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里反馈出来的情况,也恰好从侧面印证了老杨的推论,看来这沉睡的秘密应该就是催眠术引起的。
但究竟是被谁催了眠,怎样大面积让人心甘情愿被催眠的,他们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
其中一名病人引起了薄繁的注意,那个体形壮硕的妇人名叫张英,是前段时间一个男性死者的妻子。
他们当时查出死者妻子张英有重大作案嫌疑,刚跟上面申请了搜查令,就发现张英早就不知所踪了。
当时他们根据监控只查到12号那天张英曾经在火车站长时间逗留,然后消失不见,直到今天在病例里再次看到她的名字。
那些这些天张英是一直住在医院,还是才被送进医院的呢?
薄繁询问主任医师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张英是三天前才被家属送到医院来的,那么她消失的那三天究竟去了哪儿?
在一楼大厅遇到了赶来的李默文,两个人一同上了车,在车上李默文很颓废,薄繁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事情不顺利。
“或许有句话你说的很对。”薄繁突然来这么一句,李默文没反应过来。
他每天都要说好多话,不知道薄繁具体说的是哪一句,他疑惑的望向薄繁,薄繁则说:“许晚或许真的不是普通人,她拥有的能力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没等李默文开口,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每个人在她面前都像是一张白纸,遇到上她,我们的所有秘密都会被写到纸上,包括我们的生命,或许这样的人很可怕,但只要她本性是善良的,我们就不能那么针对她。”
李默文被薄繁的话噎得目瞪口呆,半天没挤出半个字了。
前几次余长曦也有意无意的提醒过命案的发生,但他都没在意,因为他是一个信奉科学的警察。
有的时候她说的很直白的时候,他也只是假模假式的让李默文去查,但事实就是她说的是真的,他的不在意就造成了好几条生命没能挽回,虽然凶手都在第一时间被控制了起来,但人死了就是死了。
“老大,那本日记上真的记录了还未发生的死亡过程吗?”李默文没亲眼看到那本日记,他心里还存有侥幸。
“我亲眼看到的,她日记上写的时间就是昨天命案发生时间,如果不是刘局下令让我一直盯着她,我可能会把她抓起来。”
薄繁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一个人可以站在凶手的角度去描述一个作案过程,这是很常见的,但能提前预知到凶案发生就很不正常了。
一路无语的来到了余长曦楼下,余长曦的大门紧闭着,薄繁走过去敲了敲她的门,发现门没锁,只是虚掩着。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余长曦正望着窗外出神。
察觉到有人靠近,余长曦马上回了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轻轻笑着打招呼,“薄警官,好久不见。”
认识这么久,薄繁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这个人一向把心思隐藏的很深,面部表情除了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外,绝无一丝的变化。
薄繁有些愣神,余长曦其实长得并不差,只是那张常年不见天日的隽秀面庞上多了一些不自然的、病态的苍白,再加上她本就不爱笑,使得别人都有些不敢靠近她。
“你上次说凶手是个擅长催眠的麻醉师,你有什么依据?”薄繁为了给接下来的问话顺利打开一条突破口,他故意避重就轻的问道。
余长曦仍旧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唯一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如纸,形如鬼魅,甚至有几分可怕。
薄繁望着她,她的身形瘦削,看起来单薄又孱弱,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带走似的。
“我可以告诉你至少三点特征,凶手是年轻男性,麻醉师,工作不得志,从小父母离异,他跟父亲生活,但没几年他的父亲死了,所以他认为是因为母亲的离开才导致父亲的死亡。”余长曦的声音并不大,脸上神采飞扬。
“其一,受害者都是年龄在25到30岁之间的女性,被发现时都穿着长裙,短发,身上都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说明凶手可能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他母亲离开他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岁数,他是报复性催眠,可能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只有这几个明显的特征,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是想报复他的母亲。”余长曦抬起头,语气冷静,并没有看他,像只刚刚从乌鸦嘴里骗到食物的狡黠的小狐狸,浑身散发出平常最难见到的烟火气。
薄繁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对医院里那一批奇怪的病人有什么看法?”
他特意咬重了“看法”两个字,其目的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余长曦却装起了傻,“警官,我可是个精神病人啊,我敢说,你敢听吗?”
她望向薄繁,却还是不与他有目光上的接触。
“我信你,你说的我都信。”薄繁说的是那么认真,发自肺腑。
“我信你”,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震得余长曦微微的愣神,但余长曦并没有在意。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相信人,这么善于伪装的?她已经记不清了,或是是重生后,或许是更早。
余长曦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地方,然后说道:“去这个地方。”余长曦没有告诉他缘由,她并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好。”薄繁稍作停顿,把车钥匙丢给李默文,然后弯腰抱起余长曦就下了楼。
余长曦无语,就算她是个瘸子,这公寓有电梯,有必要总是对她抱了抱去的吗?
前面开车的李默文显然也跟她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不好说出口。
地点是一家装修简单,格调简约的咖啡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水晶吊灯散发出橘黄色的温暖光芒,大理石地板被踩得哐当作响。
“一杯咖啡,谢谢。”
他们上了二楼坐在了最靠围栏旁的桌子前坐下,在这里,可以看到这座城有个大致的轮廓。
“不要紧张,我是带你们来抓人的。”
余长曦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假笑,隐藏在瞳孔之下的情绪依旧是平静无波。
“……”
抓人?
在这里抓哪门子人啊?
薄繁目光落在余长曦被困在轮椅上的双腿,突然就笑了,“就算你想,你也没那能力。”
“你当真觉得我没那能力吗?”余长曦突然诡异一笑,将目光与薄繁对视。
两道目光交错的瞬间,薄繁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将他吸走,余长曦那双平日里虽然很冷却毫无伤害力的眸子,在这个时刻就犹如一个无形的、巨大的黑洞,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吸纳进去。
那黑洞深邃而深不见底,薄繁坐在原地想挪动步子,却动弹不得,额角已经渗出汗珠,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轻,好像他的灵魂都要被吸出体外了一样。
直到余长曦移开目光,他这才得到解放,身子虚弱的瘫软在了地上,像是一滩烂泥。
他猛的想起余长曦方才的那句话,不由得一个颤栗,冷汗直流,就在这一刻,薄大警官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余长曦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现在还觉得我没资格抓到凶手吗?”
“我信你。”
又是这句话,一个“信”字犹如破冰之势,直击余长曦那颗早就坚如磐石的心。
她也能够被人相信,有资格被人相信吗?
答案是否定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人信过她,更何况眼前人正是前世送她上刑场的人之一,这个人这辈子才跟她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居然说信她,简直是天方夜谭!
瞥了一眼还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刚刚明明怕的要死,现在却装老好人,怎么不去当和尚?
现在的人呐,为了骗取他想要的信息,当真是什么瞎话都编的出来,一点儿也不实在。
“你要真信我,就听我的,现在坐好等着凶手主动出现。”
余长曦这句话并没有骗他。
“你知道凶手是谁?”薄繁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他的语气有几分焦急。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当如何?难不成我告诉你他的名字,你就能奈他何?”余长曦讥讽一笑,眉眼间都带着几分孩子气。
薄繁脸一红,听她这样一说,他好像也没那么确定了。
“告诉你也无妨,他们确实不是被催眠,而是与人做了笔自认为很划算的交易,有个人的能力是控制时间,有人与他签订契约回到过去,想改变过去,展望未来。”见薄繁似懂非懂,余长曦解释道:“时间之约是需要双方共同签订一份协议,那个人送他或她回到他想要改变的时间段,而乙方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超出时限而流连忘返不愿回到现实的,就会向医院的人一样,陷入沉睡,直至死亡。”
余长曦现在所说的已经完全超出了科学范围,什么时间掌控、什么契约,放在以前,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会死?”话一出口,薄繁就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不是一句废话吗,世间之生灵谁不会死?
余长曦倒是没舍得赏他一个大白眼,而是直接说道:“签订契约之前催眠者就会告诉被催眠者如果回不来的后果,双方达成共识,才能顺利签约,这种事情你情我愿,钱货两清,从此各不相欠。”
薄繁望着余长曦,目光复杂,“这世上真的有人拥有这种能力吗?”
余长曦嗤笑一声,“当然没有,这些都是催眠师为了达到目的而编出来的鬼话,关键还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薄繁反问:“那你刚刚是在对我做什么?”
薄繁曾经是军人,现在是警察,无论是那一个职业都能磨炼他坚定的意志力,但就在刚刚,余长曦轻而易举的就摧毁了。
“我?”余长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就如你看到的。”
“你也是催眠师?”薄繁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
“你怕死?”余长曦眉头紧蹙,目光落在了薄繁的脸上。
薄繁这一次倒是学乖了,绝不主动与之对视,刚才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着实不想再尝试第二遍了。
余长曦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刚刚不过是我的一点小伎俩而已,趁你对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对你进行催眠,勾起你内心最可怕的回忆,所以你才会那个样子。”
薄繁冷汗直流,怪不得刘局要一再提醒他千万不可以跟余长曦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