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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倒带 . 磨损

游乐园还是那个样子,不过相比起节假日,周三的这天园子里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七点刚过去,一周的时间也只是勉强度过了一半而已,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跑到游乐园来大喊大叫,疯狂似的玩上一玩。不过呢,这些大多数里面,并不包含着苏楠一家。

苏闯在小路上欢快地跑,连路标也不看,见到哪个项目觉得有趣,就跑过去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苏楠在名义上和现实上而言,都是彻底的有钱人,没有上下班打卡的要求,自然也就轻松得太多。于是乎,这两个人就一齐变成了小孩子,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怎么高兴怎么来。

“我的天哪,要是哪天失业了,绝对不去当海盗。这工作,太残暴了……”

八十分钟过后,在连续玩了不知道几次海盗船之后,苏楠终于是认输了。老了老了,不该自以为是和年轻人拼体力,尤其是不能和正在兴头上的女孩比较高低。否则,结果可想而知。比如现在的苏楠,他坐在走道边头晕眼花的模样,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苏闯享受着自己的胜利果实,朝着苏楠的肩膀拍了几下。

“你老了,不要和年轻人比赛哦。不过呢,可惜的是你现在已经输了,惩罚是什么呢,给我买棉花糖吧!”

“好好好,认输了。不过,你能不能稍微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拿着我的钱包自己去买?就在那边。”

苏楠把钱包掏出来递给苏闯,简直累得不想说话,他真的没想到,作为一只能上天入地的妖怪,人类的一个小小娱乐,居然能把他折腾到这个地步。他这不仅是作为一位“父亲”感到不好意思,更是觉得自己给妖怪都丢脸了。不过,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里吐槽,对其他人,那是谁也不能说。

苏闯收下战利品,潇洒地甩了一下麻花辫子走开了,在不远处的蓝色棚子下面,停着一辆自行车。着车的后座经过改装,原本是座位的地方变成了铁皮围起来的圆形,脚架上方挂着的是两个小煤气罐。

“伯伯,来两个棉花糖。”

苏闯拿出一张五块钱,放进有着零碎硬币的小竹篓里,安静地站在旁边看。买棉花糖的老伯微微笑了一笑,很慈祥,露出缺了的牙齿。

他舀起白糖的手有点颤抖,或许是因为年纪确实大了,颗颗粒粒的白糖撒了一路。

“丫头啊,那边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啦?”

老人的声音有点模糊,发音也很不清楚,可苏闯还是听懂了。她看着老人的一只脚熟练的踩踏着自行车的踏板,他面前机器上的圆快速的转动着,丝丝缕缕的白色就这样慢慢升起来,逐渐的靠近他手里的短木棍,聚集起来,缠绕在上面。

“哦,是一起来的人……”

苏闯没撒谎,她只是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和孙楠之间的关系。他是自己的爸爸吗?不是,她亲眼看到了,更确认了,他不是。他是朋友吗?是叔叔吗?是监护人吗?不是,不是,全都不是……

她只能用这个模糊不清的句子来形容苏楠了。一起来的人。他们不过是一起来玩,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走生活的某一段路。至于从前发生了什么,苏闯毫无兴趣,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不敢去想象。

“我们是一起来的人……”

苏闯接过老人手里的两个棉花糖,又低声地重复了一次。老伯还是笑笑的,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见,苏闯被他看得心虚,只好快点逃跑。可是无奈手里还拿着两个棉花糖,她跑不了多块,顶多只能快步地走。

游乐园最热闹的时候,是天完全黑透了之后的游行会,一连串的车慢慢地沿着小路行驶,上面的人穿得好像从电视里走出来,又唱歌又跳舞。烟花,几乎可以代替路灯,把整个游乐园的路照得明亮。苏闯吃着棉花糖,丝丝的甜味化开来,疑虑扯下来的,云朵一样的棉花糖,就这样消失掉。

“这个怎么样?漂亮吧!”

苏楠的对着苏闯大喊,可他的声音还是敌不过烟花,只剩下不够清楚的声音,还没传进苏闯的耳朵,就被抹掉了。

苏闯捂住耳朵,盯着黑色帘幕上绽放的烟火,红的蓝的,全都交织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图案,也说不清是什么颜色。

那些烟火,就好像她认识里的苏楠一样,都是神秘的。而这场烟火表演,就像她和苏楠共度的日子,绚丽,叫人不愿意忘记,更不敢探寻什么。

“喂,苏楠……”

苏闯没有看身边的人,只是对着天空大喊,她希望烟火的爆裂声可以盖住这一切,又希望能让苏楠听见。这是,自己第一次叫这个名字。第一用“苏楠”两个字,叫这个既是父亲,又是朋友的神秘的人。

“我想说……谢谢你!”

回家的路上,汽车里响着悠扬的萨克斯音乐,苏闯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随着音乐轻轻摇头。这个晚上,对她而言格外的普通,也格外的特别。她和苏楠一起去过许多地方,博物馆,电影院,当然也不止一次的去过游乐园。可是今天,看着烟花和游行的车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突然的不高兴。自己心里猛然产生的东西是什么呢?

苏闯停着萨克斯演奏的曲目“回家”,好像在一瞬间就突然的明白了。那感情,是恐惧。

“等我长大了,你会老吗?变成老伯伯,没有牙齿,只能吃面条的那种?”

苏闯看着镜子里苏楠的脸,这张脸,和记忆里面的还是一模一样,就好像时间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也留不下什么痕迹。

“那不一定,要看情况了。说不定,我容颜永驻呢?”

汽车随着路灯变红停在了路口,苏楠朝着苏闯一眨眼,得意地扬了扬头。他说的话确实的事实,毕竟他是妖又不是人,这个“苏楠”的外貌,只是他众多幻化里的一个而已,没什么特别。就算刻意把自己变得老一些,不过是法术,也是一样的。

“你要是一直这么帅,那太好了。以后等我结婚的时候,就可以和别人炫耀了。等你有了孙子孙女,还可以拿照片说,看看你们的爷爷多帅呀!”'

苏闯哈哈地笑起来,笑得弓腰驼背,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那些笑声到了最后,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刹车的声音急促,也尖锐。十字路口的中心,两辆车以一个奇特的角度,镶入了对方的身体。空中,绽开一朵璀璨的花。

游乐园的烟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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