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很长很安静,寒风掠过湖面时因没有阻碍愈加强劲和寒冷。厚重的袄裙禁不住跳起了舞,时起时落。“我的婚事向来我做主,不瞒祖父,我的确不甚欢喜此等行为,更有甚者,我厌恶那位素未谋面的南宫大公子。”
“这……”
“不过祖父无须烦恼,”钟离月接过身后侍女送来的鱼食,悠悠然地洒落,潭中小鱼争先恐后地抢夺吃食,激起圈圈涟漪,水波荡漾。
她目视潭中枯败的菡萏,“寒冬花落花败,潭中再美的清水芙蓉也会凋零,还不如被人摘了去,作食入药,只留浅浅清香于世。”
钟离老爷子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从善如流:“祖父觉得那南宫家大公子是个好苗子,幼时一表人才如今又是何等风华,难为我不知他现时品性如何,等明日一瞧便一切明了。
“他虽是养子,但南宫欢待他也是极好的,可以称得上视为己出了。倘若月月嫁过去也不怕受委屈……”
钟离月送走鱼食,拭去纤指上的残渣,不温不火地婉拒:“暂且看看,我可不愿随意将就。”
哪儿能不明白乖孙女的想法,钟离老爷子哈哈大笑,而后又隐去欢喜,他摸了摸钟离月的手:“我也不愿我的乖孙女将就,毕竟再好也远不及府里头。”
钟离月垂眸浅笑,这话的意思是一切由她意愿了?她一同坐于美人靠上,喃喃自语却是回答钟离老爷子的话:“祖父说的极是。”
但是下一刻,钟离老爷子抛下一个惊雷,炸得钟离月精神恍惚,魂不在身:“再不济,我们钟离家不是还有一位么,阿珏也是不错的夫婿人选啊。”
她忽然想起今日沐浴之时的事复而悄悄羞红了脸颊,可也无奈又无意让钟离老爷子知晓她红了脸,只好将脑袋靠于老爷子肩上,借以遮羞。
操劳了一生的钟离水的身躯依然强壮,渐渐低矮的肩头添了几分苍老却不减英勇,祖父自当是世上最令人心安的人……
听她浅浅叹气又依赖的模样,钟离老爷子挑起浓眉侃闹:“怎么?还真是欢喜阿珏啊?那也没事!祖父替你做主!”
钟离月声音细弱蚊呐,“世人皆知阿珏是我的弟弟,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可也未有他人明白阿珏的真实身份。假若我与阿珏喜结连理岂不是乱了伦理?”
沉吟半晌,她的声音低落:“珏郎……是要回京都的吧……”那自然是要娶那京城中得势家族中的女儿助他为母申冤。
钟离老爷子愣住而没有注意到钟离月口中只是“乱了伦理”并非是“我不喜欢”,向来精明的眼眸今日却变得如同湖底淤泥一般混浊幽暗:“这些年与他相处,倒是忘了他是皇室子弟了。”
他不想他的乖孙女步那人执意嫁入皇宫的后尘,况且,锦州城中还有他家丫头的真命天子,又有何愁呢。
思及此,他宽慰地拍了拍钟离月的手掌,目光悠远,笑得慈祥。
命中注定,乾坤不可移。
此事,不会太远了……但他更是万万没想到命竟然给他开了个玩笑。
午后的阳光明媚,金黄色的丝线落在人的身上,勾起人身上的层层暖意,舒适至极。
几日的舟车劳顿让钟离月疲惫不堪,如今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