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一天一看,叹道:“公子身边竟有这等高人,佩服!厚礼后附,先随我来!”
聂一天领着成天等人穿过大堂,径往里走。
穿过万福楼,走了一段长廊,站在门口往里看,这是一个四合之院,上有帷幕,昏暗无灯,院内伸手不见五指,不辩路途。聂一天说,“公子,此院为“漫夜有崖缺一明”,按万花宫的规矩,贵客当从此院过,走到对面点亮指路明灯,即可引领他人过院,也是给我万花宫赏光之意。俗客可随我从旁边一侧游廊过,倒也安全。您看?”
成天微微一笑道:“我们自然是贵客,黄睇可去走一遭!”
黄睇领命,站到前面,只见此院宽窄不详,视之若有山,听之似有水,闻之隐有香,料有玄机却不知玄机,明知有路却不知何路。正迟疑间,后面皎月突然说道:“黄睇且慢,此路我能过得!”成天等人都回头看着皎月,皎月笑笑,十分肯定的点头,“我能过得,让我来!”
说完,越过黄睇,走上前去。小蝶、黄睇和若现担心的不得了,皎月从没过过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万一有差错,如何是好,但却见成天并未反对,故都不敢阻止。只见皎月脚步轻快地往前走,看不见身形却能听到脚腕珠环叮铃之声,竟无半分停顿和迟疑。众人焦急看着眼前皎月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正不知已到何处之时,忽见前面一点烛光微明,渐渐亮起一盏大红灯笼来,灯下可见皎月含笑的脸庞。小蝶和黄睇高兴地蹦跳起来。忽然,整个院子两面无数灯光都亮了起来,照的院子如白昼一般。大家一看,只见院子里湖水边、假山旁、婷树下、凉亭里都稀稀疏疏地坐着人,富家子弟座上仙,大家闺秀窗中娴,个个满面含春,人人点头微笑。小蝶道:“这是?”聂一天连忙赔罪道:“公子、各位,实在冒犯,此院确有机关,但却不是用在今天待客之日!今日所考,乃是诸位胆识,若无一身豪气,在众人眼下畏畏缩缩而过,必引人一笑。不想今日公子身边这位姑娘,胆识如此,过危院如履平地,用最短的时间点亮指路明灯,佩服!诸位贵客,请!”
成天一笑,领众人穿院而过,院内之人不停叫好。
小蝶跑过去扑到皎月怀里,贴耳问她:“你如何得知院内没有机关危险?”
皎月小声道:“妹妹不知闻香识人吗?”
聂一天领着众人过了院子又转了两个弯,前面是一座二层小楼,楼内皆暗,唯二楼正中门开处悬灯两盏,灯下坐着一位抱琴女子,素衣玉带随夜风飘动,黑发盘花倾泻及腰。曲声悠扬压着暗香浮动,音律凄凉裹着内心忧伤。口中吟唱到:
十载抚琴一朝歌,万千听者莫知何。
侬虽无意乱翻弹,心却神交借古弦。
弦歌铮铮传雅律,旷世悠悠响回音。
但闻清音拨远处,不见远处立伊人。
清风不解侬深意,吹散琴音乱侬心。
清风若解侬深意,不做清风做泪巾。
琴生孤音缘孤心,孤心何处觅知音。
常恨世间知音稀,……
唱到这,琴倏停歌忽止,抚琴女子轻叹一声,引得众人一愣,都从美妙的音律中意犹未尽的回过神来。小蝶忙问:“怎么停了?为什么不唱完?”就听聂一天半惜半叹地说道:“各位,正所谓听琴者多,知琴者少!雾雨姑娘这首《觅知音》只能作到此处,缺一句锦尾,虽有不少文人雅士补做,都非画龙点睛之笔,未解此问,都道知音难觅是千古不破之题,无解无解,此即非尾又非起,乃是喉中之梗、心内一刺!今日恰巧各位远客新来,不知可携远天之润笔来描近山之枯色否?”
成天哈哈一笑,说道:“某乃仗剑游侠之士,但负一身豪气耳,非舞文弄墨者也。牵强附会,徒惹人笑!不过,在下闻歌却劝把这恨字抹掉。世间知音稀,一时耳!弦高传雅律,千古耳!千古而下,何愁无有知音者。若论及此,我妄添一句:莫道世间知音稀,曲高千古有知己。见笑!”
聂一天叹道:“意高境远之言也!”
“恨字一抹,自无题!”无力天自言自语道。
“好好,我们喜欢这句!”小蝶、皎月高兴地叫好。
若现、和无力天含笑点头。
楼上孤女抱琴跪拜曰:“多谢指教!”
聂一天拜请道:“公子、诸位,请继续随我来!”
话音刚落,前面两层小楼灯火通明,转出许多丫鬟侍女,步踩青风手扶云,揽衣扬袖上前来。
众女子纷纷站立两边,躬身有请,齐声道:“公子佳句,妙不可言!请!”。
众人在聂一天引领下,穿楼而过,又过一长廊,进得一院,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庭院开阔如校场一般,院中间一座三角六方大鼎,鼎中热碳积燃,火星四溅。大鼎上面架着铁架烤着全羊,两边各有刀手将熟肉一片一片切下,分与下面人吃,近前有添木的,往来有取肉的,前后有端酒的,周围数十带面具之人,或男或女,围着热鼎载歌载舞,外围有数位骑马之人,绕着人群策马兜转。
聂一天连忙引着成天等人向前,几位骑马者也迎了过来,最前一位跳下马来,快步赶到成天面前施礼,成天回礼。
聂一天道:“此人即我万花宫大当家乾候季刚也!”
季刚道:“贵客远来,未曾登门造访,失礼之至,还请海涵!”
成天道:“俊杰着眼于巨,不拘于细,脚踏贵地,未先行拜谒,勿怪!”
两人哈哈一笑。
成天摆手,若现过来奉上事先准备的见面之礼。
聂一天连忙过来用手接过交给身后侍从。
季刚伸手拉着成天道:“我等久等,汝今来迟,当罚!”
成天道:“何以罚之?”
季刚说:“诸位请看!”
只见季刚只手一摆,远处竖起一排竹竿,每个竹竿上端都挑着一盏灯笼。
季刚笑道:“诸位可会弓弩之戏?”
成天笑道:“请述其详!”
季刚道:“诚如其名也,离竿百步,九箭八落者胜,不胜者今晚自然要罚酒!试观之!”
说完,季刚跃身上马,旁边有人送上弓箭,箭筒内不多不少九支箭。
季刚双手抱拳道:“献丑了!”大喝一声,纵马而去。
季刚保持离竿百步,来回纵马,每回三发,如此来往三回,灯落七盏。
每落一盏,人群中均有不少摇旗呐喊叫好者。九箭用完,季刚纵马而回,摇头苦笑道:“风曳灯笼,有失偏颇,见笑了!”
下得马来,一招手,下人又送上九支箭来。季刚环视众人笑问道:“可有指教者?”
成天未答,小蝶先说:“我来试试!”说着,伸手取过季刚手里九支箭,挽过雕花弓,跃身上马,同样策马到竹竿百步外。此时新灯笼已经全部挂上竹竿,确有风曳灯笼之说,悬灯细线亦随之摆动。成天、皎月、若现和黄睇都为之担心不已,无力天在一旁含笑不语。
小蝶立在马上观察良久,忽然大喊一声:“箭到灯落!”,夹马沿百步线飞驰而出,马蹄离地三次,第一箭已出。众人一惊,这箭竟然没有射向灯笼,而是往天上射去。
季刚噗哧一声笑道:“好箭法!”
话音还没落,小蝶第二箭已发,坐下马每五跃小蝶发一箭,马走一回,小蝶就发出剩余八箭,八灯全落。
所有人都叫好,这时第九盏没灭的灯也被从天上落下来的箭一箭穿落。
季刚立即躬身道:“在下眼拙,不识神箭,恕罪!”
然后又正冠危襟道:“有请诸位屈尊共上枕云楼,今日北灵权贵豪俊来了半数,都要一睹公子身边美人风采,不成想诸位非恃美而来,竟都身怀绝技,令本侯刮目相看!你们这朋友我交定了,今晚一切有我招呼照应,诸位放心就是!……”
季刚将成天引入枕云楼,直乃高朋满座、宾客如云之地,自然免不了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其中大有要一睹传说一容压全城的无力天姿容者,都要按照季刚定下的规矩,欲睹芳容先赌酒,与无力天投枚赌酒胜过方可!直用了一夜,竟无一人赌胜无力天,反倒都因此喝得酩酊大醉,也就无人有幸一睹芳容了。
季刚叹曰:“我想中土乃上人之国,今日方知,实乃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