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房间里的,他一路心不在焉,内心前所未有地复杂难言,在面对乡试落榜的巨大失落的同时又异想天开的希望有考官能及时发现问题并重新公布乡试成绩,他不求考解员,只要不让他落到落榜的难堪之境就好。
小衫知道少爷心情不好,默默陪着许凌不敢多言,到了悦来客栈他又体贴地点了几道许凌平时爱吃的菜送到许凌的房间。
许凌坐到饭桌边,他一手拿箸一手端碗,一口一口慢慢咀嚼着米饭,动作一贯的矜贵,只是小半碗米饭下肚了,面前的菜却一点没动。
小衫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等许凌放下筷子他默默地收拾桌面。
小衫再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许凌正无声地坐在床上,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少爷您想到怎么解决问题了吗?”
许凌眼珠子动了动,却看也不看小衫,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小衫有些着急:“少爷一定是黄榜出了问题,否则要是让老爷和夫人知道您落榜了,他们该有多失望!”
许凌闭上了眼睛,无力地说道:“你让我静静。”
小衫扁了扁嘴,不再说话,安静地站到一边。
许凌并不知道在他内心煎熬之时暗中正有一双眼睛在观察着他,将他的神情举动都详细记录了下来。
与此同时,今年乡试的主考官临安的知府大人包鸣的内心也不平静。
数日前的晚上,包鸣吃过晚饭,像平时一样到后院消食,后院有棵老槐树,槐树下安置了一张摇椅,包鸣习惯躺在摇椅上,惬意的闭上眼睛,手指配合摇椅摆动发出的声音在扶手上敲击,然后从鼻孔里哼出大概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的小调。
“知府大人好生悠闲。”安静的院子里忽然有人说话,还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包鸣打节拍的手指一顿,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面前正站着一个黑巾蒙面的男子,也不知他在这里站立多久。
“你是谁?竟敢私闯本官的府邸!”包鸣厉声喝道。
“大人不必紧张,在下一不劫财二不杀人,只是专程来请大人帮个小忙而已。”
包鸣拧眉看向面前的男人,思量此人能够不惊动府里的下人,悄无声息来到他的面前,绝非等闲之辈,现在叫人来恐怕已经来不及,姑且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包鸣冷哼一声,沉声问道:“你想要本官做什么?”
“大人可知本次乡试中有一名唤许凌的考生?”
包鸣并未见过许凌,但许凌的名声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他要参加今年的乡试。包鸣没有多想,直接答道:“知道。”
“我家主人觉得这许凌年少气盛了些,应该多经历一些磨练。”
包鸣挑眉等男人的下文。
男人却笑问:“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到我家主人的用意吧?”
包鸣不悦:“他要我在许凌的卷子上动手脚,让他拿不到好名次?”
男人摇了摇头:“是让许凌此番乡试落榜。这对大人来说应该不难吧?”
包鸣冷笑:“你可知许凌少有神童之名,现在外头都在说他极有可能是本次乡试的解员。让他拿不到头几名还可以说他临场发挥不尽如人意,但说他连考个乡试都会落榜,这话说出去根本就没有人会信吧?”
男人对包鸣的话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这就是大人的问题了,我家主人只是不想在乡试后的黄榜上看到许凌的名字而已。”
见男人丝毫不惧自己这个知府,包鸣的眉头越蹙越紧:“你家主人又是何方神圣,本官凭什么就要替他做事?”
话音刚落,面前寒光一闪,一把白刃贴上了包鸣的脖子,包鸣直觉得脊背发凉,脸上青白交加。
男人悠悠说道:“如果这样呢?大人还不肯帮忙吗?”
包鸣努力平稳心绪,说道:“阁下的主人若不想许凌中举,大可不让他参加乡试就好,这对阁下主人来说想必易如反掌。”
男人似乎失了耐心,刀刃在包鸣的脖子上压出一道红色的细线,语气不善道:“叫你怎么做你照办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包鸣堂堂一个知府,岂是轻易妥协的,他道:“如果本官不答应呢?你的主子难到要杀了本官不成?”
男人见没吓住包鸣,汕汕收起匕首,叹道:“在下自然不会真的杀了大人,杀了大人谁来替在下主人办事。不过在下不会拿大人怎么样,在下主人那边却不一定会放过令公子呢。”
“你说什么?”包鸣勃然色变。
“不烦告诉包大人,就在刚才你们吃完饭之后,我家主人就命人请令公子去做客了,至于令公子是否可以全须全尾的回来就看包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对了最后警告大人一句,替令公子的安全着想,今晚之事大人最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男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管包鸣如何腾空跃上槐树,借着槐树的树枝轻轻松松就跳出了院墙。
包鸣见男人利索地跳墙出去,气得立刻喊人来砍了槐树。
包鸣一连数日不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心急如焚,虽然觉得对方不一定就真的是杀人如麻恶人,但终究不敢拿宝贝儿子的性命冒险,无奈之下包鸣也只能偷偷将许凌的卷子抽走,这也就照成了许凌最终榜上无名。
今日榜单一粘贴出来,包鸣的宝贝儿子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可怜许凌明明是解员之才却因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落得个名落孙山。
包鸣长长叹了一口气将看了几遍的试卷收起,点燃烛火,将试卷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