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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上榜

叶长庚高喊一声:“什么人!”,众人立刻随着他的视线向上望去,只见噬心咒大阵的红云之上,果然有一缕若隐若现的云台,在空中飘忽不定,云上稳稳站着一个身影清瘦的人,两手背在身后,根本看不清面目模样,只是站着俯视下方,不作声色。

噬心咒的巨网已经牢牢禁锢住洛齐白,所吸食的元灵也有六七成,取其性命应当是万无一失了,于是四人一齐撤了功力,从四个方位退到台子边上聚在一处,抬头望着云上那人,低声商议对策。

苏怀仁先抢话道:“看上面那人的架势,恐怕是敌非友。”

岳千澜也从旁附和:“我看十有八九是这小贼的帮凶,说不好他就是始作俑者。”

王经纶叹了口气:“来者未表明身份,且看他有何动作的好。”

最后叶长庚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不管他是敌是友,诸位可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一人站在上头,却不被噬心咒大阵察觉,试问有哪派的高人有这样的修为,即便是我掌门师兄在此怕也不行。”

“叶长老言过其实了,吴越掌门修为是公认的八派之首,早就超脱化境,飞不飞升全凭他自己做主,是半只脚踏进九天仙界的人,若是照你这么说,难道上头那人是神仙不成?”

“岳掌门说得有理,九天仙君向来不插手人界,再说了哪有仙君颠倒黑白,叫人炼蛊祸害苍生的。”

叶长庚不去辩驳,只是原地运起灵力于双掌,看着那人模糊不清的面目接着道:“早做准备为好,不管他是人是仙,修为都在我等之上,就算合四人之力,也未见得能占上风。”

王经纶接过话道:“大家别急着猜测,我先去搭个话。”说罢便走上前两步,朝着云台高声长喊:“来的是哪位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一声喊话过去,对方不答不应,依旧直直站着。

于是王经纶又喊道:“阁下为何而来?”

那人依旧毫无反应,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屑去答,有种孤傲之气。

“还是让我来探一探他的虚实。”苏怀仁说完便从怀里摸出四五枚金针,注进去几分灵力抬手一扬便朝那人射去,这比刚才射洛齐白的力道更大,四五枚金针排成一字形,根根紧随其后的疾速而去。

只眨眼间功夫,金针已经穿过红云,那人甚至避都不避,让金针刺进脚下云台,下方众人除了见到几缕黄光穿过云台之后,便再不见有任何动静,一人一云仍旧稳稳立在半空之上。

以金针的力道与角度,穿过云台之后应该是正中那人两只脚心或是脚踝,但那针飞射进去犹如石沉大海,也不见被抵挡出去,连个动静也没有,这就奇了。

叶长庚见状也按捺不住,单手拔剑出鞘,向后反手使出一招“飞星逐月”,一道冰蓝色的剑气呼啸而出,霸道之气几乎破开四周虚空,直直朝着云台斩去,这一剑风卷残云一般的袭来,把噬心咒的红云破开一条道来,随后正中云台。

吴越的剑气名扬天下,八派中用剑最高明的当属吴越,而叶长庚是门中首任兵刃教习,剑术几近神通,可即便如此,刚才这一剑也和苏怀仁的金针一样,击中云台后便销声匿迹,像是一块重铁砸在一团棉花上一般,无声无息。

这一剑斩上去,台下一片哗然,今次连吴越长老都失了手,对方已经一动不动的接了两招,连手都没有抬一下,眼下的局势又由明转暗。王经纶当下招呼牛真毫过来,吩咐他立即疏散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遴仙军在内,应考的生员统统退出山门以外,侍卫和遴仙军则调回学社大殿内据守。

牛真毫原来一早就想溜了,此时得了号令正中下怀,急匆匆的令一队遴仙军驱赶在场的考生,不由分说的一直将人赶到山门牌楼处,在牌楼下挺枪筑起一道人墙,将大道封得死死的。另一队遴仙军也火速撤到学社大殿内,摆好对战阵势,紧闭门窗等待号令。

此时的演武场上,除了绝字号围栏的台上和天上,其余地方再无一人,四位掌门长老、伤重未愈的洛齐白和付首贴地的腐尸蛊,还有半空飘着的怪人,三方对峙而立。

正当四人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蹲在地上的腐尸蛊突然先动了起来,四人撤功之后,噬心咒法阵只顾得上困住洛齐白,没有过多的灵力震慑四方,因此腐尸蛊蠢蠢欲动着站起身,一下睁开空洞的双眼,朝着倒坐在地上的洛齐白走去,抬起手正要砸下去时,刹那间台上白光炸起,从头顶上云台里直泄而下一道光柱,正正落在腐尸蛊额头眉心上。

随后只听见一声浑浊嘶哑的怒吼,与其说怒吼倒不如说是惨叫,只见蛊人额头上被这白光刺穿一个窟窿,这窟窿越变越大,那白光也从额头穿到咽喉,一直长穿而下,从蛊人肚脐冲出,等这白光完全消散之后,腐尸蛊已经溶成一滩脓水,流得到处都是。

之前众人都除不掉的至邪妖物,此时顷刻间就化为了脓水,苏怀仁看得心里又惊又怒,自己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虽然气愤至极,却不能在人前表露,只得压住心头业火。

其余几人算是看明白了,天上这人分明是要救洛齐白,而人已经在噬心咒的法网里困了半个时辰,再有一会的功夫便会形神俱灭,就算现在脱困,筋脉气血也被吸干尽失,侥幸还有一口气的话,也是个废人而已,救回去也医不好。

不等四人反应过来,云台中伸下一根藤条,轻而易举穿过噬心咒的巨网,一下就卷在洛齐白腰间,此时巨网缩得更紧,想要把藤条和人一起捆死,万没想到藤条上突然长出尖刺,巨网碰上尖刺立刻断裂开来,上方露出一个硕大的口子,藤条卷着洛齐白从口子钻出。

眼见洛齐白就要被救出生天,忽然叶长庚挑剑而起,与剑合二为一,朝长满尖刺的藤条斩来。

叶长庚一剑当先,飞身朝藤条斩去,如此紧要关头已经顾不上许多,顷刻间长剑已经逼近,牵着洛齐白的这根碗口粗的藤条忽然向旁边一侧,飘然无踪的躲过了这一击,叶长庚反手回身又是一剑,斜着朝身后的藤条犀利斩去,这一剑出的奇快,应声而中。

回身劈剑斩中了藤条的叶长庚本以为就此得手,万没想到自己的长剑只斩进藤条不到一半,剑刃嵌在里边卡得死死的,叶长庚立刻加注灵力奋力抽剑,但也是徒劳无功,根本砍不断这根藤条。

接着又使了两次依旧无果,正到无计可施之时,头顶那云台上忽然发出一声低沉闷响,从云中急斩而下一道银白光束,离得远的另外三人瞧不清楚光束是什么,但叶长庚却看得个明明白白,这光束里全是剑招。

当下再没选择余地,叶长庚只得抽出剑来见招拆招,那光束里的剑法看似凌乱不堪,却是分分合合形影不离,乍一看竟然找不出丝毫漏洞,无奈之下先使一个万全的以守为攻之法。

台上三人见叶长庚抽剑而出便明白过来,那光束便是云中人发的杀招,只见叶长庚剑尖向上一挑,身形突然一矮盘坐在地上,一手持剑一手掐诀,使了一招“千峰万仞”,顿时整个身子周围包括贴着平地台子上,化出密不透风的成千上万道剑影,这些剑影各自为战,挥舞着不同剑招准备御敌。

这一招“千峰万仞”比起叶衡当日对阵洛齐白时所使的,更加精妙万千,叶衡化出的是数百道剑影,叶长庚则真正能称得上千峰万仞,这些剑影在半空里甚至化成一面剑墙,连日光也遮住了不少。

从对阵的局面上来看,云中人的剑招直来直往,少有变化,而叶长庚以退为进,招式漫天齐飞更为灵动,在阵势和剑招上不见得会吃亏。两方出招完毕,云中人的银白剑光掩面杀到,叶长庚驱使剑墙全力抵挡,两者相接金玉相碰之声络绎不绝。

一时间台上星火相撞一般的流光四溅,只有身在战中的叶长庚看得清楚,那条银白光束里所催发出的剑招,自己看着觉得既陌生又有几分亲切,用力去想想不出个子丑寅卯,但是晃眼看过去时又觉着在哪里见过。

这些剑招粗中有细,两兵相接时还未看清招式打斗情形,只听一阵阵摧金断玉的声响,叶长庚所筑的剑墙正一点点的溃败剥落,如同遇见天生克星一般,没有过多的招架之力便一一败下阵来,这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叶长庚的剑墙即将消耗殆尽,还剩薄薄的一层在勉强支撑,而那银白光束里的剑招,如同东海之水源源不绝,更有一阵强过一阵的势头,台上观战的三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上前助战叶长庚,四人合力以灵力道法与银白光束硬拼。

后加入鏖战的三人刚一过招时才发现,云中人的这股光束非同小可,每个人使尽了浑身功力才勉强能撑住,苏怀仁原先有伤在身,此时第一个撑不住从天而降的这股攻势,嘴角慢慢渗出血来。

岳千澜见状朝他喊道:“苏掌门你有伤在身,先行撤下罢。”

这一声喊话还未落地,银白光束突然暴涨,炸裂成无数道强劲气浪,硬生生将四人掀飞起来摔落一地,叶长庚率先爬起身,上下察看一番并未发觉身上有哪里受伤,再抬眼望去时,只见那根带刺青藤已经将洛齐白卷进云台里,连人带云一声响动也没有便凭空消失了,台上三人此时才站起身,放眼望去已是云开见日,演武场上空硝烟四散。

三人上前察看苏怀仁伤势,王经纶忽然看见绝字号地面上有几道又深又宽的剑痕,透过了三尺厚的青石板,这些剑痕大大小小几十道,王经纶若有所思的腾空而起,赫然看见地上被刻上八个大字。

“不行其道,必遭其报。”

岳千澜听得火冒三丈,嚷嚷叫着:“好大的口气,他还想替天行道不成!”

王经纶唤了牛真毫带人前来打扫战场,演武场上满地狼藉不必多说,单说洛齐白在五人对战之前早已昏死过去,之后被藤条卷上云台时已经奄奄一息,那片云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一直飞到清凉观山前才停下来。

救了洛齐白一命的便是玄平,其实从洛齐白下山那一刻起,玄平就一直在后山秘洞中以圆光术探视,之后所经历的大小事宜尽在玄平掌握之中,直到看到腐尸蛊那晚时,玄平猜到有人要暗害栽赃洛齐白,便出山赶来遴仙镇,那日清晨在遴仙山万丈瀑布顶上的也是玄平。

玄平将洛齐白背回之前所住的厢房,将人安置在床榻上,此时洛齐白已经形同干尸,两只眼眶深深凹陷,四肢也变得皮包骨,周身经脉已经干涸,玄平抬手朝他头上探去,身体里仅残存几分灵力在苟延残喘,再往下探,噬心咒法阵创伤最重的就是心脉,打得破碎如棉絮一般零零散散。

查验伤势已毕,玄平先捏开洛齐白紧闭的牙关,给他喂了一粒丹药,顺势朝胸前轻拍一掌,让丹药顺利咽下,紧接着立刻跳上床榻,为洛齐白注灵疗伤,纵然玄平是九天敕封的仙君,要救噬心咒大阵这样的重伤,也着实耗了不少真元,从白天直到后半夜,才保住了洛齐白一条性命。

一边是寂静如斯的九环山清凉观,一边是彻夜灯火通明的遴仙学社祖师殿,今日演武场大战之后,王经纶登坛作法邀请千里之外的八派仙门,告知腐尸蛊、云中人等事,同时再请其余四派掌门速来遴仙山,商议对策。

当夜浓云重雾,遴仙山周围乌茫茫一片,祖师殿上骂声、讨伐声四起,无论王经纶如何劝阻,众人群情激奋,势要张榜缉拿洛齐白,凡是与洛齐白有关联的人等,也要宁杀勿漏,正当喊杀声沸腾之时,从殿外推门进来一人,这人一身冰蓝长袍,当他摘下斗篷露出真容时,在场人若干人等立刻鸦雀无声。

遴仙学社祖师殿上供奉着左右两列圣像,皆是八派之中历代飞升的各派先师,两列圣像的相汇的当中,是一尊鎏金铜像,铸造的便是八派始祖的吴越道人。圣像之下按门派之别摆放着九张紫檀仙椅,分别对照着八派与遴仙学社。

殿堂里里外外火把与灯盏一应全亮,八张椅子之中只有太白和广陵两位掌门就坐,其余仍是空席,遴仙学社一干人等尽数到齐,广陵、太白和吴越三派的人和聚在一处,人多嘴杂的纷纷议论着白天的战况。

此时殿门洞开,有一人披着一袭冰蓝长袍,迎面向众人走来,纷争不休的人群立刻一齐看向这人,他一直走到正殿中央才停下脚步,双手摘下头上戴的斗篷,原来是个须发雪白的老者。

来的这老者一身超脱凡尘的气派,面容五官生得犀利,两道长长的雪白剑眉横出眼角,一双刀劈斧刻的利眼,含着数道精光,方口阔鼻不怒自威,只见他目视前方,环视着殿中众人。

众人见了老者真容,立刻收起杂声毕恭毕敬,王经纶抢先起身快步迎上,双手作揖施礼笑道:“叶掌门仙驾,未曾远迎,失礼了。”两旁众人也随声附和道:“叶掌门有礼。”

这须眉皆白的从容老者便是吴越掌门叶守一,早在王经纶作法邀请各派掌门之前,叶长庚便快一步向叶守一传出法讯,叶长庚将白天与云中人对战的前因后果尽数禀报,并且说明了自己的猜测与担忧,叶守一收到讯息后立刻动身,御剑加持疾行数千里,天刚擦黑便到了遴仙山。

叶守一抬手向王经纶还了礼,二人相让着就了坐,叶守一进门前便听见殿中议论纷纷,此时开口直言不讳道:“长庚已将白天的战事禀告给我,因此未等院士开口,我便不请自来了。”

王经纶听到这话心中顿时纾解不少,宽慰笑道:“有劳叶掌门费心,今日之事确实棘手得很,只怕不止是冲着遴仙学社,而是冲着八派而来,其余几派掌门仍在路上,想必也快到了。”

“好,那就等其他各派掌门到齐,再商议不迟。”叶守一顺着王经纶接过话茬,便坐在吴越主位上闭目养神起来。此时此刻,叶守一心里不能平静,叶长庚在法讯中所提到的云中人,极有可能跟吴越有关。

叶长庚在与对方激战时发觉,从光束里催发的那些剑招,仔细察看之下不难发现,这些剑招林林总总的不过七八招而已,只是变化着方位和顺序施展而已,可就偏偏是这七八招,就轻松破解了吴越的上乘剑术,况且还是以剑破剑,因此叶长庚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此人用吴越的剑法胜了自己。

吴越立派三千年,今日的吴越剑招已经被历代掌门融合改进,最初始的残招早已被弃之不用,到了叶长庚这一辈,修习的都是精妙到了极致的剑招,讲究的是一毫一厘不出差错,像云中人那样粗犷豪放大开大合的剑招,乍看粗鄙不入流,却不时透着几分吴越的影子。

不但剑招被破,回想四人合力祭出的噬心咒巨网,也被他用一根不起眼的藤条所破,云中人的道法修为也远在叶长庚之上,八派之外还有这样不世出的高人存在,也不知他救走洛齐白有何目的。不过此刻有叶守一坐镇遴仙山,已然是万无一失,在座的谁人不知,吴越掌门和他手里的九天神兵,九州之上即便是流离魔界,也无人敢与他抗衡。

正身端坐的叶守一暗自运起神识,与站在身后的叶长庚密音问道:“那人会不会是流离魔界的?”

叶长庚思索一番答道:“我觉着不是,就算是流离魔主亲自到场,也没有这么凌厉的道法,我们四人合力铸成的噬心咒大阵,在他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况且流离界的人有谁能使出这样的剑招。”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八派的,也不是魔界的,难道是天上的。”

“我就是不敢妄断,才请师兄来坐镇,那人处心积虑的用一个毛头小子来考学,我猜他的目的就是遴仙后山。”

“你是说他不日还会前来,要闯遴仙后山?”

“正是,以他的道行修为,今日就算闯了后山,以我们这几个人是万万挡不住的,只不过他顾着要救那小子,先离去罢了。”

叶守一轻叹一声,神识里喃喃自语道:“遴仙后山,是八派的根基啊。”

没等叶长庚回话,殿门再次被人推开,外边呼啦啦涌来百八十人,个个身披正红鎏金袍,脚下穿着黑水长皂靴,背上别着古铜巨剑,走在头前的两人高举着旗幡,走在正中为首的一人脸色黝黑,络腮胡子长了脸盘一圈,一双瞪大的牛眼戾气外露。

王经纶依旧起身上前相应,来的便是八派门徒最多、九州内威势最大的武夷一派,那满脸胡子的便是武夷掌门王阎金,王阎金草草还了一礼,左右看了一圈在座众人,见叶守一也在,便稍稍收敛了几分,粗声粗气的问道:“王院士深夜邀各派前来,莫不是今届考学出了什么差错?”

太白与武夷向来交好,岳千澜便抢先一步上前回话,将腐尸蛊和云中人之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这下倒是引起王阎金的兴致来,毫不遮掩的大声嚷道:“这人被你们说得这么神,老子倒想和他斗几个回合,看他的藤条厉害还是我的巨剑更强些。”

王经纶见他一脸戾气,无奈从中调和道:“先不论他如何厉害,等其他几派掌门到了,咱们一同商议对策。”

王阎金向来是个急脾气,摆摆手嚷道:“这都快子夜了,其他几位掌门怕是要明日才能到,我看不必等他们,我们先拿个准主意。”

不等王经纶劝阻,广陵座中苏怀仁挥着拂尘起身走来,脸上浮起几分笑意,凿凿自信笑道:“我有一计,能让他和姓洛的小子,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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