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秋天其实是很好看的,绵绵延延的低山翠色全换了杏果子一样的黄,别有一番韵味。余晖暮涌、风涛叶海,理应赋诗一首——
可惜我只顾着拼命往府里跑气都接不上了根本顾不上看什么景色。
十七年了,我活了十七年了,让我急得跟投胎一样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吃饭。和老爷子约好日落要回、说是有个什么宴要办,天黑了再进门就不许我吃饭。自十七岁生辰之后,老爷子就总有什么大大小小的宴会要办,还必须要我出席。虽然宴上有很多我爱吃的吃食,但是来做客的净是些大老远跑来、还要讲礼数的中原人。这个要行礼,那个要鞠躬的,烦得我连炒菌子都吃不下去。
“流辉姑娘?你怎的现在才回?世伯在堂内等着你呢。”
好不容易在天还没黑透前赶了回来,我前脚刚迈进门,这个付什么什么的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把我吓得一激灵,憋了半路的气还没喘出来就又呛了一口。我咳咳地咳了几声,脸蛋比我还白的付公子便急急忙忙地凑上来关切。这个来了有好几天的中原公子满身书卷气,刚见面就跟我小生啊有幸啊的来了一套,我不喜欢。所以我理都不理,摆摆手就往堂内走。
老爷子果真坐在堂中的八仙椅上等着我,瞧瞧,双目微阖、慢抚长须的,乍一看还真挺像个正经老头。我先是站他跟前缓了一缓,正要开口与他贫上两句,他便先说了:
“...去把衣服换换,不成体统。”
哈,孙女我不成体统还不是跟着您学出来的,我这可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最好典范!
换作平时我肯定不放过这句话,逮着就要贫好久。可今日毕竟是我差点失信在先,老爷子又没好脸色,估计后院里还有不少中原人。我极小声地哼了一声,假模假样地行个礼,转身走了几步,便小跑着往房里赶。
其实我身上的这件红色小褂也挺好看的,就是穿着它疯多了,难免被枝尖划上了几道。中原人的礼数真是够细,穿什么样儿的衣服都要讲究。我换好了老爷子给我备好的衣裙,鹅黄色的。说句实在的,中原人的衣服虽然讲究多,但是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流辉!快出来了,今个来了好多人呢。”
趴在窗外面说话的是李清秋,我的小姐妹。她五六岁就从中原来了这里,所以对老爷子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宴会格外上心。她风风火火地推开房门就要把我拉出去,也不管我头上的珠钗戴好了没。我无可奈何又无可奈何,你说说这苗疆地盘里怎么全都是中原人?
...虽然我也是中原人。
我跟着清秋走,说是走,不如说是跑。李清秋这个小丫头,长得穿得的都还挺像个正经姑娘,可本姑娘了解她,那套白色衣裙遮掩不住她如小野马驹一样的气质。我与她贫了几句,她全然不理,也不吵也不打闹的,只顾着拉着我往后院里跑.
“李清秋你慢点慢点!你急着去嫁人还是我急着去嫁人?!走那么快做什么!饭又不会长了翅膀跑掉!”
“饭饭饭,你脑子里怎么全是饭,我告诉你你还真说对了,就是你急着去嫁...”
李清秋回头和我吵,凶凶地皱着眉。可她还没说完就停下了,皱着的眉也一点点舒开了,好像很错愕似的。我以为我逮着了机会,也不管她是为何如此就往下吵吵。
“嫁,嫁什么嫁?我看是驾驾驾还差不...”
我话没说完也停下了,因为在我甩开李清秋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时,忽然撞上了什么。
时间好像停止了,我绷着身子不敢动弹,李清秋抿着嘴憋笑也不说话。全天地间好像都只有秋风在语——直到被我撞上的人开口。
“...姑娘,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