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天涯县的最后一天,我感觉我置身于沙尘暴中,找不到方向和出口,无法抽离。黄色的沙尘暴如参天大树直挺而起,向高空伸展。而我深陷其中,我用双手捂住眼睛耳朵,以免漫天黄沙进入身体。随着风压的不断增强,我感到即将被它吞噬掉。
吞噬,便意味着另一种开端。那并不是说一切都已解决。我知道,不管面临怎样的沙尘暴,我终究将会穿越,按照最初的决定,坚定不移,而到时候的我已不再是我。但目前的状况,又好像是给你的决心泼了一瓢冷水,就算你目标再坚定,能不能获得最好的结果也还是无法预测的事。
最终,我结束了在天涯县的日子,回到了家。即使还是没有大哥的消息,但正所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我爸去哪里了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铺面上?”我向我妈问道。
“出去喝酒去了吧。最近越来越频繁了。对了,他喝酒回来,他如果说话,别搭理他,不然要被搞得鸡犬不宁。”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一个多月以前了。以前虽然要喝酒,但是不像现在这样酗酒,真是见了鬼了一样。”
第一次真正体验醉酒是高三那次。酒这东西是一打下肚,最开始是微醺,然后胆量开始不断增加,但是敏捷度和速度直线下降,四肢渐渐开始不听使唤,直线行走能力直接退回到原始人的状态,马路无限变宽。这是我第一次喝醉后得到得经验。当然,如果要详细说来,恐怕要连续说上一个星期,但若只说要点:那便是醉酒后的你会变得异常勇敢,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你得劝劝你爸,让他少喝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老妈继续说着。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谈一下。”
那一段时间,老爸像着了魔一样,喝完酒回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找人说话,但我们都尽量避免与他发生争论。老爸有时候说得洋洋自得,有时候说得头头是道,有时候则不知所云,信口开河。而说的内容大多集中在关于大哥的过去和现在,铺面的生意如何样,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知道醉酒后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因此我都尽最大努力去洗耳恭听。
到底是什么缘由驱使老爸如此变化,不得而知。反正看上去,他似乎也是想找到一个出口,想对我们,或者说是对这个世界拼命传达什么。
“我真是个混蛋,当时为什么要狠狠的踢他?”有次老爸喝醉后说道。“也许就是因为那次我的拳打脚踢,他觉得无法忍受,才会离家出走的。”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也许大哥是无法忍受过着囚笼的日子,他迫切需要挣脱而已,这是他的个人选择,与父亲您无关。”
“你说你哥到底现在是是死是活?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说了,他不是个正常的人,如果没有人赏口饭吃,他估计得被饿死。”爸越说越激动,开始抽着自己的耳光。
老爸说的这些情形,我都想过。但除了找到他,其他所有的想象都无济于事。
由于老爸经常醉酒,家里的早餐店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老爸一旦喝醉,第二天就开不了门,顾客过来之后发现是关门的,多来几次经常发现关门便就不再会来。由于早餐店关门的次数变多了,很多顾客就流失了,生意也就逐渐淡了。
没办法,谁叫我是家里目前唯一的男丁。得把早餐店的生意给撑起来。老爸喝醉的日子便由我来独挑大梁。一般是凌晨三点起床,起来之后开始准备发粉,炒香菇,肉沫,洗粉肠等等,同时还需要在老妈的指点下调配料,而老妈则负责做小包子,因为那个东西会更复杂些,需要和面,放碱等之类的。总之体会到了生活的味道。
在我和老妈的努力下,持续开门做生意的状况下,店里的生意恢复了正常,老妈的脸上也逐渐有了点笑容。至少不能人才两空。老妈逐渐接受了大哥离家出走消失的现实,但仍对寻找抱有希望。
有天凌晨,我和老妈一起从住房到店里的路上,她向我说道,“你大哥虽然是个不健全的人,脑子有点毛病,但他是我和你爸带到这个世上来的,不管怎样,我和你爸都得对他负责。看目前的情况来看,也许寻找的重任还是得落在你的身上。”
我没有异议,本来这就该是我去做的事儿。不过我对羽倩对我说过的话,体会越来越深。
回来之后,我开始考虑起关于开端这个事情。对于大哥来说,离家出走是开端,对于我来说,寻找是开端,对于老爸来说,醉酒是开端,对于羽倩来说,读大学是开端。
想着想着,我竟开始叹气,用手指按住两边的眼脸,随后闭合着双眼,从内心深处向自己说道:“寻找确实是一个开端,必然要经历类似命运的推动之类的力量,索性就像小时候玩弹珠游戏一样,一直干下去好了。”
回家之后便一直在家干活。忙完一天后躺在沙发上,不想说任何一句话,我第一次体验到说话也很累。
“你在哪里?赶紧去湘雅村看看,刚才刘老四打电话来说,你爸喝醉了,摔倒了在地上,说不了话了。”我妈急冲冲的给我打来电话。
“我在住房这里,我马上打车过去。你别急。”
等我到了村里,刘老四叫人把老爸抬在了沙发上,然后去喊驻村医生去了。
“认识我么?说下话……”可是老爸没有任何反应。
“大家让一下,医生来了。”刘老四慌忙慌张的推开人群。
“这是脑梗塞的前期预兆,抓紧送县医院。”医生翻了一下眼睛,问了几句话后说道。
我和刘老四一人抬着一边把老爸搀扶着,另外一个人抬着脚才把他拖上了车。他其中一只脚和手无法动弹。我坐在前排,刘老四和另外一个人坐在后面搀扶着,隔几分钟我便向后面看一下,隔几分钟我便向后面看一下。问了司机,大概要花四十分钟才能到医院。天色也渐渐的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