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一路走,一路思索,回到竹苑的时候,见到自家书童正托腮坐在门口,也不知在愁什么稚嫩的脸庞皱成苦瓜,自己都走到他跟前了,他也没发现。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愁眉不展的?”
小衫这才从深深的苦恼中回神,立刻站起身:“少爷您去哪里了?我找遍了竹苑也没看到您,又不敢乱走,只能在这里等你了。”
“有点事,出了竹林。这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衫控诉道:“嗯,刚刚送早饭来的婶子说这个村里最后一次给我们送饭了,以后饭食我们要自己解决,说完就走了。我找过了,这竹苑倒是有个厨房,但是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许凌心想:看来是真不把我们当客人了,还在没说不让我们继续住在竹苑里。
看着小衫一副小受气包的样子,许凌笑道:“放心吧,他们不可能真看着我们饿死,总会有办法的。进去吧,先吃早饭,吃饱了再想办法。”
早饭是两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红通通的西红柿,嫩黄的鸡蛋再撒上一点香葱,看得好看闻得也香。小衫从厨房里找出两双筷子,两人坐下来一起吃。
“许夫子在吗?”
门外有人在喊。
小衫放下筷子跑了出去。
竹苑外,站着几个少年,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竹篮。
“你们找许夫子何事?”
“我们是来拜师求学的,这是我们的束修。”
小衫走过去,等看清竹篮里装着的东西时,两眼一亮,丢下一句“你们稍等”,转身飞快的跑回竹苑里。
“少爷,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来拜师求学的,他们交的束修都是米面鱼肉等食材。”
许凌莞尔:“那就收下吧,左右我们现在也缺这些东西。”
一顿饭功夫,陆续来了几波求学的,小衫脸上的愁云早就一扫而光,乐滋滋的把一篮又一篮的东西放进厨房,早饭都顾不上好好吃。
等许凌吃完早饭走出来的时候,课堂里已经坐了十几个学生,见到许凌他们十分有礼貌的喊道:“夫子好。”
看着自己刚收的这十几个学生,许凌有点犯难了,这些人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年龄大的应该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小的不过三四岁桌椅都够不着,只能搬一张小凳子规规矩矩坐在前面。
这该怎么教?教大的,小的肯定听不懂,教小的,年龄大的学生会不会觉得太简单?
许凌只好先问大家:“以前其他夫子教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一起上学吗?”
几个少年齐齐摇头,其中一人说道:“以前的夫子是按年龄分别教授不同的内容,上学教年龄小的,下午教年龄大的。”
许凌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办法:这样一来我岂不是一天都不得空,那还怎么向村里人学习武艺,不学武艺怎么破阵出村。
许凌又问:“那你们都学过什么?”
一个少年答道:“之前的夫子教授了我们四书五经。”
坐在前排的一个稚龄童子站了起来:“夫子,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学,阿爹啊娘让我来跟夫子习字。”
许凌垂眸想了想:“这样吧,我跟大家说西游记吧,昨夜看完西游记略有感悟,我分享给大家,至于你们当中有年龄太小听不懂的就姑且当故事听吧。”
“好。”一听说讲西游记,在坐的不管年龄大小,全都高兴得拍掌。
许凌清了清嗓子:“那今天我就说西游记的第一回:灵根孕育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玉傲风和封紫雨刚进家门,一团红影就冲到了面前:“爹,娘。”
封紫雨故意冷下脸:“三天两头闯祸,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不乖乖去抄书跑出来做什么?”
玉瑾嘟起小嘴:“我哪知道老叔公的书不准外人看啊,以前也没听他说啊!”
“哟,你还有理了,你拿人家东西的时候事先征询过主人同意没?越来越没规矩了,就该好好罚你。”
“娘,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现在许凌已经成了我们村的人,按村里的规矩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阵出去,他怕自己迟迟不归,家中父母会担心想让自己的书童带书信回去。”
“就这事?他不说,我们也不会让那书童在村子里久住的。行了,赶紧抄你的书去,自会有人送那书童走。”
想起那厚厚的一本书,玉瑾不免沮丧:“哦。”
回到屋里,玉瑾研好磨,摆好纸,看了看旁边的书,任命地在第一张纸上写下:西游记,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勉强可看。
“……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竹苑中,许凌绘声绘色地讲诵西游记,众学生也听得入神。许凌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面色古怪的看着面前端坐的少年。
正听着起劲,忽然没声音了,大家都疑惑地看向许凌。
许凌不动声色地伸出右脚踢了踢身边少年屁股下的竹椅,椅子动了,少年却纹丝不动。
许凌心里震惊,少年竟然只是佯装坐着,其实一直都在扎马步。
少年冲许凌憨憨的笑了:“我三岁起学扎马步,扎着扎着就成习惯了,现在凳子与我而言几乎就是个摆设。夫子不必吃惊,其实这里不止我一个人在扎马步。”
许凌看向其他人,果然,又有几个人笑嘻嘻地将屁股下的椅子抽了出来,身体却仍然保持着坐姿。
许凌想由衷地说一句佩服,但见其他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又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纵使内心翻腾,他也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地继续讲西游记下文:“石猿喜不自胜……”
“……毕竟不知向后修些什么道果,且听下回分解。今日就说这第一回,下回我们明日再说。”
“夫子再见!”少年们起身一个个意犹未尽的样子,自从村中开办学堂以来,这是他们听得最认真的一堂课,一个个恨不得明日早点到来。
也有人在心里想:想不到这西游记竟然如此有趣,回头我一定要找老叔公把书借来读一读。
看着少年们离去的背影,许凌心里也有自己考虑:三岁习武,听学也不忘扎马步连基本功,文他们或许不如我,武却是比我强太多,我也应该找机会向他们学习才是。
自从来到忠义村,许凌就没有从村中人身上感觉到真正的恶意,因此对于担任夫子一事也没有过多排斥。在察觉竹林里布有阵法,玉瑾随手拿来一本西游记之后,许凌对忠义村更是充满了好奇,如今被动成为忠义村人,自由受到了限制,许凌不但不恼,心中还隐隐有些激动。进入忠义村,加入忠义村,绝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这会是他许凌的一场造化,一场比参加乡试中举更重要的造化。他应该把自己的机缘告诉爹娘免得他们担心,想到这,许凌疾步进入屋内,快速写下一封家书交与小衫。
“小衫你回去后把这封信交给我爹娘。”
“少爷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这里,而且在这里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衫不明白,但他相信自家的少爷,于是点头:“那好吧,我不在少爷身边,少爷要照顾好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