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活人还能让……”犟驴张海庆刚说一半，发现交流对象不适合从他嘴里接受后半部分话，当即改变表述方式。“我不会借呀。借鸡生蛋，赌场上很常见，想整钱总有来路。”
“耍钱场上，有几个往外借钱的？”钟亚芹盯住犟驴张海庆，直到盯出不自然的表情来，趁其精力分散，冷不防把手伸进他衣袋里，麻利地掏出来一把百元大票儿，数数整整5张。“看看，我说他兜里一定有钱嘛。快交待，这钱从哪儿来的？”
“妈的，你手咋那么快呢？”被儿媳妇掏了个措手不及，犟驴张海庆尴尬着脸儿，想抢回来不便动手，想掩饰找不着词儿，惟有老实交待钱的来路。“张朝刚给我点钱，让我出去玩呢。”
“咋样？我说他出来进去坐不住炕，肯定是有钱了想出去耍，你还不信。这回明白了吧？他没钱早手心朝上要了。”钟亚芹向婆婆表明，自己已经把老公爹看得十分透彻。
“你掏净了吗？他别的兜里还有没有了？”张昭妈怀疑，老头子身上的钱不止这个数。
“不会有了，我知道，他的钱就习惯放在这个兜里。”长期观察，钟亚芹对犟驴张海庆的习性了如指掌，难怪她轻车熟路地把钱掏出去。
固习害人啊！
“先扣下点，要不都得输了。”张昭妈建议。
“我看也是，赌博的人钱多了不是好事。见面分一半儿，不行，一半儿的数字不好听，也没法分。分3百，给你留2百。”
“我的钱你凭啥扣3百呀？”
“帮你保管啊。细水长流，省得一下子都输没了。”钟亚芹把钱分别塞进公公、婆婆的衣袋里。
“乌鸦嘴，还咒我输完了，输完了对你有啥好处咋的？连吉利话都不会说。一对赖皮，有你们这两个玩艺我没好。触这霉头，今天死活不能玩儿。唉！出去遛遛吧。”做贼遇见抢劫的。钱被抢走一多半，犟驴张海庆无计可施，拍拍兜儿叹息着出门，晃悠着走了。
“看他一步三摇不着急的样儿，那是迷惑我们呢，说不玩，其实心早飞到赌场上去了。不信看着，他准保往老刘家拐。”望着犟驴张海庆的背景，钟亚芹笑对婆婆说。“要放手让他玩儿，一会儿都等不得，2百块钱，用不上俩小时就得输没了。”
“狗改不了****。他要能戒赌不玩儿，太阳得打西边出来。咱娘儿们瞧着吧，他不输干爪儿不会回来。”张昭妈依据历史经验预测：“他要是输的慢啊，一半会儿回不来，要输的快，挺不到落太阳。”
今年，三不管儿村的赌场形势有所变化，受手工艺品编织等因素影响，显得人气不旺，原先一入冬就设赌局的几家，大部分洗手不干了，只剩拐拉腿刘贵坚持独家经营，成为屯子里唯一的综合性赌博场所。
没有竞争，买卖比较好做。全村的嗜赌者都集中到拐拉腿刘贵家，几个屋人满为患，连堂屋的锅台旁都摆了牌桌儿，麻将、牌九、扑克牌应有尽有。赌徒们按年龄段及爱好划分层次、类别，有人赤膊上阵，有人旁边观战，人声嘈杂吆五喝六，烟熏火燎乌烟瘴气。
最热闹当属东屋炕上，一副牌九聚拢一群赌徒，有自守一门的“独资经营”，也有合伙儿下注的“股份制”，充分展示着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赌徒们个个眼睛瞪溜圆，紧盯住那双打色子、分牌的手，意在防止庄家作弊，更期待把好牌分到自己门上。
点大点小决定输赢。
“粗粗粗。”闷葫芦邱广全一双大手举在眼前，左手握着四张漆黑闪亮的牌九，右手大拇指捺住牌面，边往下撸边大声喊叫。不懂业务的人，听不明白这个“粗”字指什么牌。
“还粗个**哇，今天你的爪子也太臭了，牌一到你手里，吃伟哥都粗不了。”与闷葫芦邱广全在同一门上搭伙下注，鬼子溜刘春池看完牌就泄气了，相信必输无疑，忍不住骂几句。
“瞎吵吵个蛋，闭上你那嘴不行啊？******，都怪你瞎喯喯，再好的牌也让你这个丧门星吓跑了。”
人们惊异地发现，以往言语相对迟钝的闷葫芦邱广全，自从他老婆撒手不管之后还阳了，不但敢在赌场流连忘返，且进步得话语锋利。
“你们的牌都别动啊。”这阵子，庄家老迷糊范仕鹏的运气极其不佳。他平定一下混乱的场面，然后朝手心儿吹口气，把自己那闷着没看的牌啪啪撸几个响，顺手摊在炕席上。“这牌可咋配呢？七五郎当二儿，后边跟个小六，点儿都不大啊。毙十勒个八，不输爹也输妈。奶奶的，这可得好好想想。”
老迷糊范仕鹏整天耷拉着眼皮，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儿，赌场上，那双略显无神的眼睛立马放大一圈儿，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不会再犯迷糊。目前，牌的点数不理想。老迷糊范仕鹏不甘心认输，死盯住面前东倒西歪的四张牌，脑子飞速转动，回忆前一组亮相的牌都有哪些，以便估计对手实力，合理配置自己的“兵力”。
一副牌九总共32张，分天、地、人、鹅、板凳、虎头等等，每张牌都代表一定点数。每局，赌徒可掌握四张牌，两张一组分前后配置，全压住别人的点数赢，压住一头保本儿。
“这把我堵后路了。”老迷糊范仕鹏根据判断，决定集中优势兵力一决雌雄。翻开其它三门儿牌，证明决断准确决策英明，此局，二线牌的点数没有超过八的。
没人赢，也没人输。皆大欢喜。
“瞎子点灯，白费蜡了。”专等抽红的拐拉腿刘贵靠墙站在炕梢儿，居高临下观察牌局等待收获，见无输赢自己也无利可图，生气地嘟嚷。他抬头见犟驴张海庆进屋，立刻招呼：“哎张大犟驴，咋才来呢？老迷糊开锅了，赶紧押呀。”
“才来还晚哪，只要有钱，你家大门不跟窑子一样随时进出吗？”犟驴张海庆本来跳过两道墙就能到达目的的，省时省事又便捷，可他为了减少家里那娘儿俩的议论，故意出院门绕个大弯儿。
“好手来了，赶紧的，给张大犟驴让个地方。”拐拉腿刘贵无心与犟驴张海庆掐架，急忙张罗让他落座参赌。
不要误会，说犟驴张海庆是把赌博好手，并非夸他钱耍的高明，实在因他输多少钱都不耍赖，越输上火越往上押，甚至呈几何数字上涨，输一块押两块，输两块押四块，什么时候回本儿什么时候收手，如果一直倒霉到底，也得输个精光才走人。犟驴的外号就起源于赌场。输钱不惧的主儿，谁都愿意跟他玩儿。
顺心。
“老迷糊推哪，我不干。”犟驴张海庆打量对手，再掂量个人实力，决定先拿一把。“这老小子比人还奸，跟他玩儿，我这俩钱儿还不都跑他兜去呀。不干，你们玩吧。”
“嗨，玩吧，不用怕他。这阵子他可是大腿根儿长痦子，点背得很。”拐拉腿刘贵极力怂恿。“来来来，给张大犟驴让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