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冷宫里,张浅语身着粗陋布衣蜷缩在角落,嘴里的血腥味久久未能散去。要变天了,前几日的阳光还能透过破败的窗户照进来,可今天吹进来的却是刺骨的冷风。阴冷的空气正在一步步吞噬着她,张浅语打了个寒颤随即紧了紧身上的粗陋布衣,唯一能让她感受到点温度的则是她眼里滚落下来的泪珠。上个月她还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中宫皇后,而如今她却沦为了一个每天被掌嘴,连宫女都不如的低微庶人。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待她亲厚的庶妹张缱绻亲手把自己从昭阳殿里赶出来,夺了她的皇后之位,抢走了她的夫君。想到这,张浅语自嘲一笑,夫君?尉云算什么夫君?利用自己谋夺帝位,登基后不到一月就将她关入冷宫随即又把自己的妹妹风风光光接入后宫,真是可笑之极。
破败的木门被打开,刺耳的声音把张浅语拉回现实,那股熟悉栀合香的味道飘进了她的鼻子,张浅语垂着头看向眼前地上慢慢浮现的赤色云锦鞋,轻蔑一笑道:“说吧,今天来又想拿我怎么撒气?”
张缱绻弯腰伸出手狠狠地捏起张浅语的下巴,眼里尽是鄙夷:“本宫来看看自己的姐姐怎么能叫折磨呢?皇后娘娘…哦不,如今该叫你庶人张氏了,本宫真是没想到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竟沦落到了在我这个庶女脚下讨生活的日子呢。”
说罢,张缱绻踩向张浅语那条被打断的右腿,钻心的疼让张浅语闷哼了一声,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张缱绻看着张浅语这般狼狈的模样轻笑一声:“我的好姐姐,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尉云对我有意你还是要嫁给他,你如今这幅模样全都是你罪有应得!对了,本宫忘了告诉你,你的母家万氏替你求情,已经被皇上以谋逆叛国罪抄家流放,可惜啊,你的外祖父勤勉一世换来的荣华富贵竟然被你害的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绝望混着愤怒使张浅语对着张缱绻怒吼道“张缱绻!若有来世我一定让你付出比我还要惨痛的代价!”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张缱绻的巴掌重重落在张浅语的脸上,满脸讥讽的看着她“今生的事还没完,你就想着来世了?就算是有,你也依旧斗不过本宫,既然你这么想有来生,那本宫就成全你。来人,把本宫给姐姐准备的好东西拿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太监端着杯酒从门外走进来,宫里的手段张浅语不是不知道,待太监走近时张浅语缓缓站起来接过酒杯随即看向张缱绻“今日我难逃一劫,若有来世,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说罢张浅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缱绻心满意足的拂了拂袖子,转身带着宫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张缱绻走后,张浅语顿感胃里一阵剧痛,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吐出来,本就虚弱的她眼前一黑倒向了草堆。
无尽的黑暗中一阵女声传来“后悔吗?想不想重来一次?”张浅语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仿佛置身冰窖。她试图睁开眼睛可发现眼皮如有万斤重,无奈只得点点头“我上一世受奸人所害,若能重来一次我定不会走前世的路。”
黑暗中的女声轻轻一笑:“好~那我就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犹如天崩地裂,张浅语猛的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月影纱做的床帏映入眼帘,她侧过头发现当年被卖出府的柳叶此时正趴在床边熟睡着,而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来人正是前世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柳心。
张浅语缓缓坐起来,弄醒了旁边睡着的柳叶,“小姐您醒了?您可真是要吓死奴婢了!柳心快来,小姐醒了!”柳叶喜出望外道。
张浅语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柳叶眼里泛着泪花跪在床边说“姑娘,您前几日与二姑娘相伴去南苑赏花,可谁知快到南苑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匹野马冲撞了您,您的头撞在了旁边的石头上晕了过去。”
柳心点点头“幸亏三皇子路过把姑娘带了回来,姑娘您都昏迷三天了,主母和奴婢们都要急坏了。”
野马,三皇子,张缱绻。张浅语想起来了,前世就是因为张缱绻带她去南苑赏花,路上碰到野马冲撞,得三皇子尉云相救,后来这件事被张缱绻的姨娘兰氏传了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可自己当时迷了心智,非尉云不嫁。按着时间推算,消息散播出去正是自己醒来的第二天,这次,张浅语要来个先发制人!
“柳叶柳心给我梳妆,咱们去见父亲母亲。”说罢,张浅语掀开被子穿上鞋走向了梳妆台。
柳叶一边给张浅语梳头一边说“马上要下朝了,东家回来定要去主母屋里用早膳,姑娘不妨把前些日子做的腌菜带着给东家开开胃。”
张浅语点点头,待梳妆完毕后,张鸿也下了朝正往当家主母万氏的春禧轩走去,张浅语得了消息后拿上食盒带着柳叶柳心走向春禧轩。
张鸿和万兰瑛正在暖阁用早膳,听得陪嫁崔妈妈来禀报说是张浅语醒了正在门外侯着给二人请安,万夫人激动的放下碗筷忙吩咐道“快,快让语儿进来,云汐快添副碗筷,这孩子昏睡了这么多日肯定是饿坏了!”
正说着,张浅语领着柳叶进了暖阁刚要行礼请安,万夫人连忙走上前拉住张浅语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快让娘看看伤好了没有,昏过去这么多日滴米未进,你看你都瘦了。”
张鸿在旁宽慰道“好了好了,语儿刚醒你且让她坐下吃点饭,这往后说话的时候还长着呢。”
听得这话,万夫人拉着张浅语坐下,柳叶把腌菜摆了上来,张浅语笑道“父亲母亲快尝尝女儿之前做的腌菜还可口吗?”
张鸿和万夫人随即夹了一点混着白粥吃了下去,张鸿满意地点点头“语儿的厨艺愈发精进了,昏睡了这么多天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张浅语应了一声,随便吃了点平时爱吃的东西,随即看向张鸿“父亲,女儿当日遇险危急万分,幸亏二妹妹找了三皇子来相救,女儿才能有今日得以侍奉父亲母亲。”说完,张浅语的眼角竟滑落两行清泪下来。
万夫人起初还纳闷,平时张浅语和张缱绻水火不容,怎么今天却这般?后来转念一想,张缱绻身为庶女,居然敢请三皇子来救人,传出去定会损伤张家声誉。再者,张缱绻自小养在出身花楼,城府颇深的兰姨娘身边,如果张浅语的事情被她们娘俩透露出去,只怕张浅语在闺阁中就要被扣上一顶有损德行,私会外男的帽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万夫人佯怒道“好大的胆子,身为庶女竟敢去求三皇子救人,是想丢我们张家的脸吗?”说完,万夫人用余光看向脸色阴沉的张鸿。
只听张鸿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对着下人说“把二姑娘带来。”
半晌,张缱绻来到春禧轩,草草行了一礼后看到坐在旁边的张浅语惊讶道“大姐姐怎么醒了?妹妹这几天真是担心坏了。”
张浅语淡淡一笑道“劳烦二妹妹挂心,说来还不曾谢过二妹妹那日请了三皇子来救我呢。”
虽说兰姨娘心机颇深,但是教出来的女儿却是个色厉内荏的,张缱绻见张浅语在万夫人和张鸿面前感谢自己,心中窃喜“姐姐无需感激妹妹,当时事发突然,家里又没有家丁跟着,我就带着身边的侍女去求了三皇子来救姐姐。事后,作为回报,我还给三皇子买了一盒祥晖楼的酥饼。”
本以为张鸿会夸赞自己,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张鸿的训斥“你如今真是胆大包天了,三皇子是外男,你身为闺阁女子还是个庶女竟敢抛头露面去请三皇子来救人,事后不仅不避嫌居然还给他酥饼?你这不仅是要毁了你和你嫡姐的名声,更是要毁了咱们张家的名誉!来人,把戒尺取来给我狠狠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说罢,两个蛮壮嬷嬷从外面走来,一左一右擒住张缱绻,万夫人身边的崔妈妈抓过张缱绻的手,用戒尺狠狠地打了十几板,见的她手心通红才作罢。
张鸿看着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张缱绻,不禁又心软了下去“罢了罢了,回你的芳香阁去,好好给我闭门思过。”
张缱绻被架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自己是冤枉的,可张鸿满心里在意自家的声誉哪里还听得下去这些。张浅语见状,站起身扶着张鸿坐下又端茶给他“父亲消消气,如今最要紧的是三皇子,只要他不出去乱说,张家和女儿的声誉必定不会受影响,此事还得劳烦父亲您亲自出面。”
张鸿叹了口气“朝廷有规定不得大臣私自会面藩王皇子,我若是登门拜访恐怕.....”
万夫人在旁说道“既然不能登门那就偶遇啊,三皇子的母妃宸贵妃前些年病逝,牌位就供在城外的清净寺,算着日子宸贵妃的冥诞快到了,待那日官人不如陪我去清净寺上柱香?”
张鸿想了想觉得万氏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夫人安排了,朝中还有些事我先回书房了。”
送走了张鸿,万夫人便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语儿,你之前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经常吃那张缱绻的亏,怎么今日...”
张浅语坐到万夫人身边说道“娘,女儿经此一事想明白了,之前我明里暗里吃了兰氏和二妹妹不少的亏,虽说都是女儿家闺阁里争风吃醋的小事,但女儿落水被外男相救,到时候被她们母女二人传出去满京城还不得笑话死我们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女儿先发制人,把脏水泼到二妹妹身上,这样兰姨娘就不会生出许多坏点子出来了。”
听了这话,万夫人欣慰地点点头“我的语儿长大了,以前你不与她们娘俩计较处处吃亏,屡屡受你爹爹责罚,娘能看到你今日这般打算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