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斤之所以下令收兵,是因为向西查探军情的斥候来报,虎牢方面来了宋军援兵步骑数千,其中铁甲骑兵有数百人,魏军斥候一经交手便大败而回。
原来司州刺史毛德祖之前接到刘义符诏书后,便积极加固城防整军备战,在接到王景度求援信后便擂鼓聚将商议对策。
毛德祖年约六旬却腰背挺直不见衰老,只见他对来到刺史府的众将说道“索虏南下侵我大宋疆土,掠我子民,日前已把滑台团团围住。据东郡太守王景度传来的消息,领军之人正是索虏司空达奚斤。”
“使君,索虏此来有多少兵马?”一人抱拳问道,毛德祖转头看去发问之人正是参军庞谘。于是回道“约有两三万人,骑兵多步兵少。”
“使君,下官愿率兵马前去救援王太守。”说话之人是毛德祖麾下冠军司马翟广,此人向来勇武善于骑射。毛德祖点了一下头,说道“除了翟司马还有谁愿前去救援?”
又有数人出列愿意领兵前去,随后毛德祖下令“冠军司马翟广、参军庞谘我命你二人率骑兵五百,步军一千五百,与上党太守刘谈之所部一千,共计三千人前去救援滑台即刻出发。”
三人领命道“末将遵命。”
翟广等三人率领三千步骑向东出发,三天后来到了离滑台不远的卷县土楼,随即遭遇了魏军斥候。在派兵打退魏军斥候后,翟广见此地地势险要便对刘谈之、庞谘二人说道“前方敌情不明,我军可以先驻扎此地徐徐而进。”刘庞二人都表示同意,随即在土楼加固防御。
达奚斤在大营中对公孙表、滑稽说道“据探马来报,宋军步骑大约数千其中精锐铁骑有大约五百人。目前在离我城西大营不远的土楼驻扎,城西大营地势低平要防备他们前来偷袭。”
公孙表道“将军不如我们敞开城西通道让他们进城然后一起围困,省下我们防备还可以消耗城中粮草。”
滑稽却说道“如果任其入城恐怕滑台更不容易攻克,我军兵马众多不如派兵前去攻打援兵,如果消灭了这支援兵城中守军必然丧胆,这正是围城打援之策。”
达奚斤道“我也认为可先围城打援,谁愿领兵前去消灭这支宋军?”
“末将愿往!”达奚斤一看是自己手下爱将阿鹿真,骁勇善战。“你需要多少兵马?”“骑兵三千足矣。”
“不可轻敌啊,毛德祖智勇双全又善于练兵,他手下兵马都是强兵良将。”公孙表急忙说道
阿鹿真瞅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毛德祖的兵马在你们汉儿中也许算是强兵,但跟我鲜卑勇士一比就是土鸡瓦狗。”公孙表闻言不由大怒,说道“若你战败耽误了大事,又待如何?”
“某愿立军令状,如果战败愿意交出项上人头以正军法。”阿鹿真冷笑着说。
公孙表向达奚斤说道“既然阿鹿真将军如此自信,那末将无话可说。”
达奚斤也不以为意,于是对阿鹿真说道“我给你鲜卑铁骑一千,其他轻骑四千共计五千兵马,前去消灭宋军可足够?”
“够了,末将必定提着宋军主将人头前来见将军。”
土楼所在的地势是一个小丘陵,中间只有一条大路通往滑台,路北不远就是黄河,路南是土山上面树林多荆棘不利行军。翟广所部宋军依据地势搭建了一个临时军寨,在寨中翟广对刘庞二人说道“敌众我寡,索虏必定轻视我等,说不定会派兵前来挑衅。庞参军你率一千五百人坚守土楼,刘太守领兵一千在大道上列阵而行,我自率铁骑五百列于前面土丘,索虏如果敢来就迎头痛击,如果不来我们先歇息等半夜夜袭。”“遵命!”
阿鹿真点齐兵马之后往土楼而来,接到前方哨探来报“将军前方有宋军列阵。”
“宋军有多少人?”
“大约千人列函阵挡住了去路。”
阿鹿真不由大喜“这些宋狗如果据险而守我还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居然敢野外浪战,儿郎们去冲垮他们。”说着当先而行
所谓函阵也就是车阵,步兵列方阵前进,两侧用运粮、运输装备的大车绞索相连,车上有厚木板挡住弓箭还有甲士手持长戟隔绝骑兵冲击,达到护卫的作用。
自从西晋灭亡之后,中原缺马而五胡大多都是骑兵为主,因此汉人便用车阵来对付胡骑,最出名的当属刘裕的“却月阵。”
阿鹿真率部赶到后见宋军把战车相连,于是对身边的偏将说道“宋军居然只设盾牌阵不设铁蒺藜,是天要亡他们。你领两千轻骑先去挑战试探一下,我居后接应你。”
于是两千胡人轻骑策马冲阵,只见他们把身子伏低都贴在马上,千骑冲击激起烟尘弥漫席卷而去。
宋军方阵中上党太守刘谈之冷冷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胡骑却并不下令射击,直到他们快要近前时才命身旁士兵挥动红旗,阵内宋军弓手见到红旗挥动立马开弓抛射。“嗡”的一声,只见宋军阵营中箭雨如潮先射向天空再落入胡骑阵中。虽然有胡人轻骑举皮盾挡住弓箭,但是还是有几十骑落马,即使侥幸不被射死也被后面踩踏而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步兵弓箭射程要大于骑兵弓箭,等宋军第二轮弓箭射完之后胡骑才开始反击,但是骑弓力弱他们的弓箭落入宋军阵内后随着“砰砰”之声大多被盾牌挡住,只有数人受伤而已。等两千胡骑到了阵前被长戟所迫策马而回后,白白损失了数百骑兵。
阿鹿真笑着对垂头丧气前来请罪的偏将说“不怪你,我看这宋军方阵也不过如此。看我鲜卑铁骑冲阵给你们报仇。”鲜卑铁骑也就是甲骑具装,人马皆批重甲向来只有拓跋鲜卑本部才能装备。
随着阿鹿真一声令下,鲜卑铁骑开始冲击连整个大地仿佛都随着马蹄而震动,前面宋军阵型却巍然不动。刘谈之看着越来越近的鲜卑铁甲骑兵冷静传令,随着白旗挥动宋军前面的盾牌散开露出了后面早已上好弦的神弩,每根弩箭就像是一根三四尺的短矛,矛尖闪烁着寒光。
只见宋军红旗一挥,神弩旁边的力士随即挥动铁锤,一支支弩箭向着密集的魏军铁骑射去。在弩箭巨大的动能面前,铁甲也失去了防御作用,被击中后立马爆发大团的血花更有一箭射穿三四人,一时间鲜卑铁骑人仰马翻,肢体横飞。
早就在土山上等候多时的翟广见状立即下令骑兵出击,只见他身披重甲手持长槊,一马当先向鲜卑铁骑后方的轻骑冲去。这五百宋军铁骑就像一个锋利的锥子从侧后插入了胡骑阵列中,而胡骑之前毫无防备又大多只有短兵皮甲,一下子就被冲垮阵型。
阿鹿真一看事不可为,毫不犹豫拨转马头沿着黄河岸边向东奔逃。他手下骑兵一看主将逃跑,也跟着逃跑随即自相踩踏。宋军趁机追击,一直追到离魏军城西大营不远的地方,眼见魏军阵型严整才缓缓而退,滑台守军看到了城下的形势顿时欢呼雀跃士气大震。
等阿鹿真一路狂奔回到达奚斤大营时,五千骑兵只逃回两千多骑,其中的鲜卑铁骑只有数百人。达奚斤大怒问清战况后,一边用马鞭抽阿鹿真一边骂道“你这个蠢材不知道阵列不战吗?眼看宋军不铺铁蒺藜不放弩箭你难道不觉得有诈吗?就那么蠢的去冲阵?还有为什么不查探地形,没有发现宋军骑兵?”
其实胡人轻骑死多少达奚斤也不心疼,但是鲜卑铁骑本来就人少这一下子折损了一半多实在是让他心疼,所以马鞭抽的是毫不留情。阿鹿真本来甲胄已脱去只有单衣,这又被马鞭一顿乱抽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其他将领一看达奚斤还在继续抽打连忙上前求情,公孙表却一直冷眼旁观。看达奚斤喘着粗气停手后才慢慢说道“阿鹿将军可是一开始立了军令状的。”
达奚斤闻言狠狠地看了公孙表一眼,随即说道“阿鹿真丧师辱国,长敌人士气挫我军威风,既然先前已经立了军令状那便斩首以正军法。”
阿鹿真被推出账外斩首后不多久血淋淋的人头被送入账内,达奚斤冷冷的对公孙表说道“公孙将军,明天继续攻城,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其他众将也都愤怒的看着公孙表,公孙表却不以为意。
只见他抱拳说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