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乖巧迎着承栩明眸如水的双眼,朝着他眨了眨眼,眼中是一道极有温度的光。
“如何,绣功可有进步?”我有些期待,
“委实进步了不少,岂止一星半点,恐怕天界的织女都得逊色你三分罢,凭她用什么彩云都是不成的。”承栩将这马屁拍得顺顺溜溜,我听着很是欢喜。
我呼了一口气,亲眼瞧着承栩将香囊别在腰间才满心欢喜地辞了去,出了承栩屋门,便望藏经阁方向越去,我揣着一心窝的好心情,脚步轻得如春风徐徐。
刚觅得一本术法参透的册子,原本极为安静的藏经阁荡漾起一声空灵且磁性的话来,直到钻进我的耳朵,我颤了颤,转过身却发现云翌殿下正背对着我,只见他悄然回身,深邃的眼神撒三分视线于我,
“你手中的册子能否与我一阅。”云翌脸上依旧无任何表情。
巧了,我竟能跟云翌殿下寻同一本书,倒也有缘,“想来云翌殿下是课上没听懂么?”说罢,我将手中册子轻轻抬起,递到他的面前,我瞧着此人的修为不应该只停留在区区散仙阶品呐,想来飞升也需得等待合适的机缘。
云翌伸出两只手指,夹这册子一角落与掌中,只轻轻跟我道了句谢,便要辞了去,我原也不想拦着,只是手中突然空了,便翻摸到袖中的香囊,对了,还有一个是赠云翌的,险些忘了。
“殿下等等!”
“何事?”那云翌脸上飘过一丝不悦,眉头一皱,我灿灿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包,我虽瞧着云翌有些不悦,但话不好只说一半,便示意他收下,
“赠君一香囊,为达当日出手相助之情,聊表心意,望笑纳。”我还是努力装做莞尔一笑的模样,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慕汐亦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这厮冰一般的脸面。
云翌瞧着我的神色愣了一愣,有些迟疑地接过香囊,半刻,我大气都没敢喘一声,生怕又惹了云翌不喜,只依稀瞧着云翌原本深邃朦胧的眼角噙了一丝笑纹,我心中的石头便落了一落,想来他是中意香囊的越桃花纹罢。
“如此精细的越桃花样可是慕汐仙子绣的?”云翌把玩着这一只香包,发出话来。
我盯着这只浅灰蓝的越桃花香包,有些心虚地回应,“额,确实是我亲自绣的,殿下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抹了一把不争气的冷汗,险些穿帮。
其实这模样精致的越桃花纹严格来说确实算不上我亲手所绣,只因那日云翌曾说我衣裳上的栀子花好看,我原本也是想亲自绣上一绣的,就只怕不合他的心意便白白浪费了一番力气,竟然如此又何苦两不情愿,正巧他欢喜我衣裳上的花纹,那我只好借花献佛,将花纹同布料一齐裁了制成香囊,
该说不说,但缝合确确实实是我一针一线在夜中挑着灯缝绣的,如此三七二十一,说是我做的也未曾不可呀。
是以,云翌清澈的眼神在我和香包面前来回切换,估摸有三个回合,只见他嘴角微微一勾,承了我的谢,便迅速散在了雾气中。
我被云翌盯了这三个回合,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刚刚从额间抹了一把冷汗,此刻手心又冒了汗出来,幸好他收了香囊,也不枉我一番作为。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我原本欠云翌好大个人情,现下便被我用一个香包给打发了,我委实有些厉害,看来投其所好确实受用得很。
今日我甚欢喜,连晚饭都多吃了两碗米饭。
酒足饭饱,我在炉子上温着早些时辰煮好的茶,原本打算晚饭后品茶消遣,想来是多用了饭,现下有些撑食,我便出了门走动走动,花溪谷地势高,前些日子还有些回南天的湿气,趁着傍晚的微风如今正蒸发了缕缕水汽映着这一轮皎洁的月,我舒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洋洋洒洒伸出一个懒腰,涟漪轻实的笑脸便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投以她一抹笑。
原来她是向我讨教术法修习来的,我不甚欣喜,热切将她迎进屋,将我所学倾囊相授,我所学本就不甚深厚,能尽力说与的已然毫无保留,起初涟漪倒也学得认真,
谁知接下来几天涟漪日日往我房中来,我次次都与她仔细说与,每每交谈到深夜也是常事。只是涟漪近日来脸色越发不顺,想来应该是怪我未能诚心教她,对她不够赤诚。我眉心一紧,只怪自己学不够精,未能帮衬到涟漪,又或许是她遇到了些糟心事应付不周罢。便没有多思下去。
我念了念,取出早已备好的香囊,将香囊轻轻递在涟漪手心中,她原本不顺的神色忽而婉转,闪了个激灵。“这是给我的吗?是青丘的东西吗?”只瞧着涟漪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我心中甚慰,原来她如此欢喜我予她的东西,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自然是青丘的东西,”话音未落,涟漪眼中又添了三分惊喜。
我颔首,低了低眉,噙了笑道着,“这囊中的香料是青丘的橘柚花茶,花案是我亲自绣的…”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不曾想涟漪知晓这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香囊后,原先激灵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原状,我指尖捏紧的袖头一松,有些不知所措。
涟漪将香囊搁了桌上,又埋头读起册子来。未曾同我谈论几句,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涟漪说还要些事要处理,便要辞了去,我提醒她不要忘记了桌上的香囊,话刚从嘴边说出,涟漪一只脚已然踏出门外,又转过头一番恍然大悟的模样,“哟,我差些忘了,”说完便揣在手里出了门去。
我有些说不出的言衷,夜风将桌上燃烧殆尽的红烛扑息了最后一丝光辉。
我已有七八天未能睡得安稳,翌日清晨,我顶着一副疲惫的躯壳听着北斗星君讲学,我有些撑不住困意,便跟身旁的涟漪打了招呼,若是星君注意到我的偷懒一定要提醒我,免得被责罚,涟漪欣欣然点了点头,冲我微微一笑。我定了定神确定涟漪应承了,我便安心伏了桌面。
……
良久,我疑惑地环顾四周,却置身于一片空白中,有些让人瞠目,正想抬腿一迈,不料却被人拖住了脚裸,突如其来的惊吓我望了望脚下,
咦?正伏在我足下的两人真是亘缪和妗姝母女,我原本被惊得心如死灰,却被眼前的景象激了兴致来,不曾想亘缪也有今天,我喜上眉梢恨不得将眼睛翻上天来,亘缪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我求饶,我看得亘缪此状笑抽了脸色,蓦然回首正要狠狠铭记亘缪这幅嘴脸时,将她教训一番时,不料头上却被人敲得生疼……
……
“醒醒!醒醒?莫要在睡了?”隐约传来北斗老儿严肃的声音,我下意识惊了惊,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北斗星君已然端端正正杵在我面前,面如死灰般盯着我,我故作镇定,余光瞥了一眼涟漪,涟漪正不慌不忙地盯着书卷阅着,我这才晓得头上的疼痛便是星君敲的,
满堂仙人皆投眼与我,我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多生出双爪子来挖个地洞钻进去了事,
北斗星君瞥了我一眼,转身使了个幻形术回了案桌前端坐着,“那么今日的长廊和厅堂就由慕汐来打扫吧!以儆效尤,今日课程就到这。”星君不慌不燥饮了一口茶,又不留痕迹幻在了风中。
不过半刻,众人都以缓缓离去。我心生委屈,却也无可奈何,我转身望着涟漪离去,竟然正眼也未瞧我一眼,打扫厅堂不要紧,但我委实不明白涟漪为何如此对我。
也罢,我抖了抖精神,拾起一把扫把拾掇起来,
“凡事对自己好为首,再顾及他人如何。”云翌将一盒栀子置在我桌上,
“栀子果实煮茶,清热利湿,去去心中烦闷。”说完两袖一挥,扬长而去。我望着那盒栀子,苦苦一笑,清热解火怕是不用,去去烦闷却委实用得上,
身后有熟悉的气息拂过我的后颈,“慕汐,我同你一起打扫。”承栩手中牵了一把扫把,朝我心中暖暖一笑,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但两个人干活总归要快一些,罢了罢了,人情以后再慢慢还就是了,我望着承栩明媚的双眸点了点头,心中顺畅了些。
戌时已至,我拖着一身的疲惫,正欲将剩下的长廊打扫干净,好回屋休息,隐隐约约有熟悉的橘柚香味浮动,我提了些兴致,余光略过长廊角落的草丛,却不料那正是我熟悉的香包,恰巧是予了涟漪哪只,我有些惊诧,或是涟漪不留心落下了?我心中想起云翌置在我桌前的那盒栀子,
又或是被诚心遗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