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可以隐藏,言语可以作假,可身体的本能反应不会骗人,她刚才不受控制的一瞬间的发抖,背后的人不可能不察觉。
“吴瀚,陪你演的戏,就连我自己都觉得精彩。”
她咬紧后牙根,吞下口腔里的一丝血腥。
身后的人抱的更紧,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又渐渐松开手,重复几次,像是一只逗着老鼠的猫,只等她筋疲力尽的时候置于死地。
江云晚,我可以纵容你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我也可以放纵你与他们拉扯不清,可你要记住,你是江云晚,是只要活着,就必须留在吴瀚身边的江云晚,就算吴瀚这个名字给你带来的是无尽痛苦,你也到死不能忘记。
消防车,救护车,鸣笛声全部往连港的方向跑去,江皖尊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沉闷着头。
吴老爷子在参观的画前停下,双眼紧闭,手指微颤,而被江云晚一直揪心的沈迟,正在办公室里听着来自前方的汇报。
“连港港口发生爆炸,初步估计六人身亡,四人已送院进行急救,运输船全部炸毁,具体情况要等到现场专家查验之后才能得出具体信息。”
沈迟翻阅着现场传送过来的照片,他并没有去现场,不仅他没有,警方的这次行动也被他临时调整,没有任何人员受伤。
江云晚曾经说过,吴氏集团底下的所有产业都是专人负责,他们之间并不熟识,互通消息更是不可能,那么只负责夜瑟的江云晚又怎么会知道走私的时间与地点。
这个消息,只有吴瀚和吴老爷子知道,会借着云晚的口传递这个消息的人只有吴瀚。
他想借警方的手,断掉老爷子的走私线,但谁也不能担保这件事不会牵扯到吴瀚,最好的方法就是死无对证,警方调查没有证据,老爷子又不能找警方当面对质,就只能吞下这口怨气。
而与老爷子产生误会的沈迟如果想在海城继续站稳脚跟,就只能与吴瀚合作。
可他就没有想过政府如果不参与此次行动他将要怎么收尾吗?
吴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办公室的其他人早已离开,沈迟给江云晚拨了一个又一个电话,躺在浴缸里的江云晚紧盯着自己的手腕,一丝丝的血渗出,与清澈的水重合在一起,血的颜色变浅,水的颜色却在一点点的变红。
她不会死,至少在她恨的人还活的好好地时候,她不会死,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她还没有完全沦为一个行尸走肉,还跟常人一样有着鲜红的血液。
熟练地包扎完自己的伤口,她将自己的家里里外外的收拾一遍,所有从前的衣服,手机,还有抽屉里的文件都被她整理成了一个大包塞在了杂物室,被她丢掉的远不止这些,因为沈迟的参与,这条路会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难走,她必须要保持绝对的理智与清醒才能制止住自己内心的冲动。
要想赢过吴瀚这个疯子,她就必须比疯子更疯子。
连港港口爆炸的事情第二天被各大新闻媒体实时播报,以此为契机,江皖广直接申请提前召开股东大会,借着GL的这股东风,江皖尊回天无力,被夺了权。
爆炸意外让已经丧命的人背了黑锅,违规操作,不慎引发火灾,这算是他们为江氏做的最后贡献,还有他们为自己的家人换来了安然无忧的后半生生活。
这是幸,亦是不幸。
当江云晚看到吴瀚与江皖尊共同出现在媒体面前,宣布江氏与吴氏即将展开的新合作时,她又一次在心里嘲笑了自己的后知后觉。
这些日子,吴家的生意做得越发红火,原本老爷子独立运作的走私生意逼于其他掌事共同施加的压力,有一部分也在渐渐流转到吴瀚的手上,他需要的应酬越来越多,而江云晚也会在各大场合与他碰见。
吐了好几次,有人先她一步从背后递过手帕,江云晚没有接,还是想要够向远处的纸巾盒,吴瀚的手臂直接撑在洗浴台的两侧,微微泛红的指尖上还留着刚才从她嘴上划过的口红。
“吴少,需要我提醒你这是女士卫生间吗?”
故意的向后摆摆手,未擦干的水滴甩到他具有完美弧度的脸上。
“江云晚,你的口红颜色太艳了,不好看。”
女人用手沾上自己的口红,诱惑性的朝他的嘴唇上抹去,他的唇很薄,上下愈合,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抹上蜜饯的利刃,蛊惑人心,却要你的命。
“这好像与你无关。”
将他往后一推,侧身的瞬间便走开,吴瀚在后面看着被惹火然后张牙舞爪的小猫,满脸宠爱。
站在不远处看着一直黏在他身边的妍霏,这些日子,陪着他出席各大场合的小女孩都被众人纷纷猜测着身份,有懊恼,有羡慕。
这位海城里排名第一的青年才俊也要被收入囊中了吗?
包里的电话不停震动,自从上一次的事情过后,江云晚连一个慰问的电话都没有打过,所以她接电话的时候明显的感受到对面的人不快。
“云晚,我不联系你,你就不会主动给我打个电话吗?”
凭着灵敏的音色判断,江云晚可以准确的从他这几句话读出来,沈迟喝酒了。
“云晚,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你家砸了。”
回到家的时候,七倒八歪的烈酒瓶铺满了地毯,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还有一点清醒的意识,至少在她进门的时候还可以准确的抱住她。
“云晚,我想你了,你呢?”
在他鼓起勇气披荆斩棘想要进入她的世界重新探寻的时候,为什么要用最冷漠的方式推开那个奋不顾身想要拥抱她的自己,他在等,等着她亲口告诉自己真相,等着她亲口否认调查文卷上所有的描写,等着她重新扑进自己的怀抱,陪着他度过人生的最深处。
可是她没有。
“沈迟,你喝醉了。”被她抱在怀里的女孩放下准备拥抱的双手,上天给了她过多的惊喜,现在该收回了。
“我想你,以前的时候,走路想你,吃饭想你,毕业的时候想你,执行任务的时候想你,想你过得怎么样,想你有没有像我想你一样的想我。”
怕她不相信,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郑重的许下每一个承诺。
“云晚,你要相信,我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从来都没有变,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守护好这个国家,守护好自己爱的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他的生命属于这个国家,也属于眼前的这个女人。
折腾了半夜才睡去,江云晚穿着他的白色衬衫坐在落地窗前,等待着冲破黑夜的黎明。
往事如烟,熏得眼前的城市更为清晰。
她都要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厨房传来了陌生的锅碗瓢盆声音,睁开看了一眼有些治愈的阳光,男人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我去上班了。”
“嗯嗯。”女人嘟囔不清蒙上了被子,等她再醒来摸到手机的时候,不得不利索的起身。
会议因为她的晚到推迟了半个小时,江云晚只好先表示自己的歉意,还没有坐下,就听见江皖广的助理通知她去办公室。
海城两大企业合作,他们想要共同拍摄一部新的宣传片推广GL,作为GL的首席,江云晚是不可缺少的参与人。
新的宣传片选址在彩虹之谷,彩虹之谷位于高原中部,一年四季如春,风景绝美,独特的地形经常会出现横跨天际的彩虹,成为了绝佳的旅游景点。
沈迟站在门边,端着为她刚泡好的牛奶,看着默默收拾的江云晚。
“我明天要出差,你抽空把这个给追扬,这是给他找的新住处,你让他去看看。”
接过江云晚手里的纸条,沈迟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身上有着淡淡的奶香味,呼出的热气臊的她的脖子都痒痒的。
“我怎么觉得,你关心追扬比关心我还要多。”
话里的吃味很明显,江云晚用一个吻堵住了他还想说的所有的话。
此次团队的人员不少,大家在机场集合,简单认识了一下,最后只剩下吴氏的某个主管没有到,催促登机的消息在大厅循环播放,总不能为了一个人耽误所有人的时间,纷纷先去办理登机手续。
江云晚自己出差都是坐头等舱,这次人比较多,她也不喜欢特殊化,便和大家一样买的经济舱的票,刚放好行李,乘务员面带微笑通知她,有人帮她临时升了舱。
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的只有一个人---吴瀚。
“我可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你工作,你竟然一点微笑都没有,也太令人失望了。”一副受到伤害的心痛样子。
“吴少好像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GL盈利,吴氏也赚钱。”摆出商人惯有的调调,却没有停止翻阅手上的杂志。
翻得久了,抬头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他们位于世界之上,蓝天之下,人们的心中也变化着缤纷的色彩。
她翻开的那一页,记录了前段时间意大利著名的手工艺术品大师Victoria将会发布自己的收官之作——永恒。
Victoria被称为意大利的国宝设计师,在珠宝设计上天赋异禀,她所涉及的东西每每被推出便被人们一抢而空,但上天给你开了一扇窗,就必定为你关上一扇门。
Victoria的未婚夫与她青梅竹马,两人约定好去雪山完成最后一次的旅行便举行婚礼,不料遇上暴风雪,未婚夫不幸身亡,为了表达自己对感情的忠贞,Victoria终身未嫁,而这段未曾圆满的感情随着她的珠宝设计一起流传于世。
吴瀚觉得原本应该赋予幸福的饰品有了悲剧色彩,但江云晚觉得是Victoria的矢志不渝才令人们有了更多的向往,他们都渴望为自己戴上戒指的人能够像故事里的人一样,无论生与死,都把我一生唯一的爱献给你。
死亡,将他们的爱情定格在了最美的一瞬间,最心动的时候突然失去,这一生便永远停留在了翻不过去的序章,无法开始接下来的故事。
“大家先回酒店休息,我跟江部长去彩虹之谷巡视一下现场。”搭建团队比他们早到一步,现场基本雏形已经布置完毕,江云晚穿的平底鞋,走起路来倒是比穿着皮鞋的吴瀚舒服得多。
此时的海城是秋季,万物萧条,但相隔数万里之外的彩虹之谷漫山遍野布满了盛开的花朵,红的,白的,黄的,蓝的,构成一幅绝美的七彩画卷,他们站在山顶最高处,欣赏着大自然的杰作,感慨着大自然的馈赠。
风吹起,扬起的花瓣落到江云晚的手心,稍一张手,又被风带走,散着的头发也被一起吹动,露出被阳光照耀的有些柔和的脸庞。
这一刻的天地间,多了一幅无法洗去的朝光晨露,是这里的白日艳阳,是藏于心底难以启齿的求不得。
“江云晚,你说我有没有可能会爱上一个人?”
黑色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我还没有遇见过,会学会爱的疯子。”
他转过去的眼睛里隐藏的情绪太深,但脸上还是原本一副慵懒的模样。
如果我耗尽一生,会不会换来你的一句有可能。
风停了,他们在等,等下一场风,等下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离开的时候有些晚了,吴瀚说自己坐飞机累了,不想开车,硬要住在这里,江云晚气的直跺脚,吴瀚故意把钥匙扔给她,让她自己有本事开回去。
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慢悠悠的走在前面,倾听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这里的房间都需要提前预定,刚好有一对小情侣临时不来,剩了一间房,江云晚现在别无他法,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游荡,比跟一个疯子睡在一间房里更可怕。
她的行李被同事带到了酒店,洗完澡只好先穿着吴瀚的衬衫与裤子,过于宽松的衣服显得她更加纤瘦。
她在松软陌生的被子里闭上眼睛,几分钟以后,床上的另一边也塌陷了过去,黑暗中可以感受到刺激在她脖颈间炙热的呼吸,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搂着她的腰,江云晚将安分的手拿下,他又一次放上,还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你要是在动,我还能做出其他的,你信不信。”
他绝对不是说着玩玩的,女人的听话让他十分满意,靠近了她的头发,房间里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恍然想起第一次躺在他怀里的那个小女孩,睡着的时候眼角还挂着一滴未干的眼泪,他静静地看了她一夜,竟有些贪恋她留在自己怀里。
就是那一点贪恋,让他错认为自己一片荒芜的心也会有朝一日布满繁华。
“江云晚,我在追求妍霏,你知道吗?”
“我多无耻,又要祸害一个无辜的人了。”
怀里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是闭着眼,丝毫不管他的自言自语,他说了一晚上的话,最终睡着的女人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江云晚,我好像......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