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莲径直来到了一根凸起的立柱前,别过脑袋找到了躲在后面的柯哀,两个人的目光互相对视了足足有十秒钟。
该死,原来她想杀的人是我!柯哀的脑子里有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
赛莲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也许魔兽陷入长久的休眠以后,会对第一个人产生印象,就像雏鸟从蛋里孵化出来,会对它看见的第一个生物喊“妈妈”。
而魔兽这种骨子里藏着暴戾之气的生物不一样,会杀死看见的第一个人类。
可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赛莲这副狼狈的模样,柯哀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哀伤、悲痛或者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痛楚。
他没有从赛莲的眼里看出杀死一个人的欲望,只有让人一下子丧下来的哀伤,就像……积攒了好几天的热情,“啪”地一声碎掉了。
难道魔兽和人类一样,也是一种感性的动物么?
柯哀的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奇怪的念头,就被人拉着倒退了出去,闪进了过道的转角里。
脑子里的思绪被人打断了,他心里忽然烦闷了起来,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一张冰清玉洁的脸庞,仿佛一朵盛开在雪山巅峰的莲花。
“你怎么来了?”柯哀愣了一下,怒气一下子消了下去。
灵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眉头皱了皱,柯哀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急忙把手缩了回来,脸庞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对不起,我……”
灵儿穿了一身纯黑色的校服裙,淡青色的长筒袜,近乎纯黑的长发整齐地披散在肩后,她的脸颊两边挂着淡淡的腮红,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只近乎透明的手中抓着一柄雕刻着花纹的武士刀,她面无表情地捋了捋左胸处的褶皱,把六芒星校徽摆正。
耳边的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一道低沉的男音:“会长,学生会的各位干部已经回校,再过几分钟就能赶到战场,请在原地等待我们的支援。”
“不需要。”灵儿只用了三个简短清晰的字否决了对方的请求。
“Alice已经用短信把学院的状况通知了我们,我们赶回来的目的就是阻止海妖继续破坏。”
“赛莲是历史中记载的初代种,就算在休眠中丧失了大部分力量也依然能唤起海啸,我们这里没有人是她的对手,你们来了也是送死。”
“可是……”
对方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对讲机被灵儿默默地关闭了。
“你也走吧。”灵儿头也不回地对柯哀说,她将那柄黑色的武士刀提在了身前,无声无息地拔了出来。
“走去哪?”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灵儿说,“学生会的格拉海德说他们已经回校,说明海上列车还停在车站,你不属于这里,没有必要做出无谓的牺牲。”
“那他们呢?”
“他们都被海妖之歌催眠了,阶级越高的魔兽魔力越强大,它们会释放精神冲击侵袭人类的意识,意志力薄弱的人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我会拖住赛莲,你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他们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柯哀提出一个问题,这个冰冷的女孩儿就立即做出精简的回答,不会多一个字,也不会少一句话。
虽然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但是在性格上,学生会长和炼金委员会会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就好比高空的鹰和草原的野马,一个沉稳内敛另一个放荡不羁。
“我没有时间了,你还有问题么?”两人对视了十几秒钟,灵儿在两人尴尬的沉默中问。
她的身上隐隐透露出刀锋般的寒气,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即将奔赴战场,又像那天夜晚收拢翅膀从天而降的天使,带着无与伦比的肃杀之气。
她也会死吗?像其他人一样。柯哀在心里想着。
他真想像一位英雄或是一个地道的赌棍一样把她拉到身后意气风发地说:“嘿,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可他没这个勇气,也没那个本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女孩儿面前他变得像个孩子一样胆小。
也许是从某一次见面起。
她像一阵轻柔的风一般消失了,仿佛阳光下消融的泡沫。蹲在墙角里的柯哀甚至没有发觉她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耳边回响着刀刃急震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这个原本静谧祥和的校园如今寂静得像是一座死城,在这座死城里,一身纯黑的灵儿被暴雨淋得湿透,黑色的校服裙粘稠地附在发育良好的身体上。
她的黑色帆布鞋踏起水花,整个人凌空而起,将那柄名为“村正”的武士刀高举过头顶,修长的刀身在此刻泛起金色的纹路,连同那只白得透明的手臂都无法辩认了,因为那是快如闪电的速度,让她的刀几乎隐形了下来。
这是要完全杀死一个人的态势,凌厉、迅疾、没有丝毫的迟疑。可是从她冷漠如水的表情里却没有暴露出任何一丝杀气,让人错以为她只是一个坐在教室角落里看窗外发呆的平凡女孩儿。
这一刀下去,就算面前是铜墙铁壁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斩开吧?柯哀心想。
可是赛莲不是铜墙铁壁,半人化的魔兽比普通的魔兽强大无数倍,尤其是在魔兽的阶级制度中,初代种和他见过的六代种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就好比叶凌云说过的斗兽棋,初代种是金字塔顶尖的“象”,而六代种只是低端的“猫”。
赛莲站定了没有动,几乎必杀的一刀袭来的瞬间,她抬起了手像摘下一个果子一般,仅仅靠着手腕一抖就轻松地将黑刀弹开。
那个天使如同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微微一个趔趄,身体后仰,而后急退了几步,黑刀在手中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这个瞬间太快了,柯哀甚至没有看清楚赛莲是怎么做到的,只看见空气微微波动,仿佛扩散开了一个透明的涟漪,赛莲就轻而易举地挡下了致命一击。
没人知道赛莲看似柔软娇弱的肌肤有多么坚硬,一个重达十二吨的铁罐头都不能在她身上留下致命伤,更何况是一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