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夜议
吴一子的家坐落在村子的中游位置。当然，与其说是村中游，不如说是村子的中上游。
虽然说平凡村是个以务农为生的平凡农村。
但是由于村子里的住户并不算多，加起来也就十多户，而且都是本家，所以每家每户的居所倒也不算太小。
大致都是东西两间土厢房，一间厨房，加上一间茅房。屋顶上面都是用黑稀泥加上干稻草糊的顶。外面是用篱笆围的小院。
院中间，靠东厢房的那边还有两行小菜圃，菜圃上面种了一些萝卜和菠菜。还围了一个小鸡圈。
吴老汉和王氏住在东边，吴一子住在另一边。
院内正中间的位置还有一架用竹子做的四角小秋千，平常没事的时候，一家人都喜欢坐在上面晃荡一会儿。
乘着晚霞回到家后，三人将锄头都挂在靠西厢房小棚里的横梁上。王氏就去生火做饭去了。
吴一子在井里面打了桶水给娘送到厨房后，又打了桶水去给小菜圃浇水。
吴老汉坐在秋千上抽着旱烟，还靠着秋千敲了敲烟管。
看见儿子正蹲着浇水的身影，吴老汉望了望天色，估摸着这会，村里的人都应该从地里面回来了，便偷偷打开篱笆门，朝族长家走去......
“砰砰砰，族长，族长，你在家吗”吴老背着手捶门，粗狂的喉咙号了两嗓子，瞧见没人应，打算再捶门的时候：
“来了，今天从东边挖沟引水到白水洼田里，挖的腰痛”
伴随着嘶哑的声音，开门的是一个背着手走过来的干枯精瘦的老头，嘴里牙齿通黄，面皮抖落着皱纹，手里还拿着未熄灭的烟斗。
“啥事啊？进来讲”二人便先后走进了小院。
落座之后，族长拿出碗给老汉倒了碗温水，问了句“啥事，说吧”。接着就眯眼抽起了旱烟。
“今年老天爷不给饭吃，自梅雨过后现在都入秋了，总共下了才不到几场雨，明年估计是雨季多。收成肯定不怎么样，也不怎么要人手，我琢磨着将村里的小娃们都放出去闯闯，田里地里，本家互相帮衬一下差不多就够了，你看么样？”吴老汉断断续续将下午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族长听完后顿了下，感到诧异。将抽完的黄烟管头靠在石墩上敲出来，又填一嘬上去沉吟一会后讲道：
“你说的这件事，我也早有考虑。这样吧，我们把村里人都聚集起来，大家一起商量下，在祖宗堂里集合”。
两人说完前后脚走出院子各家各户吆喝去了。
不一会儿村头的小屋里便挤进十三四个人。
“今天把大家聚起来是想跟大家商量个个事。”
“我们平凡村，往祖上数五六代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全靠老天爷给点吃的。今年天时不好大家心里也都知道。明年肯定是多水多雨。”
“我跟吴老头两人就想着呢，趁娃子们还年轻，让他们出去闯一闯。不要像我们一样几代人都终生栽在自家的那两亩田里头。田里地里有什么事大家都互相帮衬着来。”
“大家怎么看都说说吧”族长说完后掏出了烟管，习惯性的眯眼嘬了起来。
“族长，这事，我看也行”。族人吴七拐附和道。
“对，族长，这事俺看行，听说城里面可比咱们这繁华多了呢”。
“吴七拐你孤陋寡闻了吧，我家孩子他舅可跟我说过，这大城市里面不仅繁华多了，可还有能搬山填海的神仙呢”。
“真的假的啊？哈哈哈哈，你莫是吹牛喔？
“不过也该让孩子们出去看看。”众人都纷纷笑道
“
对对，让他们都出去看看，俺也支持”
底下的族人人一听族长的提议都吆喝着附应。
可不嘛？
族长可是村里唯一有见识的人呢。
瞧见众人都支持，村长又站出来道：“行，那就有娃的，都回去和自家娃说一下，明天收拾一下，后天都让他们出去。”
“由吴老头和大龙带头，现在，都散了，都散了。”说完就背手带着烟斗走出了祠堂。
众人见没什么事也就三五成群的商议着回家去了
吴老汉看见此事已经落音也低头迈着步子走出泥巴祠堂，思考该怎么去跟吴一子说这件事了......
小院内，吴一子浇完水后，坐在秋千上看着烧红晚霞。暂时将思绪抛在了九霄云外。
这是吴一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因为每次发呆他脑海里总是会发现出一些的画面。
比如处在群星当中，自己衣衫潦草的在其中流浪，那里有各色各异的人，他们出售着千奇百怪的东西。
这些画面很远，又似乎很近，正是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画面使得吴一子比之其他人多了一份聪慧一份淡然。
吴一子的目光很深邃，很纯净，所以他很少有烦恼。
可是天时的原因，吴一子为了地里的庄稼泛起了深深的忧愁......。
“一子，快来吃饭了”母亲的慈爱的呼喊将吴一子的思绪拉回了身体。
他看了看四周，却没有发现父亲的身影。
“娘，爹哪去了？”“你爹刚才不还在吗？那指不定在你叔婶家闲坐，你快喊他回来吃饭”
“好！”说完吴一子正要踏出门去，吴老汉便走了进来。
“爹，正要去你找你吃饭呢”吴一子笑着看着刚迈进小院的父亲。
“我去族长家商议事情，正好这事跟你有关，你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讲”吴老汉说完就吃了起来
“老汉，啥事啊，还跑族长家去商议”王氏不禁感到好奇。
“一子啊，咱们家世代农民你也知道。你爹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没啥见识，下午你娘在地里跟你说的来年多水庄稼肯定不好做，爹也认同”。
“所以晚上爹去族长家商议，趁来年多雨让咱村里和你一辈的小伙子们都出去走走看看。晚上你拐叔他们也都同意了”。
“说是后天就要走，他娘你给一子准备准备，给他收拾收拾行李”。说完吴老汉便低头扒饭不再说话。
王氏乍然一听，怔住了。手里的筷子啪嗒往地上一掉，眼眶瞬间溢湿了。
但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想说些什么，嘴角撇了撇却又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这是好事，只是就是舍不得，想哭。
吴一子听完什么都没说，“喔”了一声。
然后继续扒着碗里的饭.只是扒饭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夜晚躺在床上，吴一子能够清晰的听到母亲的屋里传来断续的哽咽和爹在安慰娘的声音。
他知道，娘是舍不得自己，怕自己在外面吃亏吃苦，怕自己受伤而担心自己。
听着母亲的哭声一子心如刀割，他清楚，自己必须离去，不然明年大雨之下，家中的存粮根本不够三口度过一年时间。
加上宗亲叔伯之中还有孤寡老人需要大家供养，且每年官府税收便是三石粮食，家中现有的粮食不过五石左右。
想到这，一子心情更显沉重，辗转反侧，直至子时方沉沉睡去......
夜色很美，也很沉，犹如草原上的大雾，遮住了草原本该有的魅力，使人感到迷茫，感到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