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又见面具男
黑衣女子的手颤抖着攀附过来，那黑色的身影，仿如厉鬼，向我索命。我急促的呼吸，第一次，开始觉得恐惧。我仓皇的看向莫炎轩，然而，他如同一具死尸般的僵直了身体，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眸中一片死灰。
看见我的慌乱惶恐，黑衣女子兴奋异常。她无比激动的继续说着，仿佛这是一种宣泄，宣泄着百世郁积的愤恨。“永无止境的折磨，没有人理会你的尖叫和挣扎，直到灵魂被痛苦折磨至极限，冲破钉魂咒，成为冤魂，飞上九天。天神才会受理你的冤屈，才会下至妖界惩罚你们。我们终于成功了，在近乎一个月的折磨之后，我与青轩的怨气飞冲上天，引来了玄女。因果报应，原来连天庭之上也有恨你的人，她是玄女，天帝君幽的女儿。我以为她终能杀了你，她甚至答应，让颜奎从回我身边。”
凌厉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黑衣女子忽然猛的抓住我的衣领。怒喝道。
“然而最可笑的是，我们受尽折磨，却只是换来一场空。你好本事啊，连玄女的儿子，天帝的圣孙都勾引到了。他用心剑汲了你的心。却把自己的心换给了你。你害死了所有爱你的人，然而自己却依然独活，你以为轮回万世是苦难吗，那是青龙阎帝对你的保护，保护你不至魂飞魄散。”
不同于莫炎轩细致温婉的描述，那个真实的故事在黑衣女子口中，变的狂乱而又粗暴。我摇着头，神色恍惚，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别总露出那副无辜茫然的样子。别以为忘记了，就什么都可以了了。”
也许我眼中的那抹茫然无辜惹恼了她，黑纱水袖高高扬起，她洁白却寒冷如冰的手，狠狠的甩在了我的脸上，巨大的力度，使我跌坐在地，嘴角腥甜。
“不……不要伤害她，那莲。住手！”我嘴角的血丝使得那个已如死去般的男子跃然而起，蓝袍掀动，他跌爬着，以他最快的速度护于我的身前。我鼻尖酸楚，这样柔弱胆怯的男子，连回忆都害怕的男子。竟然也有极力想去保护别人的时刻啊……凰，你是何等幸运，你为何要抛弃他？
颜奎说他爱我，百世苦难，却只是袖手旁观，他说我是在赎罪，他觉得应当。虽然他说，他也在极力克制。
沈心之说他会保护我，然而却不顾我的感受，将我往未知的宿命里推。虽然他说，师命难为。
莫炎轩没有说过爱我，也没有说过要保护我，他甚至闪避着眼神，好不让我发现他的哀伤，他不敢告诉我我那些不堪的回忆，只是告诉我那些美好的。他唯一的勇敢，也许就是那次断然的拒绝了沈心之，以一个被抛弃的未婚夫的身份。他说。
“凰是我的，我再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金龙楼船下，他流着泪，抓住我的手，哀求。
“别跟他走……凰……别跟他走！”
也许这些话，自凰在他面前策马而去之时他便想说了吧，一忍，便是万年。
此刻。我望着他挡在我身前的背影，无比自责，我总是不明就里的嘲笑他的自怜自伤，鄙视他的怯弱。然而，无疑，他是勇敢的，虽然他的勇气只有一瞬。
我无法不被触动。百世以来，第一次，在挨打时，有人护住了我，虽然他张开的双手颤抖而无力，然而我还是感到无比的安全和温暖。连带着，心绪也得以平复。
我开始静心思索女子狂乱的话，连同颜奎的。
我抬眼望着女子面上的黑纱，问道，“你是颜奎的未婚妻？你叫那莲？”女子身子一怔，并未回答。我站起身来，抹干嘴角的血丝，推开护着我的莫炎轩，我便继续往下说，眼神无畏。“你既然觉得我罪无可赦。为何不干脆将我杀了？我前尘皆忘，你空扯回忆，也是枉然。”我笑，对我来说，死亡，也是一种逃遁。
然而我的话却使那莲痴痴的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可以安然死去？再让阎帝将你保护起来？别做梦了，一剑汲心，二剑汲魂。心剑会让你魂飞魄散，化为虚无。顺便将在你身体里，圣尊的心魂，物归原主。”
那莲一边笑说，一边款款的朝琴案走去。“要躲过沈心之可真不容易，他与心剑可是牵魂系魄的，要不是玄女用乌木古琴掩去了剑气，只怕我还偷不出来。”那莲纤长的玉指翻动琴身，雪白的手在乌黑的木上，有种妖异的美。然后，琴毁弦崩，一把银色的剑破空而出，宝剑出鞘后，有蓝色的辉光在锋利的刃上流连跳跃。
我识得那剑，面具男曾经用它，直指着我的眉心。
面具男便是圣尊吗？那个凰唯一爱过的男子？那个汲了凰的心魂，却又将自己的心送与她的天神？胸口的印记炙热起来，我仿佛能想起，这把利剑，穿透我心，在我身体里的感觉。
我笑，今日的我仿若又重生了一回，知道了太多奇异的过往，我认命的闭上眼睛，那莲说，我再被这剑刺中，便会魂飞魄散，便会销毁与无物，再不会有重生和轮回，不会有那个美丽绝望的灵魂。那种灰飞烟灭的感觉会是怎么样的，我开始有点儿好奇。
我宿命的闭眼，我本是孤苦一人，轮回百世尚且不被放过，泯灭也许更好。恍惚中，有剑刺入身体的声音，有温热的液体扑溅在我身上，我甚至听见了有人不可思议的抽气声，只是这般吗？没有疼痛，没有感觉？然而，我睁开眼。当我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之时，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抽干，我全身冰冷，气力全无。
蓝色的衣衫被血液染成了紫色，那是小思今日特地为他所选的，那般忧郁的男子，穿着这样的蓝，忧郁的让我想哭。
那莲似乎还未从惊变中反映过来，那莲曾想过，他也许会在自己刺下去的瞬间挡在凰罗的身前，或者将她推开，么她已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让他受伤，那莲相信已自己的能力有把握做到。然而她却没想到他会突然的冲上来，她甚至都还未靠近凰罗的身边，连剑都不曾举起来。青轩就那么冲上来，对准自己的心口毅然决然的刺下，不发一声，那莲心想，也许，他早就准备如此做了。那莲曾好奇这个寡言羞怯的少年，为何会答应玄女转魂成圣尊的样子，来加害凰罗，她曾经问过他，当时的青轩说，他只是不想她死在别人的手中，因为玄女答应，由他来结束凰罗的生命。原来全是谎话，他来，只是想在最后，保护她。替她死去而已。
那莲的手颤抖着离开了剑柄，咬着唇，泪流满面。
随着那莲松开的手，莫炎轩的身体，软软的倒下，我突然疯了一般的跑过去，抱住那个倒在冰冷地板上的蓝色的身体。
人之所以痛苦，也许只在于追求着错误的东西。抑或是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