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哥，第二挂让我点！”
“噼里啪啦……”
“之永，之远，进来吃饭啦！”
1993年1月22日，农历壬申年除夕，右江的团圆饭，中饭重要于晚饭，江之永一家六口，整整齐齐，中午十二点整，点燃了鞭炮，吃起了团圆饭。
餐桌上与往年最大的不同，不止是品种丰富了，档次也提高了，小炒的黄牛肉、炖胡萝卜的羊肉，都是村里有人现宰现杀了割回来的，以前哪舍得买？
当然，往年村里也没有舍得杀的，都是养到年底卖了换钱。吃的肉，几乎全靠开春买一只猪仔，养到小年前杀了腌制起来，过年时开开荤，过完年再想吃的，除非家里来了客人，或者田里农活重了，切一块，加时蔬炖了吃。
这样腌制的腊肉可以一直吃到来年收割小麦。
今年秋后，上、下丰集街上的摊主或老板们，共同的认识就是新津村的人如今都阔起来了，三不五时敢买点儿以往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不舍得用的奢侈品，腊月间采办起年货来，也敢大手大脚花钱了。
如今全丰集的人都知道，新津村三组有个叫江之永的年轻人，不只敢在人代会上顶牛，还给他同村的乡亲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变化。
江之永的爷爷奶奶和爸妈，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乡亲们更由衷的善意。
“早上去五队割牛肉，杨比划家里的要把牛里脊按别人同时买的牛脖头的价钱算给我……”
江汉广有点儿享受这种待遇，夹了一块牛肉喂进嘴里，忍不住炫耀起来。
“你这个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还占这种便宜？”王学英马上教训他。
“我哪有这么眼皮子浅？该是啥价就是啥价。莫说现在不缺这点钱，就算缺这点钱，我不吃。”江汉广又夹了一块芫荽拌牛板筋送到江之远碗里，“我二孙娃子喜欢嚼牛板筋，年年念叨，今年总算秤了两斤。”
江之远正从桌子中央烧炭的铜火锅里捞起一块墨鱼，也给江汉广夹了一块：“爷爷，这个好吃！”赶紧又给奶奶夹了一块。
墨鱼是来自桂山岛的特产。
除了墨鱼干，还有章鱼干、鲍鱼干、干贝和鱼胶。卢小娟本来要给两条鲜活的老鼠斑和苏眉，江之永也想要，但回去坐火车，便只好忍痛拒绝了。
干海鲜中午只弄了两样，一个墨鱼炖老母鸡，一个用上次还没吃完的鱼胶煲汤。
鲍鱼干江之永抓了一大把还在泡发中，准备正月初二招待嬢嬢和姑爹。
王学英给大孙娃子夹了一大块他最爱吃的莲藕炖的猪蹄，心疼道：“忙到腊月二十九才回家过年，你还小，操这么多心干啥。”
江之永给爷爷奶奶和爸妈碗里各舀了一勺墨鱼炖老母鸡，端起天府可乐：“我长大了，也该操心了。现在多操心，以后多享福。今年只能吃干海鲜，明年我们全家争取去南边过年，尝尝生猛海鲜。”
郑小芝也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姜汁可乐，瞪了刺溜抿了一小口茅台的江子民：“儿子都晓得操心，当老子的只晓得喝酒。”
江子民回瞪了她一眼：“你晓得我不操心？过完年我就去长山种果树。之永包了那一整片山坡，一二十万亩，不要承包费的？我不操心你操心？”
……
吃过中饭，江之远守着中央2台，等下午2点的《边城浪子》第八集重播。
爷爷奶奶和爸妈也边包饺子便看电视，他们已经知道这部电视剧是江之永花钱买了白送给央视放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一屁时的广告；而那广告上宣传的，正是江之永办的厂子生产的各种花生零嘴。
那些花生，都来自新津村，据说现在每天都整车整车地被全国各地订走。
江之永去了隔壁。
江之永的新老伙伴们，已把孙家的上屋坐得满满当当，此刻正在议论孙家崭新的电视柜上摆放的一台同样崭新的TCL28吋王牌大彩电。
上屋中间的圆桌上，放了两包卧龙烟，两个果盘也都盛满了各种瓜子糖果，还有两包花生帮的花生。
今年是孙家变化最大的一年，大小堰兄弟两人都跟着江之永拿工资不说，光是长山开荒田里的花生两卖，都比往年多挣了很不少钱。往年过年，别说没有这台五六千的大彩电，卧龙烟肯定是不舍得买的，待客的零食，果盘里绝对没有今年这么丰富，最多就是一半原味瓜子一般自家炒的花生。
满脸笑容给每人用罐装茶叶沏了杯茶的孙木梓夫妇，说是去江之永家看电视，给大家腾出了空间。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望着在座十二位精气神迥然不同于半年前甚至四个多月前的伙伴，江之永脸上也喜气洋溢，“今年的成绩有目共睹，我就不多讲了。我认为最大的收获，还是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的潜力，都得到了挖掘。这才是我们进行下一步计划的基础。”
“八月份我说过年底要派三组人去三个城市，后来我想还是过完年再派，因为这一走之后，可能最近几年再回来过年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所以待会儿指派的各位可以说不去，但一旦决定去，就要做好幸苦三五年的心理准备。
“去城市里面干嘛呢？去实施我们的下一计划，去开辟我们的第二项产业，物流和快递。
“什么是物流？什么是快递？嗯，举个例子吧。在座的谁写过信？谁寄过包裹？……就大堰一个？二黑你不是有笔友么？
“好了，再举个例子。在座的都有轮班带饭的放牛娃经历吧。中午回去挨家收完中饭，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白桦林等大伙儿自己上前取的，就叫物流；骑辆自行车飞快把中饭带来一份一份亲自送到别个手上的，就叫快递。当然了，这个比方不是很准确。但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做过免费的快递员的……”
见大伙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江之永继续说道，“目前国内仅有一家物流和快递企业，那就是中国邮政。随着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高速发展，全国各地甚至中国与国外之间的往来和交流会日益频繁，物流和快递用户也会越来越多，进而要求也会越来越高。如果中国邮政不能跟上时代发展的潮流，我们就要争取站在潮流的浪尖。”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先人一步抢占码头，稳住码头后再迅速扩大市场。哪个码头最重要？根据城市经济发展程度，由南往北，鹏城、申城和燕京，将会是我们物流和快递业最重要的三个桥头堡。
“考虑到家里还要留人，第一批三个小组改为各派两人。其中江之俊和庄银河去鹏城，孙大堰和孙小堰去申城，江少侠和李建勇去燕京。其余江之平、汪云涛、江也星、刘祥胜和刘海峰继续经营沙场。沙场的工作也同样重要，因为在我们的物流和快递产业盈利之前，沙场会一直为它输血；而且，留守的各位随时也可能会被补充到某个城市。
“这几天要出远门的各位抓紧时间好好养养膘，我们正月初五一起出发。
“各位，我们物流和快递产业的目标不是中国邮政，也不在国内，而在国外。请记住，我们的目标有三个：F和E大写的F-e-d-E-x、三个字母都大写的U-P-S，还有三个字母都大写的D-H-L。这三家跨国快递公司，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