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应了一声,滕翕之本也觉得尴尬,见此忙起身先下去后,便站在车马处迎她,将她也迎下马车。
这阁染十二时,是余姚最负盛名的布庄,时下最时髦的襦裙样式织锦花样都是出自此处,固有阁染十二一寸剪,货值三千贯百金这样的名头。
戚长这样的容貌自下车后,惊叹声便是未停下过,虽只是在店门前片刻驻足,便是瞬间引来极大的反应,阁染本就人流窜动,见一绝色美人露面都不住停下脚步,有艳羡,有痴迷,有嫉妒,形形色色皆是世态。
“这是哪家的小姐,怎生的这样好看。”
“瞧瞧,这一身狐媚相,不知道是哪家的妾呢。”
同行男子忙骂了声“胡说些什么,你可见到她从哪辆马车上下来的?”
“哪?”女子说着靠近问道。
“门口停着滕府的马车,你说呢。”
“滕府的?莫不是那位!”说话间竟然开始带着谨慎,连音量都小了下来。
“快闭上你的嘴吧,那位矜贵的地方,也不怕惹祸上身。”说着便是拉着那妇匆匆忙忙人离开。
阁染
“小妹,你看这个如何?我看甚配你颜色。”
戚长百无聊奈的坐在椅子上,支棱着手臂托着一张俏颜看着忙的脚不沾地不停那染布在她面前晃悠的滕翕之“五哥哥不是说不要妹妹这般好颜色?不然要让旁人伤心去,可怎么好。”
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不过眼里头却是黑黑闪闪的恶趣味。
滕翕之本挑了件苏绣织雾锦缎,正欲献宝似的递给戚长,便是听到他这一言语,一时间愣在原地,满是踌躇,不知该递过去还是不递,递了便是打自己的脸,不递吧,更显得刚才一番实在滑稽。
她笑了,最终还是示意青叶伸手去接,带着玩味道“就这匹吧,五哥哥挑的总没错的。”
滕翕之自然听出话的意思,心中暗忖这妮子当真是记仇,却也不敢再得罪他,这几日吃的亏还少吗,再不学乖,他是呆吗?
“姑娘随我来,需要过下尺数。”一小厮恭敬道。
戚长对这些花花颜料实在提不起半分兴趣,心中叹了口气,又往门外看了一眼,见仍旧没看见那人身影,只得作罢,遂起身跟着那小厮往别间去。
不知被折磨了多久,终于迈着步子走回了之前的屋子。
刚进屋子,便是看到滕翕之身边多了一男子,他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手指有意无意的转动着白玉扳指,看着像是没甚耐心,那人正是姗姗来迟的滕歉然。
戚长嫣红的唇轻轻勾了勾,迈着莲步入房,听她动静,滕谦然慢慢转回了身子,戚长走到他面前,扬起笑意甜甜的喊了声“六哥哥你来了。”
在他面前,她显得格外天真无害。
滕谦然不置可否,囫囵应了一声“唔”,方才转身便是看见她这一身火红,一张芙蓉娇面被这火红衬的娇艳欲滴,眉头微微蹙起,似小山一般,觉得今日她出门太过招摇,这般模样,又不知打着主意。
“六哥哥怎么了?是我脸上有脏吗?”说着便是伸手抚了抚脸。
他目光探究之意太过浓厚,戚长似乎格外心虚,总是要故意装模作样做些女儿家的娇态,似是怕那双眼睛洞彻他灵魂,看出他是谁,天知道做这些让他心间恶寒不已。
滕谦然见她状似天真,才冷冷道“无甚,可好了,能走了?”
她这番去,确实耽误了些时间。
点了点头道“已经好了,可以走了。”
滕翕之见半晌戚长也没看到他似的,终是抱怨了一声“也太久了,等会想去哪?我带你去。”
戚长现如今哪还有半点方才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格外乖巧的摇了摇头,对着滕谦然道“不知,六哥哥说去哪,便去哪吧。”
滕翕之撇了撇嘴,这般乖乖巧巧的小妹,她从来没在他面前作态过,不由看了眼自己的六弟,心中计较,为何小妹对他这么乖巧,就因为对外头的名声是亲兄妹,这么个虚框教条他可不信。
“六弟可想好去什么地方?外出前祖父可是嘱咐过,要让小妹玩的尽兴的。”转头便是将何处去玩的烫手山芋礽给了滕谦然,既然小妹看重你,便你想呗。
听他又搬出了外祖,刚刚还想开溜的滕谦然不得不放弃此念头,转身走到窗前,将那半开的窗全部推开,定定的看了一会,随后便是指着某处道“那便去那处,现在天还早,晚间会更好看些,先去旁边的碧峰庭吧。”
滕翕之和戚长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阁染十二时的位置极好,楼宇又比别处高些,刚好站在此处,能看见些别的地方看不见的景色。
顺着方向看去,他指着的是一略圆间的楼塔,看着像是什么观赏的地方,但看不见全貌,戚长对这余姚又全不熟悉,是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没有说话,倒是滕翕之看了,眼里的光闪了闪,赞成的拍了拍手中闭着的折扇,看着滕谦然道“妙极,与我倒是不谋而合。”
戚长眼角挑了挑,心中直笑这滕翕之脸皮真厚,什么金子都要往脸上贴去。刚刚怎么不说,非要在这像马后炮似的。
滕谦然只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便起先退到出来,抬着步子朝着楼下走去。
他们两个相互觑了一眼,滕翕之怕她伤心安抚了一句“他一贯冷冰冰,见多了就不奇怪了。”说着便用扇子轻轻拍了她的肩头,似是安慰。
说着便是领着她往外头走去,到楼下,便见滕谦然已经坐上了马车,转头透过那扇车窗看向他们,似乎还在见怪他们怎会这么慢。
饶是滕翕之这样的笑面的和善人,也有些不悦,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再看他,还贴心的挡在了戚长面前,将那张不耐烦的面隔开,然后站到那马车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戚长上去,随后自己则也一跃而上。
对着外头道“去平陆湖。”
马车在人不多的街上又慢慢行着,两旁的行人见了都默默屏退两边,车上三人心思各异,滕谦然似乎有些疲累,上车后便半依着车壁闭目假寐着。
无人注意那缓行的马车不远处,有人正眼神复杂的盯着,待在原地不动,身旁侍从轻问“公子?可跟上?”
那人默了半晌,似是在考量什么,终是在马车快要消失在尽头处,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信步跟了上去,那仆从呆愣了片刻,忙也追了上去。
“域京那处可安排妥当?”滕翕之忽的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却是将戚长那颗本沉寂的心,募的便是砰砰直跳,几乎屏息,面上却是廖若无波,平静得很。
话甫刚落,便见谦然睁开那双冷曦的目,似有似无的先是看了一眼戚长后,便才对着滕翕之道“五哥这话明知故问了。”
说着有些颓靡的将头往后面一靠,睨着他。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还是输了。”说着居然叹了一口气,言语里懊恼之意颇盛。
滕翕之这人性格极恶劣,最爱见人败事,看,次此刻他正拿起手中折扇自以为潇洒的扇了扇后,捂着唇笑,眼里头盛满了幸灾乐祸“早就说你斗不过他,还非不信邪。”
又是一记补刀。
一旁静默听着的戚长,此刻心头百转千回,她强行压抑住心头的震撼,扬起一张天真的小脸问道“五哥哥在说些什么?域京何事?”
滕翕之见她这般,更是忙不迭想要与她分享,忙凑到她身侧,鼻子嗅了嗅她身上的异香“你可知道,你崇拜的六哥哥在域京可是栽了好大一个跟头,若不是有人救他,现在早就是一把枯骨......”
话还未说完,滕谦然在车内便是扬起自己袖间的束带打了过去,滕翕之反应也是极快,忙伸手拉住,却是被那束带勾带出的穗玉勾打了一下,“啪”的一声,在这四方的马车内格外清凉,滕翕之忙松开了手,哎呦了一声,骂他怎这般六亲不认下狠手。
戚长在一旁注意到那根束带,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一双好看的目就愣愣的盯着,那东西她认得,准确的来说,便是他的东西才是,那根束带是他当日摄政之时,为笼络下臣钦赐自己御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