……哼……”豚豚很无语,暗中翻了翻白眼,经过这么一闹,她刚刚郁结的心情稍稍有些转晴,离别的痛楚也稍稍被转移,只是自己毫无察觉而已。
说话间,他们拐角走到了一明亮处,此地竟然亮着烛火,洞中有两块小石头和一块大石头,围在一起像是桌椅,再就是一块凉席下面都是木柴和稻草,看样子应该是这个小男孩的落脚之处了。
他熄灭了自己的火石,然后从那个床铺模样的席子下面抽出几根木柴,生起了火,片刻山洞里面的温度就升高了。这洞里应该是有通风的地方,生了火竟也没有蓄烟,小男孩搬了块石头给豚豚坐下,然后又选了几根木柴搭了个小的晾衣杆,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挂在晾衣杆上,放在火旁烤着,其实他的衣服破的就剩几片连着的了,烤不烤的根本无所谓。不过这一脱却露出自己的上半身了。
“呀,你这人怎地脱衣服了!”豚豚连忙捂住眼睛。
“小木鱼啊小笨蛋,我不脱衣服怎么弄干给你穿!大惊小怪”小男孩不屑的道。
“我才不要穿你的衣服!”豚豚捂住眼睛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不是小木鱼小笨蛋!”
“今天雨下了这么大,你这娇滴滴的小木鱼,淋了这么一场大雨,不穿上烘干的衣服,会生大病的!”小男孩摆弄着他的衣裳,忽然斜眼问她,“哎,我说你到底是希望我叫你小木鱼还是小死鱼?”
“你…..我不知道,随便你好了!反正我也不穿你的臭衣服!”豚豚放弃抵抗,转移目标。
“待会冷起来的时候小木鱼自然会求我这个大英雄的!”小男孩嘿嘿道。
豚豚撇撇嘴,不答话,心中全然不屑。
“你往这边靠靠,烤一烤,不然木鱼真的变死鱼了!”小男孩对她努努嘴。
豚豚虽打定主意不穿他的衣服,但毕竟有些冷,自然还是往前走了走,在火堆旁边坐下,瞬间觉得暖了起来。
“你要不要把外衣脱了,拿来烤一下?”小男孩问道。
豚豚不答,忽地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用了什么暗器袭击那个坏人的?”
“那个啊,哈哈哈,当然是我的独家暗器,莲叶金泥啊!”小男孩乐不可支的道。
“莲叶金泥?那是什么?”豚豚不解。
“哈哈哈,当然是本英雄刚出炉的米田共加上新鲜采摘的荷花莲叶,哎,可惜仓促之间,包的不甚美观!不过算了,这也是出淤泥而不染那,哇哈哈。”小男孩一脸得意之色,想想又道,“那老小子竟然用判官笔正中打了一笔,哈哈哈,还不践他一身,哈哈哈,如此美景,可惜了可惜了,百年一遇啊!”说着还有些回味无穷。
“米田共?那是什…...”豚豚忽然反应过来,赶紧闭了嘴,恼怒自己竟然说了出来,想想有点恶心,忽然又想起刚刚那男孩用手抓过自己。她“啊”的一声站起来,吓得那小男孩一跳。
“你干什么?”
“你…你…”豚豚指着小男孩,又想起自己的手,连忙甩了甩,气急败坏的道,“你刚刚用哪只手抓我的!”委屈的都快哭了。
小男孩一愣,忽又大笑起来:“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我自然是用了树叶的,又不是空手直接…”
“你还说!”豚豚直跺脚。
“好好好,我不说,不是你问我的嘛!”小男孩小声嘟囔。
“到底哪只手?”豚豚都快气晕了。
“我到底说还是不说?我想说你又不让说,我不说你又要我说!”小男孩很无奈。
“你…你捡重点说,其他的不要说!”
“那我不记得了!”小男孩看豚豚又要发飙,害怕她再哭起来,连忙道,“等下,我想一下!”说着,从坐姿变成蹲姿,两只来回在臀部前后来回试探,自言自语道,“我一般情况下是用右手,不过刚才太紧张,用的左手也说不定;我是先玩着泥巴,左手得空,然后结束了用右手擦了擦地,拔了把叶子,照道理没有换左手这么麻烦,那应该是右手!看来我这右手比较勤劳一点!嗯,没错,是右手,小木鱼,右手。”
他抬头看了下豚豚,只见豚豚的脸色已经涨的通红,正在爆发的边缘,连忙捂着耳朵。
果然一声尖叫,辛亏是在山洞里面,“啊……!你这个…你这个…”豚豚不知道怎么骂人,卡壳了半天。
“混蛋?”小男孩小心的接道。
“对,人家只要你告诉是哪只手,你干嘛…你干嘛…试…”豚豚实在说不出口。
“试着擦?”小男孩又乖巧的接道。
“啊!你又说!”豚豚七窍生烟。
“那你非要逼着我回答,我不试一下我怎么记得!”小男孩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豚豚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他连忙改口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太多!没事没事,不是下了一场大雨嘛,都没有了,啊……!你怎么打人!”
豚豚实在忍不住了,朝小男孩狠狠丢了一块石头。只是没想到小男孩竟没有闪避,被打中了胳膊,顿时破了皮,出了血。
豚豚这才想起小男孩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脸色涨红,低头卷起了衣角,怯生生的道:“你…你怎么不躲一下?你…你干嘛说这么多!”声音越来越小。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我需要躲咩?”小男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擦了擦手臂上的血,“我这还不是为了准确回答你的问题。”
“哎呀,恶心死了,不说这个了。”豚豚嗔道,“对了,你叫什么,怎么突然出现在那里?我…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终于知道是我救你了,啧啧啧…难得难得,小木鱼也开窍了。”小男孩从怀里拿出一个猫耳朵草,叼在嘴上。
“我本来就知道,只是…只是…,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豚豚急道。
“听好了哈,本大英雄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人称‘滑不溜秋小飞龙’水沐风是也!”小男孩一拍胸脯,站起来豪情万丈的道。
“啊噗…‘滑不溜秋小飞龙’”豚豚听了想笑,似乎又觉得不妥,终于忍住。
预想中小女娃一脸崇拜的模样没有出现,水沐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道:“怎么?名字不够威风咩?”
“你这个是自封的吧?”豚豚一脸嫌弃。
“切,木鱼就是木鱼,榆木脑袋,你懂什么!”水沐风摆摆手,拉开架势,继续道,“想当年…我在乐山一带耀武扬威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他毕竟没怎么读过书,成语也用不好,顿了顿想了想,又似乎没啥能说的,吱吱呜呜的道,“反正…反正…比你威风多了!”
“好吧好吧,谢谢小飞龙的救命之恩!”豚豚认真的做了一揖,抬起头来诚恳的道,“倘若我能够寻到爹爹,必不忘小飞龙侠士的大恩大德,来日将涌泉相报!”说完又有些怅然若失,心想也不知道爹爹在哪儿,会不会来寻自己。
水沐风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道:“没事没事。”看她似乎又在想着之前的情景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要不要喝水?我这可是有珍藏多年的无根之水,热一热喝下去立马百病不生!”
“无根之水?那又是什么东西?”果然豚豚被吸引住,但又警觉的问道,担心再是什么恶心之物。
“放心,这是干净的,我去去就来。”说完水沐风从洞里深处一个水缸里面拿出个破了半馕的水瓢,然后就向洞外走去。
豚豚忽然有些害怕,“哎”了一声,想要叫住水沐风。
水沐风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咧嘴一笑道:“小木鱼放心,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