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江之平精神抖擞地加入到了江之永的队伍中间。
孙大堰中午拿到了自己的新驾照，更是一刻也不停息地追问江之永卡车啥时候到。
幸亏江之永对自己人耐心好：“你又不是没开过车，至于这么激动么？”
“那不同！”孙大堰一边开三轮，一边大声吼，“那会儿是给部队开，现在要给咱们自己开！”
他不得不大声吼，因为驾驶位与车厢之间的窗户被江之平给占住了。除了卖苞谷，江之平的第一个正式技能要求是学会开三轮车。开三轮车其实很简单，只要人不笨，三分钟上手，但技术还是需要多学多练的。
所以，江之平很用心，一有机会就观摩孙大堰开车。孙大堰的驾照更让他艳羡至极，一张塑封卡片，被他很虔诚地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那态度绝对比对待他结婚几年后才领到的结婚证还神圣。孙大堰与堂弟的对话他也听了个大概，堂弟马上就会有一辆卡车！有机会开三轮车，就有机会开大卡车。三轮车开好了，还用愁没机会开大卡车么？
当天傍晚最后一趟回新津的路上，江之平就和孙大堰调换了位置，甚至上下船的时候，江之永也大胆让堂哥只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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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下午的销售高峰刚过，江之永抹一把汗，接过朱宇倩递过来的昭五式水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拧上盖子，摘下草帽呼啦呼啦扇风。
“江之永，那边好像有个人看了你半天了。”朱宇倩小声提醒他。
江之永一转头，心里一喜。
斜对面路边停着一辆香槟色的羊城标致，八姨奶奶王学宁半开车窗正瞄着这边呢。
“那是我姨奶奶。”江之永见大伙儿还没注意到，便道，“我和江之远出去一趟，最多一个小时内回来，你跟大家幸苦一下啊。”
……
江之远跟着哥哥坐进小车，在座椅上弹了一下，很开心：“八姨奶奶，你来接我和我哥去你家过暑假啊？”
“不是。”王学宁从后视镜瞄了一下哥俩：“我们先帮你哥买辆车，让你哥自己开车带你去我家过暑假。”
“真的？”江之远扭头问江之永，“哥！你要买八姨奶奶这样的小车吗？”
“我要买比八姨奶奶这车更高级的车，一个比八姨奶奶的车大几个。”
“江之永，你别把你弟弟带的同你一样皮。”王学宁顿了顿，舒缓一下语气道，“目前来看，之永你比我期望得还要优秀，你奶奶肯定会越来越自豪的。八月份薇薇回羊城和香江的时候，我建议你跟她一道去，呆一段时间，开阔开阔眼界。”
“谢谢八姨奶奶！”江之永笑道，“我正想找个机会赖着去呢。”
“大姐一岁的时候没妈，大爹又很早出去干革命，虽说有二爹二妈抚养，可大姐从小只见过一次大爹，跟幼失怙恃有什么区别？解放后大姐也只领到过一张革命烈属证书和五十块钱的补助，又不肯去羊城。你三太外公每次提起来，就忍不住哭，说对不起大哥，丢下苦命的侄女儿在老家受罪。”王学宁叹了一口气，“我们有相同的血缘，我们是一家人。大姐希望你有出息，我和你三太外公他们也都希望你有出息。所以只要你有机会，我们都会帮你。”
“我奶奶没享到福，哪儿能怪三太外公？要怪也只能怪我爷和我爹。”江之永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我会努力让我奶奶享福的。八姨奶奶你看着好了。”
“你现在的能力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王学宁转问道，“你说过的退伍兵司机呢？”
“这条人民大道走完，拐去市动物园接上他。”
把江之平和三轮车丢在动物园，兴奋又拘束的孙大堰坐上小车，直着背一直坐到右江市交通局第一运输公司大院。
七八个多为领导模样的男男女女从办公楼大厅涌了出来，迎上王学宁。行长与局长、经理们打过招呼之后，一起进了大厅，留下一个秘书招呼江之永三人。
大院中央停着一辆湛蓝色的全新卡车，圆形车灯，整块挡风玻璃，连车牌都是全新的。秘书上前殷勤地介绍：“我们公司刚刚购置回来一批南风140-1，这是其中的一辆……”
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孙大堰早就盯上了这辆南风140-1，他四年汽车兵生涯的最爱，南风EQ140的改型。江之永刚点头，他就一脚跳上南风140的防滑踏板，拉开铝制把手，头也不回钻进了驾驶室：“就这辆！”
孙大堰迫不及待地开走了新车。
“八姨奶奶。”小车里，江之永接过牛皮纸文件袋，“总共多少钱啊？我还没阔起来，月底才能还你钱哦。”
“不用给钱，这钱也不是我出的。”见后视镜里的江之永吓了一跳，王学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钱是你三太外公出的。你的事儿我跟他说过了，他说你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提前给一份成年礼物吧。”
“那我八月份再当面谢谢他老人家喽！”
“你长得有几分像你奶奶，你三太外公见到你了，肯定会格外高兴。”
“那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岂不是美得很。”
“所以你小小年纪就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嘛。”王学宁停下车，视线转向少年宫门口，“滚下去吧。”
幸亏没看到那群小仙女，不然这声警告就该是“爬出去吧”。大人们就是神经过敏，怪不得迅哥儿拿他们造句“一见……立刻……”
朱宇倩把江之永递给她的文件袋妥妥贴贴放进挎包，有点小雀跃：“刚才你不在，我们也卖了好多……苞谷！”
这三天朱宇倩最大的变化就是外向了不少，之前江之永发现她无疑是害羞而内向的A型血，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只愿意和熟悉的人说话，不得不跟陌生人说话时容易脸红。经过江之永不断的赶鸭子上架，她总算从只敢悄没声息地收钱，到敢于主持一篮子的生意并主动问女孩子要什么颜色的包谷了--另一个变化是，她学会了称呼玉米为苞谷。
没来得及被封口的江之远一回到队伍中，就跟江少珺和朱氏兄妹吹牛：“我哥买了一辆大卡车！比我八姨奶奶的小轿车还高级！”
幸好三个人不是同他一样的土包子。
“永叔！你真的买车啦？”江少珺还知道照顾远叔的面子，后半段凑到江之永跟前说悄悄话，“卡车一般都没有小汽车高级吧？”
“江之永，你自己买的？！好厉害！”明显多血质的朱宇谦关注点只是车，“车呢？”
“就是普通的南风140，每个运输车队都有的。我是借钱买的呢，现在身上一屁股债！”
“那也是你自己的车啊！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车啊？我要求不高，我爸那种桑塔纳就行了。”
“等你自己可以买车的时候，你就会瞧不上桑塔纳了。”
“我不会开车。你会开车不?”
“卡车我没开过。你想学的话，可以向孙大堰学习，他在青藏高原上当了四年汽车兵。”
“我爸的司机也是退伍军人，不过肯定没有孙大堰厉害。”朱宇谦忽然眉飞色舞，“可我会开船！什么时候我把我爸局里那种小马达偷出来，我们去右江里玩儿！再带上我妹！”
“你爸爸是不是北海舰队退役的？”
“对的。”
“你爸爸是不是做过舰长？”
“不错。”
“驱逐舰？”
“你连这个都知道？？”朱宇谦不由瞟一眼自己的妹妹。
朱宇倩脸一红，瞪了哥哥一眼，做口型：“我才没说！”
江之永笑道：“你会开小马达，你爸要至少会开驱逐舰才行。”
“唉，我不想开军舰，我想有个超级大游艇！小马达不过是稍稍过下瘾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