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乔治·阿玛尼不得不面对来自美学和各种派别狂风暴雨般的评判。最终,比利时的前卫派和伦敦圣马丁学校的学生会轻而易举地走上国际舞台并走进了光鲜的杂志封面,但到了80年代的后半期,乔治·阿玛尼仍在以低调的色彩抵抗着由法国著名时装设计师克里斯汀·拉克鲁瓦(Christian Lacroix)引领的生机勃勃的法国潮流。克里斯汀·拉克鲁瓦用他夸张花哨、矫柔造作的巴洛克风格震惊了时尚界的新闻人。
但乔治·阿玛尼最大的对手还是詹尼·范思哲。范思哲带着他的五光十色,他对“朋克”的应用、他的拜占庭式的夸张和极其引人注目的、从内到外都推崇性感和超越的戏剧技巧,在暄闹的上流社会进行着煽动性的引导。理所当然,所有这些都与乔治·阿玛尼所挚爱的理念背道而驰。1992年夏天,在接受《快报》(L’Espresso)的采访中,他不禁口出微辞。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他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范思哲。他慨叹女人成为了“只为勾引男人的存在”、“下流的性幻想对象”、“为色狼表演脱衣舞的舞娘”。
当这样的潮流占据了媒体的头版头条,艾伦·琼斯(Allen Jones)作品中的“受虐狂”也成为主流,乔治·阿玛尼的T形台上却展示着他对自然色、软裙和服袖外套以及草帽的偏爱。乔治·阿玛尼优雅地行驶在时尚评论圈的风暴中,坚持着对自身和信念的忠贞。当然,他也需要稍微做出一点改变,比如修剪轮廓、缩短外套、注意收肩。
但乔治·阿玛尼仍在源源不断地推出恒久不变、受人尊重并为人所熟悉的经典时尚。他保持着对自己的风格和概念的明确认知,尽管有时候他会更欣赏一些额外的色彩和偶尔的印花,比如1993年夏天的波利尼西亚印花,或者当年冬天的马蒂斯印花。“我所有的工作都基于这些中性色调,部分原因是因为它们稀松平常、毫不知名”,乔治·阿玛尼解释道。同时,他母亲也全盘否定了他的某一季的同色作品:“乔治,这些全是米色的,你不该这么运用色彩”。乔治·阿玛尼坦言:“我母亲严厉的批评确实是对的”。
很久以前,这个策略就已经在阿玛尼集团贯彻执行了。当然,营业额很重要,但与提高营业额相比,更为重要的是提高集团的整体形象。除了著名设计师拉尔夫·罗兰之外,没有任何一个设计者会如此执着地彰显和阐释某种生活方式。乔治·阿玛尼事业的成功基于忠实原则,他一直在凭借年轻时就已表现出的顽强意志不懈地追求着一个目标。他踌躇满志,努力建立一个可以表达、代表阿玛尼的符号世界。
在乔治·阿玛尼的世界中,服装传递着人体美,但绝没有性的含义。服装仅是一种预示、暗示,而非肉体和性的具体表现;性依然是私密的事情。他的服装色彩柔和,并于潜移默化中体现性感,而非矫揉造作。他具有传奇色彩的米黄色系包括了所有调色板上的鲜艳色彩,这种米黄色是那潜在的色彩爆发的背景幕布。而他真正的才智在于调色领域,他能够以这种调色方式点到为止而使色彩又留有余地:暗红色,而非夸张的大红色;芒果色,却不是橙色……总会赋予你想象的空间,令人流连,意犹未尽。
旗鼓相当:阿玛尼PK范思哲
时尚变化无常。在20世纪末,阿玛尼服饰似乎要过时了,但事实上,乔治·阿玛尼连锁店却在全球各地如雨后春笋般越开越多。1991年,他被伦敦皇家艺术学院授予荣誉学位。
好莱坞的巨星们依然身着阿玛尼时装,不只是奥斯卡颁奖典礼之夜,像安妮特·贝宁、安杰丽卡·休斯顿、凯文·科斯特纳、朱迪·福斯特和汤姆·汉克斯等明星,戏里戏外都会选择阿玛尼品牌。比起欧洲其他服装设计师,阿玛尼的时装更为畅销。曾在1990年巡演中身着范思哲时装的英国歌手艾力克·克莱普顿,也因阿玛尼得体流畅的风格而最终选择了阿玛尼服装。而范思哲一怒之下,竟称这位歌星的新形象就像一个会计员。
两位时装设计师旗鼓相当,他们之间的摩擦在这个不太大却布满荆棘的时尚世界里风起云涌。在T形台上,阿玛尼和范思哲只能有一方胜出。积怨终于在对峙中达到顶峰,令意大利和世界媒体震惊的是,双方都毫不示弱。
长期以来,意大利时尚界充斥着个人理念的冲突,即便在今天,意大利时尚界也几乎很少以整体形象出现在世界舞台。很多人认为,这种分歧已逐渐演变成设计师们的一种作秀手段。无论怎样,两位设计师之间的敌对将时尚界分成了两个对立的阵营。
尽管乔治·阿玛尼的公司仍引领着全球时尚,并拥有一系列令人炫目的市场营销和组织架构的完美细节,但乔治·阿玛尼所面临的挑战仍是要考虑如何在每一个细节上都保持这种优势。要保证世界范围内销售的所有产品风格都保持一致,这绝非易事。简洁的T恤上每一个纽扣和商标位置的选择,都要遵从阿玛尼本人的意愿。他矢志不渝地坚持着对环境的掌控以符合自己的想象,这种坚持甚至延伸到了米兰和伦敦的阿玛尼咖啡店服务生和其他员工的衣着,以及他在佛罗伦萨的多尼餐厅里,那些与浓缩咖啡搭配的巧克力的摆放方式。无论在哪里——不管是在洛杉矶、东京、巴黎还是伦敦——他的每一场时装展示会都会推出大批的阿玛尼产品开始,所有产品都无一例外地重塑了米兰波尔歌努佛街式悠然静谧氛围,不管是服务生的外套还是米黄色的桌布或是座椅的水饰物。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从没忽略过他在世界各地服装店内的衣服挂钩间的距离。
时装周、时装周……
他又一次请著名导演大卫·林奇为他拍摄商业广告——《谁是乔?》——“乔”是乔治的昵称。这款广告以黑白画面展示,涵盖了所有的情绪,展现了无忧无虑的乐趣。在1992年夏天为这款香水的首发仪式上,乔治·阿玛尼仍坚持着他对风格的一贯掌控。1992年8月8日,《时代周刊》星期六评论的一篇文章如是说:
“一群精英聚集在米兰郊区乔治·阿玛尼公寓的门口,向每一辆驶入公寓的梅塞德斯奔驰的车窗内张望。车子行驶在公园的路上,周围烛光闪亮。右侧的屋子正是乔治·阿玛尼接待客人的地方。左侧是通往晚餐台的石阶。这里的表演是疯狂的。”
两百名幸运的客人中有艾力克·克莱普顿、劳伦·白考尔、马汀·斯科西斯、克里斯托弗·兰伯特、奥内拉·穆蒂以及欧莱雅的首席执行官林赛·欧文·琼斯,他还将为乔治的这款香水做市场推广。乔治·阿玛尼亲自审视了座次表,在员工的耐心协助下,做了最后一次调整。在烛光和标识的中心位置,摆放了这款香水的香料来源:玫瑰、香橙花、晚香玉和香草。
另一场盛大的派对于1993年2月在纽约举行。有着“曼哈顿的地标大厦”之称的索罗大厦的主人谢尔顿·索罗(Sheldon Solow)将这幢摩天大厦地下室的使用权暂交给乔治·阿玛尼,不仅如此,他还慷慨地拿出了马蒂斯的木炭画作借给阿玛尼。乔治·阿玛尼又一次细致入微地导演了这场派对,再现了飘渺梦幻的东方情调。场地以橘林为背景,点缀着电灯散发的光芒;由矮桌和巨大的沙发作为陪衬,上面是挂有轻盈薄纱的屋顶。菜单中包括蒸大麦粉和鱼子酱,服务生悉数一身白装,摩纳哥的演奏家和肚皮舞演员们在一旁卖力地表演。
国际时尚界的领军人物悉数到场:尤妮斯·肯尼迪携丈夫及儿子、《纽约奴隶》的作者多摩·贾诺威茨、罗伯特·德尼罗、达斯汀·霍夫曼、马汀·斯科西斯、电影制作人斯派克·李、西格妮·韦弗和意大利超模琳达·伊万格丽斯塔以及其他多位时尚人士。晚宴在夏季时装周的时装秀结束后开始,赢得了狂热的喝彩,随后的晚宴也一样气氛热烈。
乔治·阿玛尼已开拓了一条跨越中东和北美文化的道路,这条路最终到达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海岸:穿在真丝睡衣外面的精致外套;为搭配铅笔裤而精心设计、做工精美、衣料考究的长罩衫;晚礼服的外面,是一件华丽的刺绣围裙。在这个经久不衰的传统品位逐渐受到质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无法容忍的气息,阿玛尼服饰风格体现了艺术的探索,颂唱着多元文化的圣歌。
一桩桩盛事接踵而来。1993年“乔治·阿玛尼系列”时装展在纽约修葺一新的所罗门·R·古根汉姆博物馆举行。同年6月,乔治·阿玛尼接受佛罗伦萨的意大利时尚界邀请,进入比蒂宫(Palazzo Pitti),为庆祝成衣展40周年而举办一场时装盛会。“就是在这个地方,意大利设计师向法国时装界发起了挑战。”有着远见卓识的舞台监督乔瓦尼在自己书中如此写道,他已经先于其他人觉察到了这些意大利风格的潜力。
但对于唱反调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乔治·阿玛尼本人并未出席亮相,尽管当时他的名字已经成为意大利时尚界的显著标志之一,早已扬名国际。当时只有一小部分的阿玛尼运动系列服装参展;另外,乔治·阿玛尼还选择了1982-1992年设计的晚礼服参展,这些更突出了他个人的成就。新闻界竟然说晚礼服不是他的专长之一,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观点的荒谬。出于财务原因,乔治·阿玛尼进入晚装领域较晚:
“这个的确需要巨额投入,我们以前还没有这个实力。当我们可以承担这块费用时,我不得不马上面对挑战,我要以自己的风格与那些顶级设计师们一比高下。我尝试使用一些出人意料的布料、蕾丝和绣花,用灯光和阴影来装饰。每当端详自己的作品,它们如一场场精彩的演出,冲击着我的视觉。伴随着这种坚定的自信,每一个画面都会带给我巨大的满足感,这也是女性所期待的感受。”
自由即风格
特立独行是乔治·阿玛尼的一贯作风,但是他同样喜欢尝试挑战和否定自己。时尚行业正处在微妙而复杂的时刻,乔治·阿玛尼认为这是一个将米兰从沉睡中唤醒的绝好时机。1992年3月,他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在米兰时装周期间,“穿你所想!!!”成为参加当地知名迪斯科吧——滚石聚会纯黑色邀请函上的醒目口号(勿庸置疑,乔治·阿玛尼与这三个感叹号紧密相关)。
这是一场风格独特的聚会。巨大的厅堂充满着玫瑰花的芬芳——乔治·阿玛尼从摩洛哥空运了一万八千支玫瑰过来;咖啡桌铺上了红色的桌布;温馨的灯光营造出性感而暧昧的氛围。表演颇具音乐剧特色,由来自纽约夜总会的“夜店皇后”苏珊·巴什带着她的异装癖团队压轴出场。来宾和记者们济济一堂,时尚圈名人悉数到场,如美国摇滚教母蒂娜·特纳、英国最受欢迎的男歌手席尔、金·贝辛格、德国著名女演员芭芭拉·鲁德尼克、罗伯特·威尔森①、诺贝尔奖得主卡米略·何塞·塞拉,另外,还有许多国际金融圈重量级人物的身影。
①Robert Wilson,国际知名的美国戏剧导演和舞台设计师,出生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瓦克市。最知名的戏剧作品为《沙滩上的爱因斯坦》(Einstein on the Beach),此剧被誉为后现代主义中的戏剧代表作品,其中音乐由极简主义音乐家菲力普·葛拉斯(Philip Glass)所创作。
乔治·阿玛尼与客人们谈笑风生,但也不忘向同事们鼓劲:他当时正处于事业发展的巅峰——建立了一个销售总额接近8000亿里拉(约8亿美元),资金周转达4000亿里拉(约4亿美元)、利润有600亿里拉(约6000万美元)的强大集团。他既没有沉浸在聚会的欢愉中,也没有过多奢望。
那次宴会同时宣布了一次微妙的方向转变。随着1991年第一家阿玛尼休闲系列A/X零售店在纽约的开张,新时代的曙光已经开始展现。此后40家店铺陆续开张,主要销售一般收入阶层可承受价格的牛仔服饰和T恤。这些服饰由西明特公司(Simint,前身为SIM)在意大利生产,这家公司在意大利证券交易所上市,并由乔治·阿玛尼和米兰金融家弗朗西斯·米凯利的公司共同控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