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们几个就这么干活呀？死秧吧搭像霜打了似的，要在过去，非扣你们工分不可。”几个磨洋工的人到地头，干勾鱼于得泉首先以村长的身份进行训斥。
“扣呗，现在我们也不挣工分，直接挣钱。”别人没吱声，只有刘拉闸接茬儿。
“你给我闭嘴。”干勾鱼于得泉发出禁声指令，紧接着提问：“我问你，你媳妇是不又种上了？”望着地里迎风招展的小苗儿，使用“种上”一词让人感觉很相应。
“你听谁说的？”刘拉闸瞪着豌豆形的小眼睛反问。
“甭管我听谁说的。告诉我，你天天在那块地里开荒撒种子，现在长出苗儿来没有吧？”干勾鱼于得泉自然不会出卖提供情报的人。“你撒多少种子我不管，长出苗来可不行。”
“长了咋的，没长又咋的？”刘拉闸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说咋的？要计划生育，知道不？你都仨丫头了，还生。挨罚没够啊？”提起刘拉闸家破坏计划生育的历史，干勾鱼于得泉的气不打一处来。“难怪你活这么多年也不进步，人家城里人都改养狗了，你小子还他妈没完没了地生孩子。”
刘拉闸刚搬回村里时，只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儿，当时干勾鱼于得泉以为他就一个女孩儿，也就没过多干涉他媳妇再次怀孕的事。等刘拉闸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后，不久有消息透露：刘拉闸在外边还有个孩子。查实情况，“计生办”依法决定罚他款，结果连一分钱都抠出去。这件事整得村委会挺被动，当年的“计划生育先进村”没评上，奖状没捧回来，几位村干部还跟着借光，补贴工资被扣了一部分。
“罚就罚呗，反正我也没钱，就剩两间破土房，有本事扒了去。”刘拉闸满不在乎，以前没罚出钱来，今后还没有。
“放屁。还扒了去，扒了你连个狗窝住都没有。”干勾鱼于得泉以自己的语言方式奉劝刘拉闸：“我就想不通，你有那功夫用心挣点钱，成天就他妈鼓捣生孩子，当饭吃呀？”
“生孩子咋的？行别人攒钱，就不行我攒几个孩子啊？这叫广种薄收，没准儿那个就出息。”刘拉闸油嘴滑舌。
“就你？种子都发霉了，种多少也生不出啥好孩子啊，看那一个个小脑袋长的，跟他妈葫芦头上抠几个眼儿似的，攒多少都是废物。”干勾鱼于得泉大概让刘拉闸气糊涂了，骂人不讲究分寸，连无辜的孩子也遭到无情的贬低。
“别管她们是不是废物，麻绳成精变成蛇，凭的是一口气，有口气就是孩子。”刘拉闸不生气，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你敢断言我那孩子将来都是废物啊？说不定到时候给个村长还不干呢。”
“少废话，我没闲功夫跟你扯没用的屁话。赶紧给我回家，带你老婆去做人流。”
“不做。我还等她生个儿子当村长呢。”三不管儿村公认：姓刘的人嘴都好使。刘拉闸顺便一句，把干勾鱼于得泉装进去了。
“好你个杂种下的，没大没小的拐着弯儿骂谁呢？”干勾鱼于得泉吃了亏，顺手从身边人手里夺过一柄锄头，高举着直奔刘拉闸的脑袋刨下去。“今天我非砸死你个兔崽子不可。”
一场老鹰叼小鸡的游戏，在翠绿的地头上演了。
张昭接受范小丫的邀请，与刘苗一起来到省城的店铺，发现她经营、管理双丰收，小店被弄得条理清爽业务红火，最能说明问题的效益指标节节攀升，尽管谈不上大把数钱，也足以让祖辈在三不管儿土地上繁衍生息的村民们作个好梦了。
赚比赔好。
最让张昭高兴的是钱妮儿，她不仅体质恢复良好，经过心理治疗，精神状态也有改观。恶梦醒来，阳光重新照进了她的心田。好样儿的钱妮儿，没有被不堪回首的恶梦压垮，像所有年轻人一样憧憬着未来，相信漫长的路上会有自己欣赏的风景。
“太好了，今天晚上关门后，我请你们吃饭。”一切都让张昭满意，庆贺的想法油然而生。
“叫卓然也来吧。”刚进城时，范小丫举目无亲，茫茫人海最熟悉的人当数水弈卓然，孤独时难免要约她聊聊，一来二去俩人关系越来越铁，铁到时刻想着对方的地步，早忘了帮刘苗战胜情敌的承诺，“好，你给她打个电话。”张昭赞同。
“我打电话算咋回事儿呀。你自己打，那才显出诚意，不然你等着挨尅吧。”范小丫拒绝执行不该她执行的任务，再铁的朋友也不如恋人，有意或无意往别人情感里掺沙子，等于自讨没趣儿。
“你来的正好，等着，我正要找你算账呢。”电话惹来麻烦，张昭不知是水弈卓然故意撒娇，还是自己真有什么烂账需要清算。
“算账？好啊，要想算账你就快点来店里吧，我在这儿恭候大驾光临。”没病不怕开药方。张昭自认水弈卓然的所谓算账，无非是搂抱捶打那一套，没什么新花样。“快点来哟，过期不候。”
“你不用油嘴滑舌的气我，还是想好怎么给我交待清楚吧。”水弈卓然撂下电话赶往三不管儿手工艺品专卖店。
“这人怎么啦？口口声声的收拾啊算账啊交待啊，我犯啥错了？咋弄得我十恶不赦似的。”张昭放下电话，体味着恋人爱到极致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恨”意，想象着即将上演的“想死你了”的娇嗔一幕，不觉表现出无奈。
“那你就想想，怎么请求人家赦免吧。”范小丫讳莫如深地笑。
“我做错啥事了需要赦免。看样子你知道点啥，串通好了？”
“我不跟你说。免谈。”
张昭也不追问，他要在水弈卓然到达之前，与范小丫、刘苗共同研究经营问题。此前，范小丫发现，近期十字绣兴起于街衢广厦之间，由此想把村里组织妇女编织的模式引入店铺内，以提供材料和场地并指导编织，吸引那些闲之无事的主妇们到店里来，开展以客人自绣为主要形式的销售活动。这样不仅能提高销售量，更能建立忠诚的客户群体，宣传好了还可提高知名度。
知名度属无形资产，浓厚的积累会价值连城。
“先小范围试验一下，确定其可行性后再展开。”张昭发现，女性沙龙式的新颖销售模式有可取之处，尤其对那些不需亲自挣钱的女人来说，应该具有相当的吸引力。
大方向确定后，又研究了细节，比如，怎样营销客户，怎样传授绣品技巧，怎样定价等等。一样样确定好，决定刘苗留下来，暂时帮小丫开展工作，也为日后把技术带回家乡。
“你爸要来了。”一整套销售流程确定之后，张昭告诉钱妮儿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钱不足钱朴初已经知道女儿被解救，正星夜兼程往回赶，会直接到这里来见她。
“真的？”钱妮儿高兴之余又不免满面愁容。“见到我爸，问起来咋跟他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