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你那迷药有效吗？”
“废话，你不是一直都用那种药的吗？”
“我不是说这个。你都不知道刚刚看着那小哥一口一口喝下去还没晕倒，我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放心，就算他们再有能耐也好，也撑不到现在，估计早就在房里睡死过去了，我们快进去把那小姑娘绑起来再处理掉那个小白脸吧。”
房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借着月色，隐隐约约看见床榻上隆起的那处。
赵大叔朝拿着绳子的赵大婶打了个手势，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朝着床上隆起之处猛地扑压上去。
“咦？”他感到不对劲，因为身下柔软的程度不像是人。“婆娘，快点灯过来。”他挥了挥手，示意赵大婶过来，掀开被子去查看底下的到底是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人呢？！”只见被子下的全是枕头，哪来的人？“糟了！婆娘，小羊跑了，快！快去把他们追回来！”
只是他的呼唤没有得到赵大婶的回应，反而是带着浓重戏谑意味的浑厚嗓音自身后响起。
“找人吗？”
赵大叔回头一看，吓得他几乎屁滚尿流地跌坐到地上。“你、你——”
窗外夜空中的乌云不知何时已散开，无暇皎月完完整整地露出原貌，雪霜似的银白光华一瞬间如同泉水般流泻入内，照亮了整个屋子，却没能照亮身后背光而立的那人的面容。
但那一身银白衣袍与冠带所带来的胁迫感却狠狠戳刺着人的双目，只除了在月色下被夜风拂起，轻轻飘扬的墨黑长发，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能渲染那身凛然银白的色彩。
“人在这里哦。”马超双手抱胸倚在窗边，任由柔和月色将自己笼罩其中，好整以暇地瞅着床前被吓得震愕不已，只要他稍稍一个动作就会瞬间软倒在地的男人，用手缓缓指向倒在他身旁地上的赵大婶。
“我、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赵大叔牙关一上一下不停闭合地发出嘎嘎声响，只顾着发抖，忘了自己要说的是什么话。
听着他从“你你”变成了“我我”，马超嗤出一笑，白玉般雕刻而成的英俊面容挂上一道从容却不明意欲为何的轻笑。
“真是抱歉，为了让缡缡能够好好休息，我跟她换了房间，让你们白忙一场了。”他的目光盯锁在赵大叔身上，一边说着，一边朝他缓缓靠近。
那脚步声虽极轻，但在赵大叔看来却宛如寂地里响起的隆隆鼓声，重重击落在他心里。马超每走一步，他心跳的频率就快上几分，到了最后已是全部紊乱，让他无法感觉自己的心到底还有没有在跳动。
“你别过来、别过来——哇！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赵大叔砰的一声坐倒在地，恐惧得想要当场晕过去，但他本身却不允许他那么做，只能睁眼定定地看着马超朝他一步步靠近。
看见他这样的反应，马超反而一脸好笑，在他面前蹲下来问：“不用那么紧张，我不吃人肉的。我只是想问一问最近西凉的少女失踪事件是不是跟你们有关而已。”
“对，是我们做的……不、不对，你、你是谁？！”因为太过害怕，连说话都在颤抖，声音也偏离了原本的音调。
他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年青人居然在喝下有迷药的热汤以后都不会晕倒，而且还识破了他们夫妻两的阴谋，如此可见对方的来头肯定不小。
“马孟起。”马超淡淡丢出一句。
近来问他名字的人好像很多，很猖狂地装作不认识他的人好像也很多。
“马、马孟起？！”赵大叔露出了跟茉缡当初第一次看见他时的神情，只是比茉缡的要更为惊恐和手忙脚乱。“西、西凉马超？！”怪不得他的名字听起来那么耳熟，他们可真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现在才知道？”他蓦地伸手掐向赵大叔的喉咙，另一只手却向后挥出一拳。随着“锵”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马超叹息着摇头。“喂呀，喂呀。还以为是女人就下手轻了些，没想到差点被偷袭了。好了，现在轮到你了。”
当他将目光重新调回赵大叔身上之时，脸上那道笑容倏地变成有些得意的狰狞。
赵大叔没想到自己会惹到这样的人物，一时间又惊又怕。“你……你想怎样？！”
“你说呢？”
一声本该在静夜中响起的凄厉惨叫因为马超手起手落的点穴而硬生生地被打断。
将厥过去的两人紧紧捆绑在屋柱上以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推门走了出去，再将门扉重重关上，掩住一室的丑陋与狼狈。
然后夜依然寂静，潜伏在静夜中会让茉缡恐惧的威胁却悄悄地，消失得再无踪影。
虽然先前说要睡觉，而且马超也要求跟她换了房间，可每当想起赵家夫妇说要将她卖到妓院去的事她就怎么也睡不安稳。
“呜……好可怕，好想回家……爸爸，妈妈，我好怕，呜……”她将头埋在被子里，蜷缩起身子，一颤一颤地轻轻啜泣。当她听见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却不敢动了，全身神经绷紧成一条条直线，咬牙强忍着想要从口中逸出的惊惧与恐慌。
是坏人来了吗？讨厌，这个莫名其妙的穿越真是什么坏事都让她遇上了，她实在太倒霉了。
“缡缡，你睡了吗？”
熟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她蓦地睁开眼，不顾晚上气候的寒冷，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马超哥哥！”她扑进对方怀里，发出几声像小动物一样的呜咽，不是因为难过哭泣，而是因为开心和满足。
“你啊，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黑暗中，马超宠溺一笑，语气听起来有些许无奈。“怎么还不睡？”
感觉她好像一点都不惧怕他了，也越来越依赖他了，这让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若以后没了他在身旁，她该怎么办才好？……罢了，是他想多了，她以后自会有夫君疼她，他又何需为她想这么多？
“我睡不着，我好怕好怕坏人会来。”还有很多“好怕”，只是她无法对他倾诉。
“没事了。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糟糕，他又在承诺什么？这话说得真是暧昧极了，而他居然没感到半点后悔，反而……越来越想就这样将她拥在怀里，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保护她一辈子。
“真的吗？”她问得好苦涩。
每一次说要保护她的人是他，给予她希望的人是他，让她失望的人偏偏也是他。
她明白那个“保护”的含义，那是指只有前往冀州的这一路上。若这段旅程结束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就会重归于零，什么都不会留下，什么都不会有。
而每当他若即若离地给予承诺又马上像是想要逃离什么似的撇清关系之时，她的心会有多痛多难受，那种疼痛总是令她忍不住想要哭泣着死掉。
她是个贪心的孩子，只要他给予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感觉，不想要那份苦涩至极的疼痛却又想要得到那份甜似糖饴的甜蜜；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只是想跟一个人在一起竟会有这么的困难，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无法在一起的绝望却又忍不住想要去期待。
在他给予的怅然若失和安然甜美中不住徘徊，却只是叫她更加不安、更加慌乱。
“当然是真的。”当然不会是真的。因为在把她送到冀州、交给袁熙以后，他就再也不可能实现他要保护她的这个承诺。
所以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烂人，是个专门欺骗小孩的大坏蛋。
“那……马超哥哥，你今晚陪着缡缡好不好？”
“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睡着。”
“我不要！”她要的不是这种类似“我会保护你但只限前往冀州这一路上”的话，她要的是——“缡缡不要马超哥哥离开，缡缡要马超哥哥今晚陪着缡缡睡！”
这句话从口中蹦出来以后脸她自己都忍不住羞红了脸，要不是在黑暗中，她恐怕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躲起来再也不愿意见人。
马超满脸错愕，却没忽略在黑暗中他仍能看清的，她脸上无法消退的红潮。“缡缡！你……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能这么胡闹？”
如果只是小孩子任性闹情绪所说的话也罢了，但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若在别的男人听来这无疑是一个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暧昧邀请，但在他听来却为她单纯至极的思想而感到苦恼。
“把我当坏女人也无所谓，可是，只有今晚也好……留下来陪着我，不要走，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了……”她咬着唇，紧紧揪住他的衣襟，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他就会甩下她离去。
目瞪口呆地凝瞅着她半响，心里也挣扎了半响，他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我不是个好人。”
茉缡急切地道：“对缡缡来说，你是和爸爸……和爹爹一样好的男人！”
“就凭你这句话，我已经可以为你死一万次了。”原来，被一个人信任的心情竟是如此地令人感到高兴。他拒绝不了她，就因为她天真的信赖和全心全意把自己安危的交付。马超抱着她上了床，盖上被子，让她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在西凉不是一般寒冷的夜里煨暖着她。
“马超哥哥……”她感到好惊讶。原以为因为她过于大胆且毫无矜持的话，他应该会拒绝才对。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了。睡吧。”他搂紧她，把下颚抵在她头顶，鼻间吸进的是她发上淡淡的茉莉清香。
男人最怕的就是被女人说“你是好人”，可他真的是个好人哪，一个好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好人。为了承诺老爹把这个小丫头安全送到冀州的事，他连自己整个人都赔进去了，当然没遗漏他那颗只要听见她一口一口软软地唤他“马超哥哥”时就再也冷硬不起来的心。
“嗯。”茉缡闭上眼，口中却发出一串不知是梦呓还是清醒着说出来的低喃：“我喜欢你……缡缡喜欢马超哥哥……”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缡缡，喜欢马超哥哥！……
跟那天梦里一样的话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握住她小小柔荑的手紧了紧，他的心忍不住剧烈地颤动数下。
但随即他又马上摇头否认。
怎么可能？她口中的“喜欢”不过是一个孩子对于能够让自己依赖之人所表现出的喜爱罢了，跟男女之情的喜欢半点关系也没有。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茉缡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睡在马超身上，立刻就回想起昨夜对他说的那些会让她羞恼到想直接撞墙死掉的话，不禁想从他身上尖叫着滚下去。
但她一动，马超就醒了，那双像星子一样闪亮的黑眸无论何时都神采奕奕，里面的光芒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事物遮掩。
“早。”马超朝她露出一道比晨光还要灿烂的温暖笑容，刚睡醒的他竟无端散发着无法言喻也让人无法抗拒的莫名诱惑。
“早、早安。”茉缡羞得不敢去看他，一大早甫睁眼就看见帅哥，她的心脏差点无法承受。
“昨夜睡得好不好？”虽然她很娇小，而他也不怕被她压，但她几乎都是趴着谁，他怕她睡得不舒服。
“很、很好啊……”有人体暖炉怎么会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过温暖的关系，她的腰和肚子现在也不痛了。
“我去买早膳，你去梳洗一下，吃完我们就上路。”他坐了起来，连带让身上的她也一同跪坐起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续道：“嗯……我还是先帮你打水吧，现在没有人能帮你了。”
她眨着眸，突然想起来，紧张地问：“那两个坏人呢？”她指的是赵家夫妇。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所以他已经事先处理好了。
“啊？”
“被我惩罚了一下，待会我要把他们带到城镇交给官差。”
“哦……”
“起来吧。”他闭了闭眸，正要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抱开。
他不想要这样暧昧地与她待在同一张床榻上，因为只要多待一分就会让他有多一分的情不自禁与对她的妄想和欲望。
他不是圣人，但他希望在她心里他不是禽兽。
“马超哥哥，等一下……”茉缡突然扯住他，制止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
“我听说他们好像还把一个女孩子囚禁在地窖里，也打算今天把她卖到妓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