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便睡去了,由于前几天觉睡得多,慕采昀第二天起得挺早。她本想去敲祝崆的门,喊他一起上街买早点,走到门口就想到他昨夜关上门时周边那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又忆起他说今早要带贺逢辰去见那被押下的男子,伸出去想要叩门的手又缩了回去。谁料这时候,门忽然“吱啊”一声被拉开,是祝崆揉着眼睛开了门,本想打个哈欠,在看见神情为难的慕采昀之时,被吓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你一大清早的,在我门前做什么?”他俨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慕采昀显然也被吓着了,慌忙道:“那个……一起去买早点吗祝兄?”说着,用大拇指戳了戳楼外的早点铺。
“等我穿个衣服。”他话音未落便又把门关上,在房内穿上便装时竟感到有些惊喜——她怎么会突然要和我一同买早点,不找贺逢辰?
慕采昀则是在门外百无聊赖地等着,心里埋怨他应该先穿好再出来,省的自己还要等,于是闭了眼睛倚在门边上,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到最后她也忘了数到几了,只是那门一开,她霎时惊慌得双手双脚均无法控制站立姿势,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向后摔去——先前贺逢辰能接得住自己,这一次怕是没有这么幸运了。
她虽是这么想,但祝崆毕竟是开门之人,意识到不对劲便连忙伸出手托住她纤腰,将她整个人带上去一把,她便找到了重心,站稳脚跟。
“咱们走吧,慕姑娘。”祝崆这么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抓着她被长袖掩住的手腕,“跟着我,只准注意我,不许看别处,小心别又出什么岔子,怕是你的福气要被消耗光了。”
什么叫只准注意他?
慕采昀暗暗地咬了咬牙,想着他这举止莫名其妙,自己也没有那么容易走丢。
她挣了几下,祝崆反倒拉得更紧。
——看来是真怕自己丢了不好交差。
她这时候也就叹了口气,便由着他去了,心里却念叨着“这要是被贺逢辰那醋坛子看到了,指不定要翻天”。
不过话说回来,那彩云姑娘昨夜说还要找贺逢辰说什么“要事”,是想做什么?
她路过贺逢辰的房间,由于祝崆脚步不停,只得匆匆透过窗纸朝里头看了看,却是一片朦胧,她也并未辨识出人影模样,便作罢。
倒是祝崆回过头来瞧着她,见她身子微低朝某间房内望,开口问道:“你做什么呢?”
慕采昀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立马直起身走路,装作若无其事,头却低着轻咳了几声,又抬起来冲他假笑一下:“没事没事,你走你走。”
祝崆唇角微扬,心下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她便往楼外的街道走去。
刚踏出楼外,祝崆不自知地便松了手上力道,慕采昀缩回手,又指着不远处的包子铺,嚷着:“那儿好香啊!祝兄,祝兄,快,我们去那儿吃吧!……还有肉粥呢!”
祝崆看她一脸容光焕发,摸了摸怀间的钱袋,跟着她便过去了。
要了两个大肉包和两碗肉粥,二人便寻了位置坐下来吃了。慕采昀总是那么狼吞虎咽,三两下就解决了早饭,托着腮盯着他,忽然问道:“祝兄,昨夜那位绑我走的兄台是何人?”
“你好奇这个干什么?”他吃了口包子,吐字有些含糊不清。
“哎呀,这你别管。他是和公孙俪有啥交情吗?老相好?”她八卦兮兮地将脑袋往祝崆那儿凑了凑。
“老相好?哪里是什么老相好,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他感到有些无语,对于她的突然接近有点猝不及防。
“我记得你昨天跟贺逢辰讲是,‘夫人的人’?那位兄台跟我说的是,他无意间知道我们在这,又发现我还活着,说我对于他中意之人很重要——你想想看,这不是她老相好,是什么?”她的脑袋上快要冒出问号,“你知道啥内幕么?”
祝崆听完她的话,忽然被咽下的肉馅呛着,咳嗽个不停。
她连忙去拍他后背,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我说得太多了你觉得烦了吗?你慢点吃啊。”
他的咳嗽渐渐止住了,平静下来后示意她将耳朵靠近点,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讲,你别透漏出去。”
慕采昀感觉到有些紧张,点了点头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昨夜那人,是公孙俪的胞弟,公孙彦。你怕不是听岔了,什么中意之人的,他们可是一母同胞,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我告诉你,这可一点也不好笑。”
公孙俪的亲弟弟?慕采昀越发觉得故事的走向变偏了,但还是不死心地对他说:“万一你抓到的,和当时我看见的,不是同一个人呢?不行,这太怪了,不是说今天你要带贺逢辰去见他么,我也去!”
祝崆没搭理她,直到喝光了碗里的粥,才对她说:“不是我不想带你去,只是陛下可能还是想让你待在安全的地方,那彩云姑娘对咱们也是照料有佳的,现在最大的可能性是,陛下留你在这,随我见完公孙少爷之后再返回来带你上路。”
“不是吧!他这一天天的,也不怕给我无聊死啊。”她垂头丧气。
“行了行了,想想自己昨天晚上被绑了又逃出来了,这么惊险,可不无聊。”他笑着,又高举起手挥了挥,“老板,结账!”
结完帐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要了两个烧卖打包起来,冲着慕采昀道:“现在已经不早了,陛下怎么还没起来,我去看看。”
慕采昀跟在他后头,又进了那迎春楼,此时还没开始营业,大堂冷清得很,她四处张望也没看见那老鸨,便接着随他上了楼。
祝崆敲了敲门,却没听见里头有半分动静,心下只觉不妙,便直接推开了门。出乎意料的是,此时贺逢辰正衣冠整洁地坐在椅子上倒茶,面色微霜夹怒,更让人意外的是,彩云只着了单衣,正坐在床上,瞧见贸然进门的二人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又转过目光来,定定地看着坐如松的贺逢辰。
“我去……”慕采昀没忍住出了声,感慨了这么一句。
这还真是他的风流债。
她摸了摸头,总觉着有点不太舒服,仿佛头顶上平白无故多了点什么东西。
祝崆咽了咽口水,谨慎地开口:“公子,今天早上还要去看那被押下的人,公子不如尽快……”
“我自然记得,不用你多嘴。”贺逢辰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祝崆,“现在就走。”
慕采昀何曾见过这样的他,周身都漫出隐忍的怒气来,让人莫名感到恐惧。
彩云见他站起来,终于说出一句:“贺公子,昨夜是我的错,求你别生我气。”
贺逢辰没有应声,只是面色更凝重了,直直地向门口走去。
祝崆见他大步走出门外,跟在后头又问了一句:“那慕姑娘是留在这里让彩云姑娘照应,还是……“
贺逢辰脚步未止,丢下话:“没有还是,昀儿跟着我们更好。”
慕采昀紧紧跟上去,同祝崆并排追着贺逢辰,开口发问:“你你你……和那个彩云姑娘怎么回事?共度春宵了?还高兴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她,“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期待且好奇,巴不得我跟那女人发生点什么事吗?当心点,好奇心会害死猫。”
她刚想腹诽他一大早上的怎么跟吃了炸药包一样,却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堵住了嘴。
可她又不是猫。
而且,她的语气有那么迫切吗?
她心里泛上一种不知名的滋味,好像他还从未这么凶过自己。
走出了迎春楼一段距离,祝崆将手中的两个烧卖递给自家陛下:“这是属下刚刚买的早点,还热着。”
“气都要被气饱了。”他接过来,却还是不满地这么说。
“那就不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别到时候肚子饿了还要管我们要吃的。”慕采昀赌气般的说道。
贺逢辰这才看了看气鼓鼓的她,失笑道:“昀儿,抱歉刚刚凶你了,只是你那种,好像巴不得我跟她发生点什么的语气,也太强烈了,我有些不高兴。”
“好了好了,我没有巴不得,只是你什么也不跟我解释,我不开……”她止住了话,“——所以我们现在该去哪?”
祝崆这才发现一直领头的都是贺逢辰,直说“坏了坏了”,忘了只有自己才知道所押处在哪,于是四处看了看,终于摸索清楚他们现在的所处位置,便调了个头接着行路。
“你不是皇上吗,怎么你手下锦衣卫平常押犯人的地方你都不知道?”慕采昀与贺逢辰并肩走着,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可是我第一次微服私访,先前出宫的时候哪管什么罪犯,就是和祝崆一起去瞎玩。等这次结束了,祝崆也基本带我摸清每个重要地点在哪了。”他吃完了烧卖,用手帕擦了擦嘴巴。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朝他笑了笑,又瞧见他嘴角有残留的饭粒,便攥起袖子轻轻抹去。
贺逢辰皱了皱眉:“你也不怕衣服弄脏了。”
慕采昀却是一脸无所谓:“反正你会把我在冷宫的换洗衣服收好,然后还给我的。实在不行,我就诈你给我买新衣——反正你这人就两点好,一是对我好,二是……有钱。”
他认输地笑了,又无奈地摇头:“我确实有钱。”
走在前头的祝崆心中一沉,装作没有听见身后二人的对话一般,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