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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朋友

伯蒂[3]是个安静的孩子,他有一双素净的灰眼睛,一头乱蓬蓬的鼠灰色头发,大多数时候都很听话。

在学会说话后,他开始没完没了地向坟场的居民提问:“为什么我不能出坟场?”“他刚才做的我怎么才能做到?”“这里住着的是谁?”大人们会绞尽脑汁给出回答,可答案常常含糊不清、令人迷惑或自相矛盾。一旦碰上这种情况,伯蒂常常会去老教堂向赛拉斯请教。

他会在那儿等待日落。赛拉斯会在日落后醒来。

赛拉斯非常靠得住,他能将问题讲解得清晰透彻,浅显易懂。

比如——

“你不能走出坟场,因为只有在坟场我们才能保护你,你才是安全的。你住在这里,这儿有爱你的人。外头对你来说,目前还不安全。”

“可你能出去啊,你每晚都到外头去。”

“我比你大得多,小家伙,我到哪儿都是安全的。”

“那我在外头也安全。”

“但愿如此吧。不过只要你待在这里,你就一直很安全。”

或者——

“你怎么才能做到?有些技能需要人教,有些需要练习,有些则需要时间,这些技能你只要好好学就能掌握。很快你就能学会隐身术、滑行术和梦游术了。但有些技能活人是学不会的,那些你就得等久一些了,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学会。”

“你被赋予在坟场里自由活动的权利,”赛拉斯告诉伯蒂,“所以坟场会照顾你。只要你在这里,就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就能进一些活人进不去的地方,活人的目光会从你身上滑过。我也有权在坟场里自由活动,不过这对我而言意义不大,仅仅是有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我想和你一样。”伯蒂嘟起嘴巴。

“不,你不行。”赛拉斯一口否决。

或者——

“谁住在那儿?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刻在墓碑上。你会读吗?你认识你们的字母表吗?”

“我们的什么?”

赛拉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欧文斯夫妇在世时没受过多少教育,坟场里也没有学字母的书。

次日晚上,赛拉斯带着三本大书来到欧文斯夫妇温暖的坟墓——两本是色彩鲜艳的字母书《A是苹果,B是球》[4],一本是复印的《戴帽子的猫》。他还带来了纸和一盒蜡笔。

随后,赛拉斯领着伯蒂在坟场里转了一圈,让他把手指搁在最新最清晰的墓碑和纪念碑上,从尖顶的大写字母A开始,教他找到书中对应的字母。

赛拉斯给了伯蒂一个任务:在坟场里找齐二十六个字母。伯蒂完成了这个任务,颇为自豪。他还发现了伊齐基尔·乌尔姆斯里的墓碑,就嵌在老教堂的墙里。赛拉斯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每天白天,伯蒂会拿着纸和蜡笔来到坟场,尽其所能抄下墓碑上的名字、单词和数字。每天晚上,在赛拉斯外出前,伯蒂会让他解释自己记在纸上的东西,让他翻译几段拉丁文,因为欧文斯夫妇对拉丁文几乎一窍不通。

有一天艳阳高照,大黄蜂在坟场角落的野花丛中探寻,从金雀花悬荡到风铃草上,懒洋洋地哼着嗡嗡的小调。

伯蒂躺在春日暖阳里,看着一只红褐色的甲虫慢吞吞地爬过乔治·里德、他的妻子多卡斯和儿子塞巴斯蒂安的墓碑。伯蒂刚抄下碑文“至死不渝”,正满脑子在想甲虫的事,忽然听见有人对他说:“嘿,你在做什么呢?”

伯蒂抬起头,看到金雀花丛的另一边有个人正在看着他。

金雀花丛那一边的人皱起脸蛋,舌头往外伸,双眼往外凸,做了个滴水兽雕像般的鬼脸,接着又变回女孩的模样。

“挺不错的。”伯蒂感叹道。

“我能做好些超棒的鬼脸,瞧瞧这个。”她用一根手指顶起鼻尖,咧开嘴,眯起双眼,鼓起腮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这是猪。傻瓜。”

“哦。”伯蒂想了想,“你是说P所指的猪[5]?”

“那当然。你等我一下。”

女孩绕过金雀花丛,来到已站起身的伯蒂身边。女孩比他大一些,高一些,衣着很鲜艳,有黄有粉又有橙。相比之下,穿着灰色裹尸布的伯蒂显得寒碜而单调。

“你多大了?”女孩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住在这里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伯蒂说。

“你不知道你的名字?得了吧,没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小骗子。”

“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但我不知道你问的第一个问题。”

“你不知道你多大了?”

伯蒂点点头。

“好吧。”女孩说,“你上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每个人都有生日。难道你从来没吃过蛋糕,吹过蜡烛吗?”

伯蒂摇摇头。

“你好可怜啊。”女孩眼中满是同情,“我五岁,我赌你也是五岁。”

伯蒂忙不迭地点点头。这个女孩让他很开心,他不想违她的意。

女孩说她叫斯卡莉特·安贝尔·帕金斯,住在一栋没花园的公寓里。她妈妈正坐在教堂边的长凳上看杂志。来之前妈妈曾叮嘱她出去松松筋骨可以,但要在半小时内回去,还叫她不要卷进什么麻烦,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我就是个陌生人啊。”伯蒂说。

“你不是。”女孩笃定地说,“你是个小男孩,你还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不是陌生人。”

伯蒂很少笑,可他笑了,笑得非常灿烂:“我是你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伯蒂,大名叫诺伯蒂。”

“有趣的名字。”女孩笑了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学字母,用这些墓碑,我要把上头的单词抄下来。”

“我能和你一起吗?”

有那么一瞬,伯蒂想护住自己的所有物——墓碑是他的,不是吗?但他当即意识到自己有多蠢,有些事在阳光下和一个朋友一起做才更有乐趣。于是他说:“好啊。”

他们抄下墓碑上的名字。斯卡莉特教伯蒂念他不熟悉的名字和单词,伯蒂则告诉她自己认识的拉丁文的含义。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仿佛没过多久,山脚下就传来一声大喊:“斯卡莉特!”

女孩把蜡笔和纸丢给伯蒂,说:“我得走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伯蒂说。

“你住在哪儿?”女孩问。

“就住在这里。”

伯蒂站在原地,目送女孩跑下山。

回家的路上,斯卡莉特告诉妈妈,坟场里住着一个叫诺伯蒂的男孩,她刚刚还和他一起玩了一会儿。当天晚上,斯卡莉特的妈妈跟她爸爸说了这事,她爸爸认为这个年纪的小孩有个想象中的朋友很正常,完全不必担心,而且在这么近的地方有片自然保护区能让孩子玩得尽兴,实在是很幸运。

初次见面后,每次都是斯卡莉特去找伯蒂。天不下雨时,她的爸爸或妈妈会带她到坟场,自己坐在长凳上读书看报,任由她在路上闲逛,在一抹抹绿莹莹、黄澄澄或粉艳艳的花丛中探寻。通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一头乱蓬蓬的鼠灰色头发、头发下方灰色的小脸和盯着她看的灰色眼睛。随后两个孩子就会一起玩:捉迷藏,爬上爬下,或静静地看着老教堂后头的兔子。

伯蒂将斯卡莉特介绍给了自己的一些朋友。斯卡莉特看不到他们,不过没关系。父母告诉过她,伯蒂是她想象中的朋友,这完全没问题。她妈妈几天前甚至坚持在晚餐时给伯蒂留个座位。因此对于伯蒂也有想象中的朋友这一点,斯卡莉特一点儿都不惊讶。

伯蒂会把他的朋友对斯卡莉特的看法告诉她。

“巴特比说你的脸像被压扁了的红李。”

“他才长那样呢!唉,他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好笑?他是说我的脸像捣烂的土豆吗?”

“我想他在世的年代还没有土豆,那是他那个年代的表达。”

斯卡莉特很开心。她是个聪明又寂寞的孩子。母亲任职于一所离这里很远的大学,为从未面对面见过的学生上课,批改电脑上传过来的英语试卷,并给予建议或鼓励等反馈。父亲教授粒子物理,不过呢,斯卡莉特告诉伯蒂,想教粒子物理的人很多,可想学的人很少,所以他们一家不停地从一个大学城搬到另一个大学城。在每个城市父亲都想谋得一个终身教职,可从未如愿。

“什么是粒子物理?”伯蒂问。

斯卡莉特耸了耸肩。“让我想想。你知道原子吧,非常小,小到看不见,而我们就是由原子构成的。不过世上还有比原子更小的东西,那就是粒子。”

伯蒂点点头,心想斯卡莉特的父亲可能对想象中的虚幻事物很感兴趣。

伯蒂和斯卡莉特每天下午都会在坟场里散步,用手指描墓碑上的名字,再抄写下来。伯蒂会给斯卡莉特讲住在墓穴、陵墓或坟头里的人各自有怎样的过往,而斯卡莉特会将自己刚读过或学过的故事讲给伯蒂听。

有时斯卡莉特会说起外头的世界,比如汽车、公交车、电视和飞机。(伯蒂曾抬头望见过天上的飞机,以为那是叫声响亮的银色大鸟,但此前他从未对此产生过兴趣。)

轮到伯蒂时,他会讲到坟场居民们生前的见闻。比如塞巴斯蒂安·里德曾到过伦敦,见到过女王。女王是个胖女人。她戴着毛皮帽,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讲的不是英语。塞巴斯蒂安·里德记不起她是哪位女王,但他认为这位女王在位的时间不会很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斯卡莉特问。

“塞巴斯蒂安的坟墓上写着他于1583年去世,那就比这更早些。”

“整个坟场里最老的人是谁?”

伯蒂皱起眉头。“也许是凯厄斯·庞培吧。第一批罗马人到这儿一百年后,他就到了这里。这是他告诉我的。他喜欢这里的路。”

“所以他是最老的喽?”

“应该吧。”

“那些石屋子,我们能不能进其中的一间搭个小房子?”

“全都上锁了,你进不去。”

“你进得去吗?”

“当然。”

“那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得到了在坟场里行动的自由,所以我哪儿都进得去。”

“我想进石屋子里盖小房子。”

“不行。”

“小气。”

“我没有。”

“小气鬼!”

“我没有!”

斯卡莉特把手插进兜帽夹克的衣兜,连再见也没说就下山了。她怀疑伯蒂有事瞒着她,可又怕自己错怪他。想到这里,她更生气了。

吃晚饭时,斯卡莉特问爸妈,在罗马人到来前,这个国家有人吗?

“罗马人你是从哪儿听来的?”父亲问。

“这谁不知道啊。”斯卡莉特不屑地说,“在罗马人来之前,这儿有人吗?”

“有,凯尔特人。”母亲说,“凯尔特人最先来,比罗马人要早,后来他们被罗马人征服了。”

老教堂边的长凳上也在上演类似的对话。

“最老的人?”赛拉斯说,“说实话,我不知道。在坟场,我认识的人当中最老的是凯厄斯·庞培。但在罗马人到来之前,这里就有人了,有很多,很早很早之前就有。对了,你的字母学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我什么时候开始学字母组合?”

赛拉斯顿了一下。

“不出我所料。”他思索了片刻,“这儿埋葬了许多才华卓绝的人,我敢说其中至少有几位老师。我得去问问。”

伯蒂兴奋极了。他想象将来有一天,自己什么都能读懂,所有故事都会在他面前尽数展现。

赛拉斯离开坟场去做自己的事了。伯蒂来到老教堂旁的柳树下,喊凯厄斯·庞培的名字。

凯厄斯·庞培从自己的墓穴里出来,伸了个懒腰,说:“哦,是你啊,活人男孩。你好吗?”

“我很好,先生。”

“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这位古罗马人的头发在月光下略显苍白。他身着下葬时就穿在身上的托加长袍,袍子下是厚实的羊毛马甲和羊毛裹腿,因为这是一个地处世界边缘的寒冷国家,比这儿还冷的地方只有北方的喀里多尼亚。那里的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是野兽,裹着橙色毛皮,野性十足,连罗马人也无法将之征服,而那儿漫长的冬天也像围墙一样将他们与世隔绝。

“你是最老的吗?”伯蒂问。

“坟场里吗?是的。”

“那就是说你是第一个下葬在这里的?”

凯厄斯·庞培犹豫了一下,说:“差不多是第一个,不过在凯尔特人到来之前,这座岛上就已经有人了,其中一个就被葬在这里。”

“哦。”伯蒂想了想,“那他的坟墓在哪里?”

凯厄斯指向山坡。

“在山顶上?”

凯厄斯摇了摇头。

“那在哪儿?”

“在山的里面。”凯厄斯弯下腰,揉了揉伯蒂的头发,“我被朋友们抬到这里,后面跟着当地官员和哑剧演员,哑剧演员戴着我已故妻子和父亲的石蜡面具。我妻子在卡姆罗多努发高烧过世,我父亲在高卢的一场边境冲突中丧命。我死后三百年,一个农民来这里寻找放牧羊群的新草场,偶然发现一块堵住坟墓入口的大石头。他推开石头,走了下去,指望里头有宝藏。没过多久他出来了,原本的一头黑发变得和我一样白……”

“他看到了什么?”

凯厄斯没有回答。那个人不会把见闻说出来,更不会重返那个坟墓。“他不会说出来。后来人们把石头搬回原位,过了一段时间就把这事给忘了。再后来,大约两百年前,在修建弗罗比歇陵墓时,又有个年轻人发现了那个入口。他想发大财,就没把这事告诉别人。他用以法莲·佩蒂弗的棺椁挡住入口,在一天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墓穴里,或者说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上来时头发也白了吗?”

“他没有上来。”

“好吧。那么到底是谁被埋在下面?”

凯厄斯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他,当这个地方还一片空荡时他就在了。刚来时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山里等待。”

“等待什么?”

“我能感觉到的,就只有等待。”

斯卡莉特带着一本大大的图画书,与母亲一同坐在大门边的绿色长凳上,她看她的书,母亲则在研读一本教育副刊。

斯卡莉特享受着春日的融融暖阳,竭尽全力忽视那个从覆满常春藤的纪念碑后头向她招手的小男孩。当她定下心神不再往那儿看时,男孩忽然像玩具盒里的小丑一样,啪一下从纪念碑(久吉·G.修吉,逝世于1921年,我是个陌路人,你欺骗了我)后蹦了出来,拼命地向斯卡莉特打手势,可她就是不理睬。

最后,她把书放在长凳上,对母亲说:“妈妈,我想去散个步。”

“别离开小路,宝贝儿。”

斯卡莉特沿着小路走到拐角,看到伯蒂正在山坡上冲她挥手,就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找到答案了。”斯卡莉特说。

“我也是。”伯蒂说。

斯卡莉特说:“罗马人之前还有别的民族,比罗马人更早居住在这里。他们死后会埋在山里,随葬的还有宝藏之类的东西。他们的墓叫作古墓。”

“没错。”伯蒂说,“这就说得通了。你想去见见古墓吗?”

“现在?”斯卡莉特一脸疑惑,“你真的知道哪里有古墓?你能去的地方,我可不一定能去。”毕竟她曾看见伯蒂像个影子一样穿墙而过。

伯蒂举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铁质大钥匙,说:“这是教堂里的钥匙,能打开这儿大多数的门。所有门用一把钥匙,多省事啊。”

斯卡莉特跟在伯蒂身边,爬上山坡。

“你说的是真的吗?”

伯蒂点点头,嘴角舞动着愉悦的笑容。

“来吧。”

春意盎然,风和日丽。鸟儿的叫声和蜜蜂的嗡嗡声让空气变得生机勃勃,水仙花在微风中尽情绽放,山坡上零星几朵早开的郁金香迎风点头,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勿忘我和优雅饱满的黄樱草点缀在翠绿的山坡上。两个孩子爬上山,朝着弗罗比歇的小陵墓走去。

那是一座被人遗忘已久的古老小石屋,样式简单,安着一扇金属门。伯蒂用钥匙打开锁,两人走了进去。

“这里有一个洞,”伯蒂说,“或有一扇门,就在一具棺材后头。”

他们在底层架子上的一具棺材后找到了入口——一个狭窄的通道。

“就在下面。”伯蒂说,“我们下去吧。”

斯卡莉特忽然打起了退堂鼓。她说:“下面太黑了,我们看不清。”

“我不需要光。”伯蒂说,“只要在坟场,我就不需要。”

“我需要。”斯卡莉特说,“太黑了。”

伯蒂绞尽脑汁,思索有什么安慰的话能说,比如“下面没有可怕的东西”之类的。可头发变白和一去不复返的传说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把话说出口。再三考虑后,他说:“我先下去,你在上头等我。”

斯卡莉特蹙起眉头。“你不该离开我。”

“我先下去,看看下头是什么人,然后上来把看到的都告诉你。”

伯蒂转向洞口,弯下腰,手脚并用爬了进去。他来到一片大到能直起身的空间,并看到了一段向下的石阶。“我要下台阶了。”

“台阶很长吗?”

“应该吧。”

“如果你能一直牵着我的手,如果你能保护我,我就跟你下去。”

“当然可以。”伯蒂话音未落,女孩已经手脚并用爬进了洞口。

“你可以站起来。”伯蒂拉住她的手,“台阶就在前面,你往前迈一步就能感觉到。我开始走了。”

“你真的看得见吗?”

“虽然很黑,但我看得见。”

伯蒂领着斯卡莉特走下台阶,进入山体深处,边走边告诉她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是段向下的石头台阶。我们头顶上也全是石头,墙壁上还刻了一幅画。”

“什么样的画?”

“一头牛,个头大,毛又多,还长着角。然后是一团花纹一样的东西,像一个巨大的结,似乎是刻进石头而不光是画上去的。你摸摸。”伯蒂抓起斯卡莉特的手指,放到那个结上。

“我感觉到了!”

“现在石阶变宽了,前面是一个房间,还有几级台阶。别动。好,现在我就在你和房间之间。用你的左手扶着墙。”

他们继续往下走。

“再下一级,我们就到石地板上了。”伯蒂说,“地不太平。”

这是个小房间。地上铺了一层石板,角落里有个低矮的岩架,上头放着一些小物件。地上散落着几截尸骨,年代非常久远。不过在房间入口处,伯蒂看见了一具蜷曲的尸体,尸身上还残留着褐色长外套的碎片——想必是那个想发大财的年轻人吧,他一定是在黑暗中滑倒了。

周围响起了某种声音,一种沙沙的蛇行声,像一条蛇在干枯的树叶中游走。

斯卡莉特把伯蒂的手抓得更紧了。

“什么声音?你有看见什么吗?”

“没有。”

斯卡莉特叫出了声——半是惊愕,半是痛苦。伯蒂看到了一个东西,问都不用问,斯卡莉特也一定看到了。

房间尽头亮了起来,光亮中,一名男子从岩石中走了出来。伯蒂听到斯卡莉特生生把尖叫咽了回去。

男子看上去皮肉无损,但依然像是死了很久很久。他的皮肤上有紫色的花纹图案,伯蒂觉得是画上去的,斯卡莉特觉得是文身。他的脖子上围着一串用长长的尖牙齿串成的项链。

“我是这里的主人。”男子说。他用词很古老,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我是这里的守护者,谁都休想破坏此地!”

他的眼睛显得特别大。伯蒂定睛一看,原来他的眼眶外描了一个个紫色的同心圆,让他的脸变得像一只猫头鹰。

“你是谁?”伯蒂边说边捏紧了斯卡莉特的手。

刺青人似乎没有听见,依旧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离开这里!”刺青人发自喉咙深处的吼叫在伯蒂脑中轰鸣。

“他会伤害我们吗?”斯卡莉特问。

“我觉得不会。”伯蒂照着别人教他的那样对刺青人说,“我有在坟场自由行动的权利,我想去哪儿都可以。”

刺青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倒让伯蒂愣住了。就算是坟场里脾气最冲的居民,听了这话也会安静下来。

“斯卡莉特,你能看到他吗?”

“废话,我当然看得见,一个又大又可怕的刺青人,他想杀了我们。伯蒂,让他走开!”

伯蒂看了看石地板上那个穿着褐色外套的乡绅的遗体,遗体边有盏摔破的灯。

“他想逃跑,”伯蒂大声说,“因为他受惊了,然后他就滑倒了,或者在石阶上绊倒后摔了下来。”

“你说的‘他’是谁?”

“地上那个男人。”

斯卡莉特的语气带上了怒火、困惑与恐惧。“什么地上的男人?这儿太黑了,我看到的只有那个刺青人。”

这时,仿佛确定了两人知晓自己的存在,刺青人一仰头,发出一连串的号叫,如同约德尔唱法般咕噜咕噜,不绝于耳,吓得斯卡莉特紧紧抓住伯蒂的手,指甲都抠进了他的肉里。

不过伯蒂倒是不害怕了。

“我错怪你了,我之前还说他们是想象中的东西。”斯卡莉特说,“我现在信了,他们是真的。”

刺青人把什么东西举过头顶,看上去像一把锋利的石斧。“入侵者格杀勿论!”他用发自喉咙深处的声音大声嚷嚷。伯蒂想起了那个发现石室后头发瞬间白了的男人,想起他再也没回过坟场或说起自己的所见所闻。

“不。”伯蒂说,“你是对的,这家伙的确是……”

“是什么?”

“是想象中的。”

“别说傻话了。我能看见他。”

“对,但你看不到地上的那个人。”

伯蒂环视石室,对刺青人说:“你停下吧,我们知道这不是真的。”

“我要吃了你们的肝脏!”刺青人咆哮。

“不,你做不到。”斯卡莉特长舒了一口气,“伯蒂说得没错,你不过是一个稻草人。”

“稻草人是什么?”伯蒂问。

“稻草人是农民放在田野里用来吓唬乌鸦的。”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伯蒂挺喜欢乌鸦的,他觉得乌鸦很有趣,多亏了它们,坟场才一直干干净净。

“我不太清楚,回头我问问妈妈。有一次我坐在火车上看到窗外有个稻草人,就问妈妈那是什么。妈妈说乌鸦会把稻草人当作真的人。但稻草人是人造的,看起来像人,实际上不是,人们用稻草人来把乌鸦吓跑。”

伯蒂四下看了看,说:“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这套不管用了,我们一点儿都不害怕。我们知道你不是真的,停手吧。”

刺青人停了下来,走到石板边躺下,接着就消失了。

在斯卡莉特眼中,石室再一次被黑暗吞没。可在黑暗之中,她听到了蜿蜒爬行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环绕房间爬动。

那声音说:

我们是杀戮者。

伯蒂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耳中的声音十分古老,极其干涩,如同枯枝在刮擦教堂的窗户,不像一个人的声音,而像一群人异口同声。

“你听到了吗?”伯蒂问斯卡莉特。

“我只听到了什么东西在爬行的声音,这让我心里直发毛,胃里一阵刺痒,感觉有坏事要发生了。”

“不会有坏事发生的。”伯蒂安慰道,接着他冲着石室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杀戮者。我们在此地守卫。

“守卫什么?”

守卫主人的休憩之地。此地为最神圣的圣地,由杀戮者守卫。

“你触碰不到我们。”伯蒂说,“你们只能吓唬吓唬外来者。”

对方似乎被激怒了。

恐惧是杀戮者的武器之一。

伯蒂低头看向岩架。“这些就是你主人的宝藏?一枚旧胸针,一个杯子,还有一柄小石刀?看上去不过如此嘛。”

杀戮者守卫宝藏:胸针、酒杯和刀。我们为主人守卫珍宝,等待主人归来。他定会归来,他终会归来。

“你们有多少人?”

杀戮者一言不发。伯蒂的脑海里像是结满了蜘蛛网,他用力甩头,想清醒一下头脑。他抓住斯卡莉特的手,说:“我们该走了。”

伯蒂带着斯卡莉特绕过那个穿褐色外衣的死人,心想:说实话,如果这人没有被吓得摔死,那他一定会对自己的寻宝之旅大失所望——数千年前的宝藏和今日的宝藏有着云泥之别。伯蒂领着斯卡莉特小心翼翼地走上石阶,穿过洞口,进入弗罗比歇黝黑的陵墓。

晚春的阳光透过陵墓的间隙和金属门栏杆的间隔照了进来,亮得晃眼,突如其来的光让斯卡莉特连忙闭上眼睛,用手盖住。鸟儿在灌木丛间唱歌,一只黄蜂嗡嗡飞过,一切都平常得不可思议。

伯蒂推开陵墓的门,出来后又将门锁上。

斯卡莉特鲜艳的衣服上满是尘垢和蜘蛛网,深肤色的脸蛋和手沾满灰尘,变成了白色。

在山下,有好几个人在喊叫,大喊大叫,疯狂地大喊大叫。

他们在大喊:“斯卡莉特?斯卡莉特·帕金斯?”斯卡莉特回应:“我在这儿!”还没等她和伯蒂来得及谈刚才的经历,谈那个刺青人,一个穿着后背带“警察”字样的亮黄色马甲的女人就开始追问她有没有出事,问她去了哪里,有没有遭人绑架。问完后,这位女警拿起对讲机,告诉那头的人孩子找到了。

女警和斯卡莉特向山下走去,伯蒂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教堂的门开着,斯卡莉特的父母在里面等候,母亲泪流满面,父亲正在焦急地打电话,另一位女警正陪着他们。没有人看到等候在角落里的伯蒂。

大家围着斯卡莉特问个不停,问她出了什么事,斯卡莉特一五一十地如实问答。她说有个叫诺伯蒂的男孩带她进入了山体深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刺青人,不过那只是个唬人的稻草人罢了。

大伙儿给了她一根巧克力棒,为她擦了擦脸,并问她那个刺青人有没有骑摩托车。已从恐惧中解脱的父母开始生气,生女儿的气,也生自己的气。他们彼此指责这是你的过错,居然让女儿一个人在坟场里玩耍,就算那是个自然保护区。这年月世上处处暗藏凶险,你若是一刻没留意自己的孩子,孩子就可能陷入无从想象的险境,特别是像斯卡莉特这样的孩子。

斯卡莉特的母亲开始抽泣,听见母亲哭,斯卡莉特也不禁哭了。她的父亲和一位女警吵了起来,父亲说你的工资全靠我这样的纳税人,女警也不甘示弱,对他说我也是纳税人,你的工资没准也得靠我。

此刻伯蒂正坐在教堂角落的阴影中,没人看见他,连斯卡莉特也没有。他就这么看着,听着,直到再也承受不住。

坟场已是黄昏时分,赛拉斯在环形剧场找到了伯蒂,他正俯瞰着城镇。赛拉斯跟平常一样,一言不发地站在伯蒂身边。

“这不是她的错。”伯蒂说,“这是我的错,现在她遇到麻烦了。”

“你带她去了哪儿?”赛拉斯问。

“我带她到了山里面,去看最古老的坟墓。可那儿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像蛇一样的叫‘杀戮者’的东西在吓人。”

“有意思。”

他们一起走下山,看到教堂再一次被锁上,警察和斯卡莉特一家步入夜色。

“伯萝丝小姐会教你字母组合。”赛拉斯说,“你看过《戴帽子的猫》吗?”

“早就看完了,你能再为我多带些书吗?”

“应该行。”

“你觉得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那个女孩?估计不会。”

可赛拉斯错了。三周后,一个灰蒙蒙的下午,斯卡莉特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了坟场。

尽管父母在她身后拉开了一段距离,但他们一刻也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斯卡莉特的母亲时而会抱怨这一切真是太邪门了,好在他们很快就能把这一切抛在脑后。

当斯卡莉特的父母开始聊天时,伯蒂说:“嘿。”

“嘿,”斯卡莉特轻声说,“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我和爸妈说,若不带我来这里最后一次,我就不和他们走。”

“走?去哪儿?”

“苏格兰。那里有一所大学,我爸爸要去那儿教粒子物理。”

一个穿着明黄色兜帽夹克的小女孩,一个穿着灰色裹尸布的小男孩,两人一同走在小路上。

“苏格兰离这里远吗?”

“远。”

“哦。”

“来之前我很希望你在这里,这样我就能和你说声再见。”

“我一直在这里。”

“可你并不是个死人,对吧,诺伯蒂·欧文斯?”

“当然不是。”

“所以说,你不能一生都待在这里呀。有朝一日你会长大,那时你就得到外面的世界生活了。”

伯蒂摇摇头。“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不安全。”

“谁这么说的?”

“赛拉斯,我的家人,每个人。”

斯卡莉特沉默了。

父亲开始叫她:“斯卡莉特!回来吧,亲爱的,该走了。最后一趟坟场之行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斯卡莉特对伯蒂说:“你很勇敢,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而且你是我的朋友,就算你是我想象中的又如何呢?”说罢,她沿着来时的路,向着父母和世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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