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不是我,我真的没这么做。”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修冥从黑暗之中猛然苏醒。
修冥的眼前一片黑暗,周围万籁俱寂,天空之上一轮惨白的明月照耀着这一片黑暗的森林。
周围没有一点火光,但是却有微弱的火焰噼啪的响声。
修冥适应了一会,才适应眼前的亮度。
浑身骨骼依旧是痛的不行,嘴里也是干的要命,找点水喝才是当务之急。
修冥伸手撑地,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跪在了地上。
自己的双手已经血肉尽去,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骼,就连胳膊都是一样,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修冥被吓得不轻,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在地上坐了一会,小小的骷髅兵从地上腾的一下就蹦了起来,在黑暗的森林里拔腿狂奔。
在一处湖边,骷髅兵才停下,就这天上的月光,在湖面的倒影里仔细端详着自己。
湖里的景象打碎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惨白的颅骨,眼眶里跳动着微弱的灵魂之火。之所以会觉得嘴干,就是因为下颌骨直接暴露在空气里。
“原来我真的死了。”
修冥凄惨的笑了笑,没有肌肉的变化,仅靠头骨做出来的笑容瘆人的不行。
静静的坐在地上,刚刚剧烈的奔跑明显对自己现有的这一套骨骼并不友好,脚上的骨骼细密的裂纹明显又多了几丝。
但是没有神经,就没有痛感。
“呵呵,姓叶的,你污蔑老子修炼亡灵之术,这下好了。老子不用修练了。”
躺在地上,修冥静静的回想着自己生前的故事。
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父母双全,家庭和睦,父亲是村里的猎户。母亲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巧手,虽然没有在城里的秀坊当个绣娘,但是手艺丝毫不比那些被城里姑娘追捧的绣娘差。
就这个人设,就不可能成为城里说书先生话本里的那些英雄人物。
因为父母确实比村里的其他人有能耐,修冥的日子比起村里的孩子们活的都要好些,不是谁家都能想吃肉就吃肉,想穿新衣服就能穿的。
自己的零花钱对于村子里很多家庭来说,起码也是几个月的开支。但是对于自己的父亲来说,在山上呆上几天,挣的钱就抵的上好几亩地的收成。
但是一切都随着一个帝国公爵的孩子的到来发生了变化。
这个来自帝都的侯爵世子看上了村里最美的女孩,修冥一直以为两家无冤无仇,自己对那个名叫林芳的姑娘也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不管林家是不是飞黄腾达,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没有想到,人性能黑暗到这个地步,刚刚爬上少爵爷的床,林芳就对少爵爷说自己有多嚣张下作,平时有多喜欢调戏她,对她言语之间多有轻薄侮辱之意。
实际上,只不过是林芳嫉妒修家家底殷实,向修冥的母亲求了两件衣服不愿意给钱,修冥的母亲没有同意。两家因此有过一些小的嫌隙,这件事说实话,太小了。甚至都没有被修家人记住。
刚刚拿下美娇娘的少年对怀中的美人恩宠正盛,美人说着说着就有两滴清泪从眼中滑落,看起来梨花带雨,岂止是我见犹怜。
不出三日,山村的平静就再次被侯爵府的铁蹄踏破。只不过和之前拉着两箱子聘礼来娶姑娘的喜气洋洋不同,这一队骑兵身着重甲,手持长枪,带着滔天的杀气和漫天的烟尘席卷入山谷,如飓风一样踏开了小院的木门。
修冥也是那天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挥手就可以将一名急着骏马的重甲骑兵打得吐血倒飞,一掌就可以将一匹骏马震成碎肉,但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被一名骑兵一矛钉在了院里的土地上,自己母亲也被一名骑兵一刀砍死。
年少的自己虽然不能像父亲那样十人敌,但是修家的男人,都不是没卵蛋的种,从床下抽出父亲送给自己的长刀,修冥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虎啸一样的啸声甚至让几个骑兵胯下骏马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口鼻出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但是父亲尚且打不过的骑兵首领,自己就更甭提了,虽然自己砍倒了几个骑兵,但还是被他一刀划断了脚筋,软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为首的汉子脸上带血,一道刀疤从眼眶直到脸颊,连面甲都被劈开了,要不是有面甲护着,这一刀就算要不了性命,但是最起码这一只眼睛是铁定报销了。
看着软倒在地的修冥,他走上前,刷刷两刀砍断了修冥的双手,看着身后瑟缩着围观的村民,被搀扶起来重伤的弟兄们,还几个一看就死透的兄弟,他的嘴角勾勒出一道诡异而又残忍的笑容,脸上的疤滴答着血,看起来血腥而又残忍。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村民。
“青山村,修家,修炼亡灵禁术,残害乡里,今镇国侯收里正临终血书,斩杀妖人,就万民于水火。”
说着,走上前,一刀就将老里正的脑袋砍飞了出去,
“修家还有最后一个余孽,交由全村村民处决。包庇者,与妖人同罪”
“大人,他还只是个孩子,”修家平日不缺钱,家里的几亩地都是交给村民来种,给的报酬从来都是足斤足两的银子,村里也颇有人望。一个汉子走上前,向他行礼。
骑兵首领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变,挥手一刀就斩了他的头颅,
“切莫自误”
在死亡的震慑下,村民们看着修冥的眼神也不对了。
“叔叔伯伯,我爹没有,我们是冤枉的。”
在这个时候,骑兵首领一句话彻底击碎了这些人心里的防线。
“修家被灭,其家产用于赔偿乡民的损失,镇国侯府,一文不收。”
数十人挤进修家的木门,山村里已经算得上大的木门甚至被人从门框上挤断看榫卯,被踩得粉碎。
修冥最后的记忆里,是自己不断求饶,求这些村民放过没有得到回应的赤红双眼,还有那疯狂的样子。
原来人疯起来,人是真的会红眼的。
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咽喉,白骨的指尖轻轻陷进了那一道深深的裂缝。
那是陈伯从自己家里接走的铁锹,这一铲子下去,自己要是还能活着那才是见了鬼了。
不过现在,我才是鬼啊。
修冥坐起身,在黑夜里,笑得如夜枭一样尖锐刺耳。
天道有常,既然苍天留我一命,那就等着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