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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拜山 3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从踏出闯山第一步,三人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接连过了两关,正要喘口气,那毛毛躁躁的关万宫,又不知闯出什么祸来,枯林茂密的山道里,也只得听着声音,依稀辨认个方位。

桑尔也摇头轻声叹息,自己余毒未清,手上也没个能用的兵器,这关万宫一声惨叫,也不知又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洛齐白听得心急,先他一步,朝着叫喊声的方向跑去,桑尔只得跟着一并走去。

走到枯林尽头,转眼便看见关万宫背对着蹲坐地上,两手不断在地上拉扯,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洛齐白叫唤了他一声,不见答应,便快步走上去。

“啊!哪个孙子,在道上下绊子,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关万宫只顾喊疼,身后有人也全然不管了。

“关万宫,你这是怎么了?”洛齐白转到他身前,看了一眼血腥。只见关万宫右脚脖子上,被一副大大的兽夹死死夹住,兽夹下半截埋在地里,周围覆盖些枯草做成伪装,想必是赶路心切,来不及看仔细,一脚踩中陷阱。

精铁锻打的兽夹,通体如镜面银色一般,八根利齿交错排列,齿与齿之间缝隙很小,用手指轻轻弹上去,铮铮作响,这一副兽夹只怕有十来斤沉,关万宫腿上被四根利齿上下刺中,轻轻一动就剧痛难当。

“别乱动,再动腿骨要断。”桑尔也走到跟前,仔细的看着这副兽夹,与普通猎户使用的不太一样,夹中关万宫脚脖子后,左右两头多了一个暗扣,看着像铁打的榫卯,严丝合缝扣得紧紧的,解不开这暗扣,除非把腿切了,否则绝难脱身。

“桑尔,这兽夹有古怪,不像普通人用的。”洛齐白也发现兽夹端倪,低头想去看仔细,却被关万宫杀猪一样的声浪震慑得后退。

“别嚎了,让我看仔细些。”洛齐白直接伸手去捂关万宫的嘴,让他消停片刻。

桑尔不受他俩干扰,扯开关万宫双手,拦着他不让乱动,自己蹲下来左右察看这兽夹,除了那暗扣,兽夹尾部还拖着一根一指粗的铁链,埋在地里不知长短。桑尔顺着铁链摸去,接连用力拔起,不想那铁链埋得极深,只抽出了三四尺长,便再也拔不动。

“这兽夹必定埋得极深,死死困住猎物,无法逃脱。”桑尔放下手中铁链,淡淡说道。

“他的腿再不及时医治,怕是要瘸。”洛齐白看着利齿刺进皮肉的部位,血流得已经慢了下来,伤处周围的皮肤隐隐发紫,是淤血太多的症状。

“啊,呀,啊,齐白,你说什么,我会变瘸?老天爷,你这是妒忌我啊,少条腿我还怎么飞……”

“行了行了少贫几句,省点力气,吵得我头疼。”洛齐白不去理会他,本想运些灵力给他止血消肿,却两手酸软,使不上力气,又试了几下,直到额头冒汗,也运不起灵力。

“桑尔,你来帮他止血罢。”实在无奈,洛齐白只得起身往外站,腾出位子给桑尔,桑尔凝了凝神,两手平掌放在胸前,祭起阵阵白芒,缓缓打在关万宫右脚上,那血立刻停了,不再外流。

“齐白,你刚说这兽夹不一般,看出什么来?”关万宫只觉脚上一阵冰凉,痛楚比刚才少了许多,伤好一点,话又多起来。

“寻常兽夹,不过是生铁打造,你看这个兽夹,看着像是精铁打的,却是乌金打的,乌金原本乌黑粗糙,但加入矾石一起冶炼,便如同白银一样,光滑明亮如镜,轻轻敲击,有金玉之声,比精铁坚硬百倍。”

“啧啧啧,齐白,连打铁你也懂?”关万宫假装钦佩的笑道。

“我自幼长在道观,这炼丹炼铁的,见得还少?你就笑罢,有你哭的时候。”

桑尔插话问道:“既然知是乌金,有何兵器能斩断它?”

“斩断它?咱们就别异想天开了,没有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就算砍上一百年也砍不断,这可是乌金,比黄金还难得。”洛齐白连连摇头答道。

“这兽夹,做了一个暗扣,没有解锁的方法,靠人力是断不能开的。”桑尔指了指暗扣的位置,轻轻答道。

关万宫听他二人说得极为无奈,倒吸一口气,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刀,连着刀鞘一起递给桑尔,正色道:“桑尔兄弟,你试试这个,能不能斩断这兽夹。”

自打认识关万宫以来,洛齐白只知他惯用这把短刀,每次临阵对敌,也是他冲在前面,自己从未能够细看这把刀。桑尔小心接过短刀,那深棕的牛皮刀鞘,镶着几颗曜石,排成北斗的形状,刚拿上手,便觉得分量不轻,桑尔慢慢拔刀出鞘,清脆的金铁之声,暗自传来,刀锋泛起的银光,反射着日光有些刺眼。

洛齐白不禁赞道:“好一把利器,寒气逼人。看不出来啊,关万宫你穷得身无分文,竟有这样的好兵器。”

“你才一穷二白,我好歹是个八派弟子,多少有点家当。”

“我先试试。”桑尔不理他二人斗嘴,握着刀往兽夹后面走去,弯腰拿起地上那条乌金锁链,忍着手指折断之痛,运足了劲道,手起刀落。三人耳边响起“嘡”的一声大响,短刀与锁链炸出几颗火星,又听地上一阵丁零当啷,这乌金锁链应声而断,切口也削得极为平整。

“关万宫,你从哪顺来的这刀?”洛齐白看着平平整整的断口,眼里起了疑,盯着关万宫问道。

“还能再说得更难听么?什么叫顺啊!这就是我的刀。”关万宫脸上飘过一丝不自在,避开洛齐白的视线。

“这刀切着乌金锁链,就跟切西瓜一样容易,这样的利器,世上数不出十件来。”桑尔接过话道。

“关万宫,你别是个江洋大盗罢?搞了半天,我与贼为伍。”洛齐白故意取笑他。

“啊呸,你才江洋大盗,你才是贼,唉哟,我的腿……”关万宫没好气的嗔道。

桑尔看着关万宫,既不帮他斩断兽夹,也不把刀还给他,只静静的看着二人说个不停,关万宫吵起架来,也忘了腿上的疼,一心只想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扯到最后竟说到了幼年去。

“关万宫,你再不实话交代,我们就走了,任你死在这。”

“你,你管它什么刀!先救我。”关万宫见俩人真要撇下自己不管,索性丢下一句话,把心一横,不再看他们,往后一仰,躺在地上。

“嘿瞧你这无赖模样,我……”洛齐白正要上前提他起来,旁边的桑尔快他一步,一手高高扯起关万宫右腿,让那兽夹的正面朝向自己,一手紧握着短刀,看准了兽夹开合的地方,硬生生就是一刀斩下。

只听金石响声冠绝于耳,不等关万宫反应过来,反手又是一刀,将另一边的开合也快刀削断,正当两半兽夹无处着力,要划开关万宫皮肉时,洛齐白眼明手快,发出一掌,将兽夹推走,这幅十多斤重的乌金兽夹,两半齐齐掉在地上,砸出两声闷响。

“我的天爷,总算保住了我的腿。桑尔兄弟,谢谢啊。”关万宫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把脚伸了回来,扯下早已破烂的一角衣衫,草草包扎在伤口上。

“哎我说,你怎么光谢他,不谢我,要不是我手快,你腿上得掉块肉。”洛齐白没好气的质问着。

“谢你?我得拜拜你,你是我祖宗,我再不敢自称你外公了。”关万宫自顾自包扎好,试着撑手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埋怨道:“我腿都快瘸了,你还问我刀从哪来,刀要紧还是我腿要紧?”

“自然是刀要紧!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站住!跑什么你……”

桑尔看着这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半瘸半拐的追,摇头叹道:“无聊。”

山道由宽变窄,三人走走停停,不记得翻过多少山口,不知不觉已经日落黄昏,转过一条小道,忽然前面已经没了路,横在眼前的是一面陡峭的山壁,山壁横纵左右,一眼望不到边,抬头往上看去,碗口粗的老藤零零星星的从上面垂下来,关万宫使劲拉了拉藤条,承受两三个人的重量不成问题。

“齐白,你看上边,这山壁顶端,是不是有个门?”关万宫仰着头老半天,依稀看到一个山门模样。

“我看着也像,这应该就是遴仙学社的山门了。”

桑尔只抬头看了一眼峰顶,转而又去看关万宫的腿,问道:“你的腿伤,上不上得?”

关万宫轻轻活动了几下脚踝,认真答道:“这山壁看着有几十丈高,直溜溜的,很少有下脚的地方,好在这些藤条够结实,我双手攀爬,用左脚支撑,应该能上。”

“你可想好了关万宫,这要是半路失手摔下来,连命都没了。”洛齐白也不再与他玩笑,认真的提醒着他。

“你又忘了,我是轻易会死的人吗?我是……”

“祸害活千年!”洛齐白知道他要说这个,抢在前头替他答了。

三人稍作休整,看着越落越快的日头,也不敢耽搁时间,这光滑笔直的山壁,也不知中途半路会有什么变数,若是天黑上山,更是凶险难料。

爬山上树这样的活,关万宫是熟门熟路,他先扯过一根粗细适宜的藤条,在自己腰间绕了两圈,左手抓住藤条的前方,右手抓住后方,左脚尖顶在山壁上,只见他做好姿势,手往上拉,脚往下踮,人就像滑竿一样,在笔直的山壁上上行着。

“啧啧啧,这活生生的是个猴啊,桑尔咱们也上去罢。”洛齐白从下往上看着,关万宫渐行渐远的背影,担心这猴崽子爬得太快,又离了队。

遴仙山主峰,夕阳照映得万物一片金辉,如刀切斧劈一样的平直的山壁上,三个身影在缓缓向上攀爬,一旁飞过的倦鸟,不敢离得太近,怕惊落他们;四周成群的猿猴,也躲着前行。

如此活活爬了近一个时辰,关万宫左脚已经不堪重负,要是换作平时,即便再光溜溜的悬崖,也能踩着借力飞上来,如今半残半瘸的,难免受这活罪。洛齐白在后边不停催促他快爬,怕的就是他一停下来,气力散了,再也走不动。

眼见还有三四丈远就到峰顶,关万宫实在挺不住,耗尽了气力,将自己腰上的藤条系成死扣,两手一松、两腿一放,就这么悬挂在半空,任由风吹着自己摆荡起来,再不愿往上爬了。

“关万宫,你扮吊死鬼呐?就还剩十几丈高,便到顶了,赶紧爬。”洛齐白从旁边追上来,停在关万宫头上,那手晃动关万宫的藤条,催促道。

“齐白你们先上,我实在爬不动了,我得歇会。”

“一会入夜了,你一个人挂在这悬崖上,那真是肉在砧板。”洛齐白索性往下降了降,回到他旁边。

“在砧板就在砧板了,我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你们先上去罢。”

“让你瞎出风头,瘸了一只脚了还要打头阵,开始爬得最快,力气耗得最快。”

这时桑尔也跟了上来,打断他俩说道:“齐白,我们先上去,再拽着他这根藤条,把他拉上来。”

“唉哟我的亲兄弟,这个办法最好,齐白你们快些登顶,把我拉上去。”关万宫如释重负,又自顾自的吊着晃悠。

“真拿你没法子,桑尔我们走。”

洛齐白打头,桑尔跟在下面,两人一前一后匀速向上攀爬,不到一盏茶功夫,已经清晰可见峰顶的山门。洛齐白往上仰视,那山门威武壮阔,好不气派,回过神来低头对桑尔叫道:“准备到顶了,还有五六丈高。”

桑尔答了一声好,随后也抬头一看,却见一群人影,从峰顶探着脑袋往下看,显然是发现了自己,便叫着洛齐白:“齐白,上头有人。”

洛齐白猛然回过头,又往上看去,只见一排人影,齐刷刷探出半边身子,看着自己,站在中间的一个人,蹲下身子,好像在地上找寻什么,忽然他站起身来,手里扯着一根东西。

“不好!他想砍断我们的藤条!桑尔小心!”洛齐白看得大惊失色。

“糟了,关万宫在下面!”桑尔想起还在晃悠的关万宫,眉头紧皱。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洛齐白、桑尔做好准备,峰顶手拿藤条的个人影,忽然把手往后一扬,嗖嗖两声,洛齐白身旁的一根藤条被飞快的拽起,那藤条上面绑着的正是关万宫。

一心等着被拉的关万宫,在藤条上晃晃悠悠,吹着山风,赏着夕阳好不惬意,竟悠悠睡着了,不想这突如其来的怪力,将自己飞快往上拉扯,如同一支射出去的快箭,顷刻就飞过了洛齐白身旁,往峰顶落了下去。

“关万宫!关万宫!”洛齐白仰天大喊,上头没有一丝回音,突然感到绑在自己身上的藤条,微微一紧,嗖的一下急急往上飞去,不到片刻,自己已经冲出了悬崖山壁,腾在半空,往下一看,惊出一身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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