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呢？”虞子期忍不住出声问道。
许安然摸了摸快要及腰的长发，脸上挂着温柔平静的笑容：“后来那一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视频一段时间。他做手术的那天，我高考。等我考完，我就联系不到他了。”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联系吗？”
“嗯。”
虞子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如其来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
许安然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抿唇喃喃道：“今年的梨花也要开了。”
虞子期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许安然摇摇头，笑着说道：“一会我们还要去趟医院，二楼的那个病人还需要再做一次详细检查。”
虞子期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和许安然一起向医院走去。
大四刚刚开始，许安然一边忙着毕业设计，一边开始去Y大的附属医院实习。忙但却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虞子期一边和许安然朝医院走，一边拿着手机，翻看她们医院群里的聊天记录，然后兴奋地和许安然说道：“安然，听说我们科室送来了一个特殊病例的遗体，是家属同意送来让我们研究的。”
许安然点点头：“那一会就去看看吧。”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许安然觉得站在门口的那个戴墨镜的身影有些似曾相识，她不由得脚步一顿。虞子期看见许安然停下脚步，不由得有些疑惑，她顺着许安然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人，远远望过去就会感觉到很强的气场。
那个女人似乎也看见她们了，毫不犹豫的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虞子期拿胳膊肘怼了怼许安然：“认识？”
许安然点点头：“你先去医院吧，我一会就过去。”笑容有些勉强。
虞子期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可还是点点头，先行一步去了医院。
顾晴走了过来，朝许安然打了一个招呼：“嗨，好久不见。”
许安然笑得苦涩：“是啊，确实好久不见了。”
顾晴努努嘴，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厅：“过去坐坐？”
“好。”
咖啡厅只有她们两个客人，顾晴摘下墨镜，许安然感觉她沧桑了许多。顾晴搅了搅杯里的咖啡，突然笑出了声：“现在这个场景，和当年差不多。”
许安然抿抿唇，没有说话。
顾晴看着咖啡的涟漪，苦笑道：“你知道吗？我后悔送他出国了，早知这样，不如让他做点他想做的事。”
闻言，许安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全被抽空，被人扔入了冬天的海里，浑身冰凉，逐渐有些窒息。
一开始，手术是成功的，所有人都很开心。可术后的并发症却打了所有人一个始料未及，他病情突然一下急剧恶化，一直昏迷不醒，就这样睡了好几年。
“他只有听见你的名字时，心脏跳动的频率才会高一些。我本来想找你的，”顾晴抿了一口咖啡，又继续说道。“可小白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千万不要告诉然然，不能影响她。”
顾晴从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许安然：“这是小白写给你的。手术成功，本以为，这封信不会给你了。在城郊墓园，我做了一个小白的衣冠冢，你想去的话，就去看看他把。”
她起身背对着许安然，低声说道：“今天捐到你们学校的遗体，是小白。他说，他答应过你要去Y大。这也算，他兑现承诺的一种方式吧。”
三月的阳光已经开始带上暖意，可许安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她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掉了，苦涩从舌尖弥漫开来。
不知坐了多久，她才拿起那封信拆开，手不停的颤抖着，拆了好几次才拆开。
她打开信，映入眼帘的是顾萧白清秀熟悉的字迹。
他问，然然你好吗？
他说，然然很抱歉我没有挺过去。
他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只有下辈子在兑现了。
他说，然然你知道吗，你初中那年我还见过你，你把丢掉的那个耳钉，在我这。
他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娶你。
他说，然然，把我忘了吧。
他说，下一个你爱的人，拥有我的灵魂。
……
许安然把信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失声痛哭。这些年来，许安然的脸上永远是从容疏离的笑容，她以为自己只剩这一种情绪了，她以为自己只有这种情绪。
她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心疼，像有几万根针同时扎进心脏。
隔天，许安然便去了顾萧白的衣冠冢。
她把花放在墓前，愣愣的看着墓碑上那个眉眼间满是温柔地少年，许安然突然笑了：“顾萧白，你和我说，下一个我爱的人，拥有你的灵魂，可是你知道吗？除了爱你，我已经丧失了爱任何人的能力。”
她轻轻坐在地上，自顾自的说道：“你是圣诞节出生的，你是天使赐予这人间的礼物，可是你太美好了，于是天使又早早地把你收走了。等我以后死了，我一定要去找这个天使，然后狠狠的揍他一顿。”
许安然轻抚着照片：“顾萧白，今年的梨花开了，我的头发也及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娶我？”
她捂住脸，低声啜泣。
至此逢春千万梨花开，却再也等不到那个少年扬着灿烂的笑容和她说，我在。
两年后，许安然的奶奶过世。许安然守丧一年。
梨花又开了，许安然穿上早已买好的婚纱，来到了墓园。
许安然对着顾萧白的照片转了一个圈，笑容十分耀眼：“男朋友，好看吗？你愿意娶我吗？”
许安然笑得更加灿烂：“好，我答应你。”
…….
“今天白天，有位年轻姑娘身着婚纱，在墓园内服用安眠药自杀，守墓的工作人员发现时，该女子已断气良久。在此奉劝广大市民，春暖花开，不管有什么事情，活着都是最重要的，不要选择轻生….”
顾晴关掉电视，进了卧室。手机屏幕亮着，是一条短信页面：姐，请把我葬在顾萧白的冢里，我要一直陪着他。
傻吗？兴许是傻吧。
值得吗？肯定是值得的，他值得。
春天已至，许安然终在忘川河畔，嫁给了顾萧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