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元还有些时日,却能见到有人在放飞花灯,既是意外,又是欣喜。
上元灯火漫天,千山万水潋滟。这一日人们多会挂壁上之灯,门前之灯及游人之灯,并在夜里放飞花灯,燃灯供佛,借以表达吉祥,求天官赐福。
离闹市还有段路程,二人并肩走着,秦浩见清儿有些沉默,不时的偷眼望着自己,想了想道,
“清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好啊好啊,公子快讲。”清儿欣喜不已,连连点头。
“我家乡在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的医道世家,虽说不如南清世家那般泥古不化,但也有相互攀比之心,老祖宗传下一个医术天榜,医术最高明的十个后辈可上天榜。”
“我秦家世代都是榜首。”秦浩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清儿并不惊讶,“公子博古通今,无论是医术还是其他,皆是八斗之才,这清儿早就知晓了。”
“不,清儿你会错意了。”秦浩哈哈一笑,“我是秦家另类,我是倒数第一。”
“......”
清儿眨了眨眼,似乎很不理解公子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述说着自己的心酸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声。
“他们全是怪物啊......”
秦浩长叹一声,“吃饭的时候看医书,喝水的时候看医书,醒着看,梦里看,晴天看,雨天也看。”
“他们看伤寒论,我看诗经;他们看金针赋,我看古今名联;他们背汤头歌诀的时候,我迷上了所谓的武功。”
“那是十二三岁吧,以为凭借中医脉络,真能做到所谓的截脉和点穴,跑去我爷爷身上试验,那被他是一顿收拾,打的我三天都是没下来地儿。”
“噗......”清儿禁不住笑了,玉手紧紧的捂着嘴唇,眸子含俏含妖,媚意荡漾,香肩不住颤抖,美玉莹光,显然快活极了。
秦浩也是笑起来,自己小半的时间都没花在医术上,这才什么都懂一些,这世上哪有什么全才。
如此说来自己真算是个医道天才,你们啃医书的时候我在背诗,大家都在一个榜上,即便我是最后一名......那至少是上榜了。
“公子...你...你到底要说什么?”清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吐气如兰的问道。
秦浩朝她眨眨眼,“我和李珺沅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医术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高超,我不会跟她走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啦!”清儿表面上不在意,实则心中欣喜不已,嗔道,
“我是在想,我是在想......”
脸蛋愈发红润了,心儿砰砰直跳,轻声道,
“这上祈天意,天上的神官这么多,到底谁能收到我们的花灯......”
“你希望是谁,那就是谁,你这么漂亮的仙子,神官们定是抢着要你的花灯。”
闹市已近,前路灯火通明,熙攘嘈杂,秦浩又伸出手去牵住了清儿,领着她缓缓向前走去。
这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清儿面若火烧,乖巧的被他牵着,心绪在剧烈的波动——
不多时便真正步入了市井,车水马龙,放眼望去,当真处处皆是花灯,也不知真正的上元佳节,该会有多么的热闹。
阁楼上挂的,行人手中提的,飞上天际的,金莲灯、玉楼灯、荷花灯、孔雀灯、绣球灯,样式繁多,各自争艳,美不胜收,来往人群,欢声笑语,摩肩接踵,当真是喜庆热闹。
清儿十分兴奋,抓着秦浩左瞧瞧,右看看,似个孩童般欢欣雀跃,白玉般晶莹的脸颊上布满了笑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公子,那里有卖花灯的,我们快去!”
说着便拉着秦浩快步过去了,俯下身好奇的看着地上各色的花灯,欲伸手触摸,却又担心卖灯的老伯不喜,小心翼翼的神态可爱极了。
她常年没有在外走动,放花灯之事,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的头一遭,又激动,又羞涩,怯怯的看了一眼秦浩。
“老伯,这些花灯怎么卖?有没有又好看,价格又公道的?我们俩是第一次买花灯,你可不能欺负我们不懂行情,漫天要价。”
秦浩蹲在清儿身边,福至心灵,方才在明月楼的压抑和不安似乎也是一扫而空。
“公子哪里的话,这街上的花灯,要数我家的样式最俊,飞的最高,价格最公道。”卖灯老伯笑呵呵的应声。
“老伯心灵手巧,不过在你这买花灯送蜡烛不?没有火这花灯可飞不起来。”
卖灯老伯赶忙摇摇头,“不送,这位公子,这蜡烛也是老头子吃饭的玩意儿。”
本着勤俭持家的态度,秦浩指了指一旁放着的几根白蜡烛道,
“那我买个最贵的花灯,你送我根蜡烛可好?”
卖灯老伯大喜,“好说,这蜡烛便是再送公子两根也是使得。”
清儿眨巴着眼睛,也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在砍价,还是在给老伯送钱。
“这鸳鸯灯,是我这儿最大最美的花灯了,就是价钱贵些,要十五两银子。”卖灯老伯笑道。
秦浩咋咋舌,有些肉痛的掏出银两,想起这是柳雪烟的银子,便又高兴了起来。
“公子...这是鸳鸯灯,不能乱放,我们之间并没有...那种关系,恐怕会让天官误会,不然我们换一个吧。”清儿羞道。
秦浩从老伯那里取了火,花灯便亮了起来,鸳鸯形体流畅,姿态曼妙,一红一绿两只贴在一块,交相辉映,美丽非常。
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转头问道,
“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清儿又羞又气,你都已经点上了,我还能说什么,真是个坏人,故意装作没听见人家说的话。
“鸳鸯灯而已,怕什么?这也是我第一次放花灯,要放就要放最大最美的,反正花的是当家的银子,走!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许愿去!”
秦浩一手抱着花灯,一手拉着清儿,兴冲冲的便向前走去。
鸳鸯灯里的烛火在无声的燃烧,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天际的缤纷仍在缓慢上升,似乎永远不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