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傻猴子这几日不来上课了?那也好,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了吧。”胡涛似乎并不当真,反而趁着邬建还没来,多说上几句占便宜。“不是,听先生说邬建他被那只怪羊吓晕了,至今未醒呢,那头怪羊也不知何处去了。整个琼城传得沸沸扬扬,胡涛你就别幸灾乐祸了,大家都说那只怪物是穷凶极恶,不详之物呢!”王玲玲满是担忧的说道。
胡涛皱了皱眉,带有不安的轻声问道:“真有这么严重吗?昏迷了?”
“先生说放课后去邬家走一趟,不知你要不要同去?”
“不去!和我什么关系!”
“啪!肃静!”朱先生从书后探出头来张望,手中紧握着铮铮铁尺。
也不知胡涛感觉今天的课上得比平时慢,终于到了放课的时间。王玲玲也看出了胡涛的心不在焉,扯着胡涛的袖子,大大的眼睛望着胡涛问道:“一起去吧。”
“不去!”
“哼,罢了,我和先生便先走了,再会!”王玲玲转过身来向朱先生追去。
王玲玲与朱先生一起出发,王贤在后面跟着,走过三尺巷,度过小黄桥,朱先生突然轻声问道:“我们背后哪来的小胡狗?跟了快一里路了呢。”
王玲玲偷偷瞄去,“哈哈哈,可不是嘛,还是脸皮薄的小狗狗呢!”
王贤莫名其妙的问道:“朱先生,哪里有什么狗?”
王玲玲忍不住捂着嘴笑,朱先生也笑而不语,王贤往后望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偷偷摸摸的胡涛,哪有什么狗,狗毛都没有啊!
踏过一小路,路过一棵大榕树,二人便来到了邬家,打过招呼便直直的往邬建的房里穿进去,只见卧室内床边静坐一旁的邬母脸色惨淡,邬三颇正在扶着妻子的肩膀安慰着什么,见着朱先生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朱先生请坐。”邬三颇指着床边的一把高椅客气道。
朱先生也不客气,坐上来就伸手去把邬建的脉。旁边的邬三颇叹了口气,说道:“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附近的大夫都看了,说不出个毛病,水难进,饭不食,全然不知何时苏醒,只有敷一敷栀子花化的热汤,理气通血一番再作打算。”
“邬建是我们中最大胆的,虎狼不惧,不信鬼邪,怎会被那头怪物吓成这样?定是你们合伙来骗我的罢!”王玲玲说着要凑过去看看是真是假,直见那昏睡的邬建双眼紧闭,脸无血色,双唇发灰,顿时就忍不住双眼冒泪花。
“当时我们都在场,其中事情诡异之处,我们不敢多说,只是小建当时鼻血奔流入注,还翻着白眼,倒在地上,便再也没叫醒……”
邬母听了邬三颇的话又止不住的流泪:“是我不好,没有拉住他,是我不好,呜~”
听着邬母的话,王玲玲眼里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朱先生也边叹息着边用另只手轻轻抚着王玲玲的背。
看着这场面,邬三颇只好劝邬母道,“别这样,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让别人说是哭丧去,岂不晦气?”
“还不是因为你,你还有脸说了?”
“好了好了,是我是我,都怪我,让我换我儿子我也愿意!”
“瞧你说的什么话!”
朱先生把完脉,若有所思,把手往袖子里一藏,问道:“那只羊~?”
“今儿早就不见了,没人见着,说实话我都觉得邪门,朱先生,世间可真的有妖怪?”邬三颇眉头紧锁,惊疑的问道。
朱先生一摆袖,说道:“怎么可能有妖怪?那些都只不过是杜撰的罢了。”
“可那怪物杜撰不得呀!真真切切的让我害怕,甚之猛兽毒物之属。”邬三颇的话让朱先生突然不安起来。
“说不得,妖言则惑众,我们不确信的万万不可轻言乱道,况且事情真相如何还未知,城里却多了愚昧之言。我看这孩子身体也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哎,我也不太好说这是什么情况。或许过不了多时邬建醒来,说不定有个真相大白也未可知。”
说完朱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邬三颇说道:“这里有一粒保心丹,化水服下,可能有些利益。”
夫妇二人也不拒绝,千万地感谢。
却说邬建看见三星鼎立的景象,忽的天旋地转,便觉得身下是无底深渊,旋转着落入无穷黑暗中,惶惶中手脚挥舞。也不知落了多久,忽觉自己轻轻悠悠地停在满眼迷雾之中,脚下满是烂泥,刚反应过来欲要抬起脚,却发觉无法动弹,半身已经陷入泥中。看不清身处何处,软烂的黑泥带有的恶臭,令邬建想起三天前死在刘阿姨家门前的狗,除了脚下气泡冒出的声音外,邬建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啊~”,邬建大喊一声。
没有回声,这或是空旷的沼泽地带,或是非常大非常大的无水湖底,呵,谁知道呢?但是身子下陷的速度没有给邬建思考的世间,身子迅速尽量平躺,同时双手摸着任何可以够得着的东西。但是这样躺着,身下尽是凉凉的滑软的烂泥,突然觉得自己快要被包裹着,侵蚀着,没有任何希望。这一刻,死亡离自己这么近,邬建记得去世的爷爷曾讲过,将死之人常常感觉到自己所在的世界一片虚无,只有心头的一束光在亮着。这一刻邬建仿佛在倾听神之述语,顿悟世界真理,竟感到身心无比空彻。
突然一阵风吹来难言其妙的馨香,甚于刘寡妇门前的花香,更加接近于胡涛母亲身上的香囊味,有点像王玲玲脖颈上的味道,让邬建顿时惊喜得笑着留下眼泪。还未来得及感动,突然邬建感觉到整个世界被颠倒过来,身子瞬间直立起来,头发上垂,泥水向下飞舞,不一会儿便听见哗哗哗的水声不断接近,迷雾渐渐散去,汹涌的奔腾着的大浪刹那淹没邬建,双脚脱离泥污,不断沉入头顶的水之中。
不断向下游去,可是让人惊喜的是,水底下竟然是天空,一出了水面,“上升”的速度更快了。头脚倒转,邬建才感觉到自己是在下落。抬头望去,头顶晶莹如白玉般的月亮不断变小,自己从这月亮上不觉间跌落层层白云之间,不禁尖声惊叫起来。突然下面的云中露出一颗撑天大榕树,巨大的枝丫仿佛撑开一片绿色的海洋,砰地一声便被一颗撑天榕树壮实的树枝牢牢地接住,同时很巧的卡在枝丫之间,只觉五脏六腑翻腾,身上和脸上辣辣的疼,右手也没有了知觉。
“姐妹们可都是听见了?”一道悦耳的女子声音传来。
树下或静卧着,或坐着嬉笑,或舞之蹈之的身影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向上望去。
“王姐姐,那是什么,是不是什么怪鸟来着?”
数位翩跹的姑娘在树下左看右望,只是枝叶繁密,望不见何物,也听不见什么声响了。
“不会是凤凰吧?快快上去瞧瞧。”一位不怕事的年纪稍小的姑娘激动地叫起来。
一个青衣女子忍不住了,喊道:“我先去瞧瞧!”拢起袖子,束起长发,心中念诀,定神一跳,便径直的向邬建飘飞而来。
邬建坠落后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只有吐气的力气,连哼声都发不出来。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可是一动胸口就痛不欲生,于是只好简单的观察周围并查看自己的伤势。突然看到迎面飞来一名女子,青色衣袍在风中飘摇,双袖挥动间便离自己越来越近。头上只系着几条五彩绫段,鹅蛋脸,细柳眉,粉色的多情嘴角把邬建看得呆住了。
“你是谁?”
秋风之音,比自己听到的任何女子的声音都好听,同时带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神仙姐姐?”没有什么能来形容邬建的心情,此时身上的疼全消不见了。
这时树下传来一道女子的好奇急切的声音:“青儿,还不快说上面落了个什么宝贝?”
青衣女子应了一声,便提着邬建的后领子,纵身一跃,缓缓地落在树下。一群女子围上来看邬建,那里摸摸,这里摸摸,惊讶地你看我我看你,全然不顾邬建的脸如发情的猴屁股似的,低着头左看右看,坐立不安。
青衣女子激动又欣喜地问道:“弟弟何人?来自何处呀?”
“我叫邬建,我爸就是邬三颇!来自琼城。”
“邬三颇是谁?”众人不解。
“琼城的名猎,二十里开外无人不知!”邬建想来这里离琼城必定不远,颇为骄傲的说道。
“琼城在哪儿?”
……
“姐姐我身上还有伤呢!求你们快送我回去,好让我阿爹阿娘放心。”
这时一名白袍女子走出来温柔的问道:“弟弟哪儿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邬建指了指疼的厉害的部位,“脸上刚刚擦伤了,胳膊怕也是断了,胸口也疼,应该肋骨也断了,右脚还有一道口子呢。”邬三颇曾经教过邬建,一名素质优秀的猎人,不仅要对外界的情况作出很好的判断,更是要对自己的情况作出更加准确的拿捏。
说完就要拉起裤脚给各位姐姐们看,又怕鲜血和伤口吓着姐姐,正犹豫的这一会,白衣女子抢过来拉邬建的裤脚,只见自己的右脚完好无损。
女子又摸了摸邬建的脸,疑惑的问道:“脚上没有伤口呀,脸上也没有受伤呀!”
又摸了摸邬建的胳膊,笑道:“你的胳膊没事呀。”
周围的女子都捂着嘴笑,青衣女子忍不住嘻嘻嘻的笑,说道:“原来你看上去年纪尚小,骗人倒是一把好手呀!”周围的姑娘们笑得更欢了,只有邬建一时分不清又说不明,摸不着头脑。
邬建可记得没错,落下来令人牙酸的骨断声,加上难以忍耐的疼痛以及无法活动,确实是骨折了没错,难道这里是仙境吗?无病无疾,还有这么多漂亮的会飞的仙女,可是我是怎么就来到这里了呢?
这时有一名黄衣姐姐扯住了白衣姐姐的胳膊,说道:“王姐姐你就别这样闹他了,还是办正事的要紧。现在要弄清楚他是怎么来的呢!”
青衣又跳将出来,挑着眉毛问邬建道:“姐姐们可好看?”
顿时邬建脱口而出:“好看,比我那边的刘阿姨、玲玲的娘都好看!”
“我们就叫你弟弟,你叫我青姐姐,白衣服的就是王姐姐,其他的你就按照衣服叫,可记住了?”
“记住了。”
这时紫衣对着姑娘们说道:“姐妹们,许久无外人来,我们可不可慢待咯!”
“那可不是,快快带弟弟去藏心阁。”
青衣便拉着邬建,七转八转地来到一处庭楼,路上的水,水里得花,花上的蛱蝶,邬建都没去看,只觉得青姐姐的手软软的,想来也不知道玲玲的手是不是也是这样好摸,待我回去必定要摸摸看。
青衣看着邬建这痴呆模样,偷偷掩面笑了一笑,说道:“到了,呆子,还不快坐,可要姐姐我抱着你?”
不一会儿衣色不同的姑娘们就推着攘着,笑着打着,端着飘花青碟,捧着细颈逐月瓶,桌上放着白的红的绿的黄的紫的,都是不曾一见的果子和糕点。
“这九耀壶里的是奶奶园子里的花露,味道好极了,快尝尝看。”耳边悄声说完青衣握着一只雕刻着九个太阳的玉壶给邬建倒了一杯后,提高壶嘴就要对着小嘴巴喝起来,翘起来的细指犹如兰花般婉转,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说这儿来了位天上掉下来的男子,可真是未见的奇事!姐妹们倒叫我最后一个知道的,那真的没道理,快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们赶紧让了位置,只见是一位黑衣的女子,双耳缀玉,面庞红润,笑起来眯着,眉角间蕴一股清冷,几个小步便走到了邬建的身前。
邬建看了看青衣,此时她已经不知何时端放下清壶,小家碧玉般静默端庄起来,想来这位黑衣姐姐地位颇高。
王姐姐这时也过来,亲切地拉着黑衣的手说道:“这位弟弟叫邬建,世间琼城人,你这模样可不要吓着人家,还不快入座细聊。”
“我可没有吓着他,是不是弟弟?你叫我林姐姐就可以了。”说完转身入座,与王姐姐坐在一起,又对着邬建说道:“我观弟弟你这身模样,不像是什么猎户人家,倒像是哪位贵族王子出身,出落得这般好看。”
邬建刚刚尝了一口黄果子,只觉酸甜可口,吃完神清气爽,听到黑衣姐姐说话,此时开心又奇怪,心里暗暗想着:“这位姐姐虽然在夸我,但是有些夸张的,怕不是又是拿我寻开心?”
“不知弟弟你是何处来?如何来?”黑衣又问道。
邬建回过神来,众多姐姐都在看着自己,有些紧张,连忙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但是记得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
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的笑了起来,青衣连拿起一个红果子,朝着邬建的怀里扔来,笑骂道:“我们这边没有月亮的,你说什么胡话,原来你竟真是个谎话连篇的人。”
邬建见青衣有些生气了,连忙将事情如实道来,说的过程中,黑衣就招呼紫衣上前耳语了几句,摆了摆手便让紫衣下去,紫衣径直向后堂走去,不知去哪里。
邬建咬了一口青衣丢来的果子,突然想起来在家的父母,连忙问道:“姐姐们,此处是个什么仙境,我该如何回去?”
说着嘴角不小心流下了红色的果汁,惹得几位姐姐笑了起来,众人再细细地观其模样,墨眉大眼,粉白模样,皓齿薄唇,衣裳不凡,行为天然,性情可爱,体内更是仙台初露,甚至比这里的姑娘们还要清洁漂亮。
“我们这儿叫什么暂时不能和你说,只是让你知晓,外人没办法进来,也不知如何你进得来,更不知如何让你出去了。”
这时邬建慌得脸色都白了,心里记着回去,恐怕以后见不着阿爹阿娘,眼泪都快出来了,委屈地说道:“姐姐们一个一个的拿我开心,却不让我回去,东西我也不吃了,什么果子花露,不如我娘的做的饮汤锅饼好吃,快快让我回去罢。”把面前红的果子,绿的糕点一一推开了。
白衣王姑娘见邬建这般模样,连忙好声安慰。
邬建拉着旁边青衣的手,说道:“青姐姐,她说的可是真的?我再晚些时候回去父亲肯定要打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已经让阿紫和奶奶说去了,等奶奶过来,瞧瞧她老人家有什么办法。”黑衣林姑娘放下手中的杯子,又说道:“弟弟你说姐姐们可待你不好?这里吃喝得可不开心?不瞒你说,我们这儿都有衣食不缺,住个两三天也未尝不可。”
王姑娘此时皱了皱眉,说道:“等奶奶来了,她老人家必有法子放你出去。”
青衣犹豫了许久,趁着林姑娘端杯的功夫在邬建耳边偷偷说道:“回去有办法的,放心吧。”
“阿青!不可放肆!等奶奶来。”林姑娘直起身子,斜眼望来,蹙眉喝到,杯子稳稳的在手里举着却一点都没有抖动。
青衣赶紧低头的大口吃着花糕,鼓着两腮,邬建也一时半会儿止住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