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三寸长的银针从苏木香袖里射出,飞针之快令众人只见白闪闪一道光影,再朝羊小倌身上看去,这根长针正正扎在羊小倌咽喉下处,针尖扎进皮下三分,却没有见血。
医馆坐堂大夫惊诧得直冒冷汗,指着苏木香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扎他的下咽死穴,是要致他死地啊!”
苏木香懒得理会,仔细瞧着羊小倌症状,丝毫没有半点犹豫,抬手又发一针,正中羊小倌腹部脐下,银针刚扎进去便立刻缩入腹中,苏木香两指并拢,调起灵力掌控银针在羊小倌腹中运行,刹那间,医馆里充盈一股异香,绵密中夹着几缕咸香,是洛齐白从未闻过的味道。
银针在经脉里运行了只片刻,羊小倌满脸的痛苦万分,不消一会便“哇”的大叫一声,跟着吐出一大口血来,这一口黑血吐了还不算完,脐下的针眼里也开始往外流血,殷殷的流湿了裤子。
关万宫急切的想上前搭手察看,洛齐白一把将他拦住,“别急,这女子能救羊小倌,你再看。”
围在医馆里的众人同样提心吊胆,死死盯着一直吐血不止的羊小倌,常人的鲜血都是深红色,羊小倌嘴里吐的血已经接近墨色,就这么没完没了的吐了十几口,旁边有眼尖的人开口叫道:“快看,他肚子瘪下来了!”
关万宫再也按捺不住,挣开洛齐白就往地上蹲去,凑近了看个明白,果然羊小倌的腹部已经消减了许多肿胀,看样子体内的淤血正在往外吐,再看羊小倌脸色也没有之前那般死白死白的,欣喜得不停向苏木香夸赞:“苏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一手施针走穴的好本事!”
苏木香此刻还在运灵施针,见众人交口称赞,脸上颇有些得意之情,转眼又向洛齐白望去。此时羊小倌竟开口说起话来,嘴里还有些残血没吐干净,着急忙慌的支支吾吾说着话。
洛齐白上前扶住羊小倌,仔细问道:“你把嘴里的血吐干净了再说。”
这话倒是难住了羊小倌,任他如何使劲往外吐,嘴里还是源源不绝的有血冒出来,吐到后边,黑血已经吐干净,再吐的就都是鲜血,洛齐白恍然大悟,连忙叫住他:“行了,快停下,淤血已经吐干净,再吐的都是鲜血。”
此时苏木香手上散了灵力,两指往回一收,扎在羊小倌身上和体内的银针顺势抽出,“嗖嗖”两下钉在地板上,自己也完全撤了功。
关万宫瞧着羊小倌刚脱险境又遇新灾,由急转恼,大叹气一声:“我的天爷啊,你这是要吐血而亡啊。”正愁着,忽然瞟见面前的一大板药柜,顿时两眼一亮,急忙跳到医馆大夫身边,急切的问:“大夫,你赶紧开个止血止吐的药,他体内的淤血已经除干净了,只要止了吐,便有救了!”
大夫先前看这伤重难返之人,被人嗖嗖两下银针给救活,正看得入神,被关万宫乍的一问,心中怒火勃然而起,唾沫横飞的骂道:“你自己没瞧见么?他一直不停的往外吐血,什么药能让他喝下去?”
“这……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救人?再这么吐下去,他就要血干而死了!”
“你懂什么!老夫先前就说过,他这样的病情……”
医馆里分成关万宫和大夫两拨人,一拨要灌药救人,一拨说无药可救,吵吵哄哄闹得不可开交,洛齐白两边都不去劝,径直走向苏木香,先行了个礼,不慌不忙的问道:“苏姑娘医者仁心,想必出手之前就有应对的法子,我朋友虽然淤血已散,但仍是凶多吉少,还请姑娘再费心力,救他一命。”
苏木香听罢这番话暗自欣喜,心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忽然脸上神情一转,眼中泛起几分惆怅,两眉微微紧皱,上唇微张欲言又止,一副自怨自艾的姿态,搁置了片刻才缓缓答道:“公子有礼,都怪我学艺不精,没学全师门真传,那位小哥伤势极重,第三针虽能止血,却是点在百会穴上,就是头顶正中央的位置,若拿捏得准,全身气血上涌至顶,用灵力封住穴道便可,若拿捏不准……”
洛齐白听到要紧处,见她迟迟不说,一下子也急了起来,“若拿不准,便怎样?”
苏木香说话语调由强转弱,眼里甚至泛起浅浅一汪水,像极了无辜受罚的模样,吞吞吐吐的答道:“若拿不准,他的经脉受不住气血喷涌,会当场暴毙而亡,事关人命,小女子一时不敢擅自做主。”
洛齐白这才明白她的顾虑,转身向万古楼众仆役交谈了一番,紧跟着再对苏木香问道:“苏姑娘有几成把握?”
“五、六成把握。”
“苏姑娘,我这位朋友没有亲属家眷,此刻他自己也神志不清,这生死关头更容不得耽搁,今日我便替他做主,姑娘尽管放开手来医治,他若是命不好就此死了,日后有人追问起来,我一人承担。”
洛齐白这一番话,正中苏木香下怀,第三针虽说凶险,但是以“拿云手”的本事,不过就是费费力气,也能十拿九稳,自己在洛齐白面前示弱,一来要博取他同情怜爱,二来万一自己失手把人治死,也有人担责。
“公子有情有义,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我叫洛齐白,请苏姑娘快些施针,我这位朋友性命就拜托你了。”
苏木香听得心满意足,手心里滑落出早已备好的第三根银针,口中默念细细碎语,忽然脚尖点地腾起,鹅黄长裙飘然半空,右手两指之间夹着长长银针,对准羊小倌头顶百会穴,手腕轻转,指尖突然发出一股巧劲,一根银白的亮光闪现,从上往下直击过去,洛齐白循着光亮看去,那根银针已经落在羊小倌头顶上。
第三针落下,口吐鲜血的羊小倌应声而止,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囊,瘫软倒在地上,洛、关二人赶忙上前搀扶,查探一番后相继松了口气,这一针下得分毫不差,把羊小倌浑身翻涌的气血集在头顶的大穴,不至于连续呕血,失血而亡。
洛齐白起身再次行礼谢过苏木香,“苏姑娘的飞针令人叫绝,若是再多刺进一分,他就真没命了,我代他谢过姑娘大恩。”
“洛公子不必客气,这位小哥福大命大,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救了人,回想起刚才发针那一刻,此时心里还有些后怕,手心竟出了汗……”
苏木香本想就势博得洛齐白好感,正要上前凑近了说话,突然感到地面微微抖动,这抖动颇有规律,一阵一阵的传来,不止苏木香,关万宫也是察觉有异样,把羊小倌妥善交给大夫安顿,自己伏地贴耳去听,这震动离自己越来越近,不像是地陷的征兆,倒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奔跑而来。
洛齐白见状连忙也蹲下来侧耳仔细听,本想运起灵力往地下查探,无奈伤势未愈,全身只有酸麻疼痛,运不起一点灵力。
蹲在旁边的关万宫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所以然,扭头问道:“齐白,你听出什么了?”
“这动静不小不大,一阵阵的越来越近,像是个活物。”
“我听着也像,但是这地底下哪来的活物,要有也是妖物。”
洛齐白再仔细贴耳去听,自言自语道:“也不是地底下的动静,像是医馆外边的震动。”
关万宫还没来得及再问,忽然鼻子里钻进一股咸湿的油花味道,这股味道不浓,自己闻着有一种熟悉的调调,一时间又记不起来在哪闻过,心里莫名的对这股味道厌烦。
“齐白,你闻着什么味没有,腻腻的。”
“闻着了,从来没闻过。”
关万宫突然眼前一亮,刹那间记起来这股味道来自何处,脱口而出:“我的天爷,该不会是……”话还没说完,只见地上的震动越发强烈,一个黑影从医馆门外跑跑跳跳冲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胖硕女子,满脸堆笑叫道:“宫哥哥,原来你真在这啊!”
“王灵灵!你……”
又是不等把话说完,王灵灵从背后掏出一团红红的东西,像一副锁铐,甩出一头朝关万宫手臂一扔,那团东西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直勾勾的锁在关万宫左手手腕上,锁上之后闪了两下红光,便凭空消失不见。
关万宫看得不明所以,但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摊上王灵灵一准没好事,手上这东西不痛不痒的消失了,肯定没那么简单,“王灵灵,你给我手上缠的什么东西?”
王灵灵见关万宫手上已经中了法,立刻将这团红色东西的另一头系在自己左手腕上,嘴里碎碎念了几句,这才算施法完毕。
“宫哥哥,这是一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