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终年的雨雾,见不到几缕阳光,所以水果蔬菜都卖的尤其昂贵。即便如此,城中的人们还是很难尝个新鲜。大抵是因为雾都的天气无常,入城道路又崎岖,而被冠名落魄的农民们,既没有魔法又没有神术相助,却先要穿过一条几十年历史的木桥,又爬过漫长的山路,在城门口的右侧付费和等待,原本新鲜的果蔬便要坏一部分,何况城里棚木区沉闷的空气,往往造成炎热的氛围,加剧了枯萎的速度。
其实来城里做买卖,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张龙和沈强带着一群大汉拉着空车走过山路和木桥,来到每一个村落里收白菜。曹洲左看右看,神色莫名的有些遗憾。
但很快,曹洲的失望便一扫而空。进了村子之后,张龙便忙着去各家拉菜。曹洲帮了会忙,发现并不是什么重活,便甩手带着四眼跑到一边去了。直到车队继续上路,两人才又出现。
“龙哥,看来你不只是来做任务的啊?”曹洲道。
“为什么这么说?”张龙问道。
曹洲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掌挪开,他的手掌上,赫然用黑炭划过,看起来黑乎乎的。然而张龙神色却突然变了变,而后苦笑起来。
“龙哥,你这让我很为难啊!”曹洲叹了起来。
张龙明白曹洲的意思,所以轻声道:“没有关系,你想学就学吧!”
“可是龙哥……”
张龙温和的笑了起来,道:“错早就犯下了,何况先生不是说过,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秘密么!总有一天会泄露的。”
曹洲道:“您都知道,还散播出去!”
张龙笑了笑,看向天空,即便城外不如城里那么多雾,却也是灰蒙蒙的。
张龙道:“不管我说不说,道理总在那里!只是有人看的见,有人看不见。但,这是不对的!道理既然是道理,就该所有人都看的见!”
曹洲怔怔的看着张龙,他总觉得张龙这一刻很像先生。
山路漫漫,走了许久才只走了一半的村子,等到了中午十分,十几人的车队好不容易赶到了下一个村落。原本中午是不吃饭的村子,提前生起了火,用来招待。这时曹洲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跟着张龙的这些大汉们,其实原本便都是这些村子里的男人。
确切的说,是村里的闲汉。
佣兵么?
曹洲曾经听过很多佣兵的故事,那些故事太过热血太过传奇,曹洲心里虽然十分向往,却也知道,传说与现实往往不一样。他看着张龙的背影,越发觉得张龙高大起来。
只不过,他的目标依旧不会变。他会成为背着窄剑的佣兵,去看先生故事里的世界和风景!
在最后一个村落里歇了一晚,众人拉着车队返回,两个佣兵一前一后作为压阵。曹洲虽然神色疲倦,神情却振奋不已,他小心的将手掌放在身前崩的笔直。原本跳脱的性子现在也只是四处乱看,而绝不肯跑来跳去,生怕身上出一点汗。
沈强走在最前,见曹洲这副模样。便放下手中的推车,跟身侧的大汉报了个歉,便走到最后张龙处。
“龙哥,那小子在身上和衣服里都画满了!”沈强神情担忧道,“他们院子里本就是读过书的……”
张龙笑了笑,道:“那不是更好吗!”
沈强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在张龙面前,他仿佛总是习惯了沉默,总是相信着张龙的道理。即便,那可能会带给自己厄运。
“停下,都停下!”张龙大喊一声。
所有大汉将板车放平,云车上的篮子晃了晃,却没有撒落里面的白菜。张龙走到前方,对曹洲身后的四眼道:“四眼,帮我看一眼前面!”
四眼看了张龙的神情,点了点头,将眼睛戴上,眉心有光芒闪耀。
“有一个剑客!”四眼犹豫道,“还有一些拿着兵器的普通人!来意不善!”
“剑客?佣兵?”沈强问道。
四眼摇了摇头,道:“不是佣兵,她身上的感觉和你们很像!”
张龙和沈强脸色蓦然一沉,在佣兵公会的这几年,因为得以进入黑房的缘故。张龙早就弄清楚,自己两人之所以不被公会黑房待见,并不完全是因为带艺入门的缘故,更主要的是张龙和沈强所学的剑气,并非主流剑气,而是一种偏门之法。
一种放弃了厚积薄发,而只追求锐利的凌冽杀意,这是刺客的剑气!
“她?”曹洲大叫道,“是个女的啊!”
在云洲的语言中,男女的读音相似却不相同,然而文字的读音却并非如此。所以先生的文字,其实并不切合云洲的语言。曹洲奇怪的看向四眼,他的魔法连这个都能感觉到?
张龙道:“阿强你留下,我过去看看!”
沈强点头,将四眼和曹洲都赶到车队中间,自己则站在最前面。
“一刻之后,让四眼看一眼,如果不对,把东西都留下,先带大家走!”张龙说道。
沈强点点头,道:“龙哥你放心,我会保护大家不受伤的!”
张龙这才放心的朝前走去。
“果然是劫匪吗?”曹洲小声的道,神色间还带上了些许兴奋,“就像先生的故事里出现过很多回那样,先是一群坏蛋跳出来占据上风,然而突然有侠客降临,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然而那些大汉却全然么有曹洲的兴奋心情,而只是坐在一边,紧张不已。
“强哥,这条路上经常这样吗?”然而才问完曹洲就摇了摇头,道,“没道理啊,先生说过南柔公好脸面,怎么可能容忍主城周围有强盗出没……”
原本沈强并不想搭理曹洲,然而听完曹洲的话后,沈强脸色蓦然一变。的确,议会联盟首府之地,周围会有强盗,仿佛怎么都说不过去。
张龙将宽剑背在身后,走在山路之上。过了不久便看见面前山道口上的拦路的不速之客。来来往往很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但张龙心里早有准备,毕竟这是每一个佣兵都注定会遇到的经历,也是佣兵背剑的意义所在。张龙本以为,他会感到兴奋,甚至有些喜悦,先生说这叫见猎心喜。因为这才符合黑房小说里的情景。
然而,事实上,张龙心中却只有一些紧张,还有一些沉重。
“慎之又慎,却不能心怀畏惧!”
张龙眉心发光,眼前的世界仿佛化为无数的烟雾和丝线,面前的人体也微微透明,能看到身体里的烟雾流转。那是剑气运转的痕迹。
果然只有一个是剑客,而且还是个女剑客。不知道为什么,张龙想起书里那些因为轻视女人而被反杀的许多场景。先生这么写,并非为了显示女子的阴毒,相反先生仿佛总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现女人的机敏和智慧。
先生书中的女人,总是比男人更聪慧些。
张龙看着面前的女剑客,红裙如火,双肩披甲,怀里抱剑。昂头挺胸,居高临下的打量自己。张龙又仔细看向女剑客的面孔,她的脸上盖着半副面具直到鼻梁处,却依旧能看出来年纪并不很大,上半部只露出来黑色的眼瞳,鼻子并不很高,皮肤却又很白皙,仿佛是个平云两洲的混血,这一点倒是和自己一样。
女剑客原本还显得高傲,然而被张龙看的久了,尤其是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面孔,不禁有些愤怒起来,道:“看看看,看什么看!”
张龙一愣,旋即抱歉道:“不好意思,是在下唐突了!”
女剑客声音微沉,道:“平洲人?”
张龙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佣兵的礼节大都继承自平洲。这五年里,佣兵的传说虽然在整个云洲流传,但大多数也只是剑与剑术,而其他的甚少。张龙心道原来是个外来的强盗,而且时间还不长。
似乎也不对,张龙看了眼女剑客手中的佩剑,心道刺客联盟的人没道理不知道这一点。
“喂,问你话呢!”女剑客大声道。
张龙道:“在下是云中城总会的注册佣兵!”
“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剑客道,“算了,东西留下,你留下,然后让让你的人都滚!”
张龙道:“恕难从命!”
“最讨厌你们这些磨唧的!”女剑客道,“实话告诉你,后面我已经让人把桥砍断,别以为你在这拖时间就能跑的掉!识相的话还能留你们一命!”
张龙脸色微沉,眼神里更是隐隐有些愤怒道:“姑娘果真拆了桥?”
“不错!”
张龙沉声道:“那姑娘知不知道,那座木桥,虽然没有名字,却是南边九个村落来云中城所必经的道路!如今山中雨季将至,河水上涨,桥便无法去修,村民也无法入城!今年原本收成的粮食也无法交换成物资,只能平白烂在雨季!秋收一过,原本村里年轻壮汉还要入城打些零工补贴家用,却要因为断桥,而耽搁至少数月!就为了抢这几车白菜,你就毁了这些村落的生计?”
女剑客面具遮掩的面孔看不见神情,却只见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反倒是女剑客身后的拿着木棍的年轻男人大声道:“将军,不要听他的废话!反正迟早要杀了他!”
女剑客咬了咬嘴唇,将怀里的剑握在手中。
“你叫什么名字?”女剑客问道。
“初级佣兵,张龙!”
“我再说一遍,把东西留下。其他人都走……你也走!”
张龙不明白为什么女剑客突然改变主意,但他却不会动摇,所以摇了摇头,道:“守护任务,是佣兵的使命!”
张龙缓缓拔出身后的宽剑,道:“一共十二车白菜,我一颗都不会留给你!”
女剑客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将怀里的剑缓缓拔出。
山路上,沈强伫立在哪里,宽剑却不在背上,而是拄在身前。沈强将左手的袖子顺了顺,而后道:“差不多了!四眼小弟,看一眼龙哥那边情况如何了!”
四眼点了点头,戴上眼镜。
曹洲站了起来,走到沈强身边。沈强看了曹洲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张了张嘴,但却没有说出话来。
四眼放下眼镜,走了过去站在曹洲身边,道:“打起来了!龙哥······龙哥要打不过了!”
沈强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双手握紧,而后转头看向那些推车大汉,正想要开口说什么,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却有一个大汉蓦然站起身来,神色坚定的站在沈强身后。
这只是开始,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如果是张龙,可能会试图劝说一番,说一些不算振奋人心却很真诚的话,劝告大家离去。因为他总是会优先保护弱者的安全。但沈强不一样,斯拉格人的传统告诉他,男人必须自己保护自己。而如果能在保护自己之余,还能保护他人,那便是强者。而强者不需要保护。
沈强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因为他原本以为这些原本在各自村子里就是闲汉的人,好吃懒做,性格也是懦弱的,到了这个时候,一定会选择逃跑。如果是那样,他就必须要保护他们离开,以免在路中遇到一些危险。因为,这是龙哥对他们的保证。
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神色坚定的看着沈强,沈强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沈强还有些犹豫,剑客之间的战斗,他们去了又能有什么帮助,反而会让人分心。
但,这份心意,沈强也无法拒绝。尤其,他们本就缺少勇气和认可。
“强哥,带我们一起去吧!你放心,我们可以保护自己,不会拖累你们的!”曹洲认真道,“何况,龙哥真的很需要帮忙不是么?”
沈强什么也没说,而是自己转身,冲向张龙的身边。
而后面,所有人都在追随着他的脚步,没有一个人留下。
“抱歉,龙哥,我违背了对你的承诺!”
峡谷之间,百姓们已经走远。而两个站在山头的面具剑客,却依旧未离开。
“他没来这里!也不在子渊那里!”黑鬼面具道,“如果他在这里,他一定回来夺剑!如果他在那里,即便有三鬼面具和临渊剑,子渊仍不可能杀死水神分身!”
“事实上,子渊能杀水神分身我便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他如今这么强!我还以为公会里已经没有真正的强者!”红鬼剑客道。
“也许是因为和我们犯了一样的错误!”黑鬼面具声音平静,“先生说过神灵便是第四境,第四境自当无敌。但神灵的第四境,终究只是外力!外力便意味着变数,何况还只是个分身而已!”
“哼!”红鬼面具低沉的笑了一声,道,“连你现在也会说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来!”
黑鬼面具沉默,很久之后才平静作答:“有些话总要有人去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两人又是很久的沉默,红鬼面具才再度开口:“也许,他根本没来!云中城上个月的消息,有二十队神殿骑士组成一营,去了红水郡雪山,应该是冲着首席去的!”
黑鬼面具摇了摇头,道:“他会比我们更清楚,这没有意义!”
红鬼面具还想再说什么,身后的宽剑却开始急剧震动起来。
“他,来了!”黑鬼面具沉声道。
少女剑客阿律走在最前,黑色斗篷之下表情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身为佣兵序列的她,还不知道,整座小镇在毁灭之前,就已经被人转移了出去。她只以为,大祭司是故意将整座小镇献祭,来掩护年轻信徒的离开。即便这是个漏洞百出的想法,但以大祭司的往日的所为,却是最有可能的做法。
所以少女剑客心里有些难过,在她心里,那些镇民的死,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是她把信徒带到了这里隐居,也是她没有看好信徒们,以至于被神殿发现踪迹。
少女又想起之前与小滢的相遇,想起她和小滢的立场,心里更加难过起来。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偷偷躲起来哭一场。但现在,她却连记忆都只能偷偷翻看,却还要坚强的巡视四周。以免神殿和魔法师防不胜防的袭击。
突然,少女阿律停了下来。她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停下脚步。这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之前相遇的重演。而后少女才想到,如今他们的敌人,除了魔法师和神殿,还有剑客。
阿律看着面前拦路的青年人,青年负手于身后,手中无剑,背后亦无剑。然而,阿律却见了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个剑客,而且是最强的剑客。
阿律甚至心理都来不及更难过,全身变立刻绷紧,看着面前的青年剑客。青年的年龄段,本不算太老。然而,对于多是少年和刚成年的剑客而言,青年,便已经意味着不同一般。
阿律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拔剑,也没有发出暗号让身后的队伍后退,而是放下兜帽,脑后金色马尾甩了甩,拱了拱手,道:“师公!”
青年剑客一身白衣长袍,长袍垂地,看起来是云洲的礼服。然而,云洲的礼服想来颜色鲜艳,图案繁复,却是从未见过纯白色的样式。何况再这样的土地上行走,如今洁白的长袍,轻易便染上灰尘和泥土,但白袍上却干干净净,连偶尔泛起的垂地袍角,也不见一丝。
阿律心里莫名生出好奇,以前只听师傅说过有不沾血的剑,却还没听说过有不沾土的衣服。
但不沾血的剑是大凶之器,不沾土的衣服又是什么呢?
青年剑客微微点头,道:“你为何会在此!”
阿律拱手道:“佣兵在外,自然是做佣兵任务!”
青年剑客洒笑道:“到底是哪个分会这么糊涂,会分派这种任务!难道真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吗?分会糊涂,你怎么也这么糊涂,竟然还带着他们走了这一路!”
阿律沉声道:“分派任务是黑房的事!佣兵只管完成任务!即便是您也无权过问!”
青年笑了笑,道:“如果我一定要问呢!”
阿律一招手,身后的宽剑已然在手上,摆出一个姿势来。那个姿势,赫然便是一字斩的起手动作。
青年叹道:“你和你师父简直是一模一样!”
阿律没有回答,只是神情里微微有些骄傲起来,仿佛听到的是一句称赞。
青年敛容道:“你师父已经死了!他只有你一个徒弟,所以你更要好好活着!无论是工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还是所谓剑客的追求,都不是你该想的事情。你才十五岁······”
阿律突然打断道:“师公真令人失望!”
青年眉头微皱,道:“没想到你已经如此执迷不悟!”
阿律道:“师公也能称作佣兵和剑客么?”
仿佛毫无关系的回应,听起来就像是单纯的羞辱。所以青年的神色变得有些难堪起来。
青年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话,而是朝前走去。青年一步踏下,阿律本想抬剑,然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而这只是开始,随着青年踏出第二步。阿律连呼吸都感觉困难起来,体内的剑气更是完全收缩。这种感觉,像极了那时候。
所以阿律很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她的骨骼会颤栗,肌肉会颤抖,全身都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所感染。而后,失去所有斗志。
阿律没想到,师公一上来,便会用这种招式。是为了让自己害怕吗?还是说,不想产生任何变数。若是前者,她会更瞧不起他。
难道自己害怕,绝望,就会后悔并放弃成为佣兵,成为剑客?师傅在第一天就告诉过自己:学文字,学剑术,是为了能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做出更多的选择。少女并不懂选择的意思。只知道自己已经见识过了不一样的天地,握住了不算强大却依旧有着足够力度的力量,也学会了从不同角度的观察和思考,学会了判断,学会了追求!
她再也无法如同小时候那样懵懵懂懂,容易服从任何人给自己的命令。所以,他们这样从公会里出来的人,注定就不可能后退。
而师傅明明都教会了自己这个道理,而教师傅的师公却不明白。
阿律感受着发麻的手臂,即便脑海里一再发出命令,身体却不由自主。即便师公从身边错身走过,仿佛立刻便要开始一场残忍的杀戮,她却无动于衷。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她仿佛什么也做不了。
“你什么也做不了!佣兵,刺客,不过是掌握了一种名为古剑术的技巧而已!从来都不是什么特别之处!没有人需要拯救,也没有人需要改变!”青年抬起手,他的手上无剑,但有剑气环绕,沉声道,“所谓的挣扎反抗,不过是将池水搅得浑浊。自以为是实现了自我,但其实却平白增添了更多的混乱!这便是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正义可言!”
阿律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她的嘴唇如此沉重,仿佛即便是张开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可却偏偏同样僵硬的脸颊,却能变出笑容来。
阿律拼尽全力,才张开嘴唇,剧烈的喘息起来。
阿律仿佛要说些什么一样,青年的脚步停顿下来,原本要挥出的剑气也暂停下来。
阿律喷出一口鲜血,仿佛这口鲜血带着极大的力度。以至于阿律的身体反弹飞起,从青年身边擦身而过,阿律的斗篷飘起,她的手掌仿佛被带起的风托起一般,侧身而过时从青年的脖间擦过。
金属碰撞之音响起,少女的身体后退的姿态一顿,而后以比倒退更快的速度朝侧方飞去。
少女落在地上,发出某种难听的金属摩擦之声。少女的身体接连作响,而后趴在地上。头颅却抬起,昂首看着青年。神色里带着嘲笑,仿佛在嘲讽青年自以为是的说教被利用算计。
胸口肋骨断了三根,右手骨折了三处。剧痛刹那让少女全身大汗淋漓。
跟在少女身后的信徒队伍,见到这一幕,突然大喊一声,朝着青年冲了过去。
青年微微抬头,少女顿时便猜到了他会做些什么。然而,满嘴的腥味却让她无法开口说出制止的话来。她却还想做些什么,然而拼尽全力,也只是用左手抬起身体。
青年抬起手掌,马上就要落下。
却最终没有落下。
因为他身前的少年信徒队伍,刹那消失。也因为他抬起的手臂旁,多出了一把猩红色的长剑。
青年目光径直朝着前方,看也不看身侧的长剑。
铿锵一声,一声闷哼传来。长剑如在风中起舞,飘舞倒退。
带着红鬼面具的剑客,背着大剑走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师傅!好久不见!”
青年死死盯着面前的红鬼剑客,眼神之中满是愤怒之色。
“你用我的剑,用我的剑法,来对付我!”青年大声道。
红鬼剑客发出一声嘲弄的话来:“您还不是用公会的剑法来对付公会的佣兵!明明我这个刺客就在这里,您却宁愿欺负一个小辈,还是个小姑娘!”
而这句话,更是点燃了青年的怒火。青年抬起了手,再次落下。
这一次才真正落下。
红鬼面具默然发光,剑客身后的大剑也开始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红鬼剑客发出一声低吼,红鬼面具上赫然长出了两只长角。而后剑客双手在身前一拍,低声道:“困兽之笼!”
剑客双手张开,金色光滑从张开的手掌中倾泻而出。青年眉头一皱,便要飞起躲过,然而猩红色的长剑如影随行,再一次从身后袭来。而且用的是刺客偏门剑气的刺杀法门,全身剑气聚集一处的全力一击。
即便是青年也不得不停顿刹那,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朝后一挥。
黑色面具上,默然有无数烟雾缭绕而出。环绕在青年手臂,然而随后就消散无形。手臂落下,拍在黑鬼剑客的身上,剑客身体四散,化为黑色烟雾。
着竟然只是佯攻!青年大怒,这么多年里,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戏弄,而且还是自己教出来的小辈。
然而,如此耽搁之下,金色光芒终究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困兽之笼?”青年嘴角漏出嘲讽的笑容,既然无法躲避,干脆便不躲避,任由光芒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金光之中,却没有牢笼被召唤处。金光中显现的,赫然是另一把剑。
一把黑柄的银剑,银剑却发着金光。笔直朝着青年眉心刺来。银剑之后,是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身影,那白色面具之上,有着猩红颜色画出的诡异笑容,仅漏出的两个眼洞之下,更有猩红的血泪留下,在面具上画出更多的痕迹。
青年瞳孔默然一缩,他已经是避无可避。
只见金光默然大作,所有身影,都消失不见。
嗤嗤之声响起不断,更有金属相击之声响彻,数息之后,金光全消。漏出带着截然不同的三幅面具的三个剑客,面具之下,有鲜血流淌。
身穿怪异白袍的青年仿佛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片刻之后,一声刺啦之声响起,青年身上的白袍蓦然裂开。
青年神色嘲讽,道:“有意思!”
如此绝杀之局,除了衣服破开,他居然毫发无损!
“这便是真正第四境的实力么?”白色血泪面具的男子开口,带着颤音,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畏惧。
“果然如首席所说,是无法理解的招式!”红鬼长角面具道。
黑鬼烟雾面具无言,只是换换抬起了剑,而另两个剑客也如他一般,再次抬剑。
即便是绝杀之局被轻而易举的破解,三人依旧没有后退的打算。
青年的目光看向身前黑色烟雾面具剑客手里的红剑,沉声道:“这把剑在你手上,难怪那傻丫头会帮你们!”
三个剑客被面具隐藏了表情,所以看不见里面的错愕。他们没有想到,即便是见到了这把剑,青年居然依旧猜不到剑客的身份。
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响起先生当初说过的那句玩笑话:真聪明与假智慧。
“原来您不是局中人,难怪只做局外事!”白色血泪面具剑客道,突然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一个新的点子,比他们原来计划的更好的点子。
青年皱了皱眉,神色里带着些愤怒起来。黑鬼烟雾面具见到青年表情,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抬起手,从烟雾里摘下面具,露出里面苍白的容颜。
青年看到那副容颜的刹那,神色默然变得惊愕莫名。
“局外人,出手!”
白色血泪面具大喊一声!
金色光芒从天而落,径直落在青年的身上。
“魔法!禁忌魔法!”青年怒喊一声,竟然犹自中气十足。
云端之上,一个苍老无比的老人握着一根黑色棍子,带着尖帽,脚下踏着一根扫帚模样的铁器。此时一招用出,立刻身影消散无形。
三面具剑客随之而动,纷纷用出自己最强的招式来。
然而下一刻,便纷纷倒飞而出。
青年身上的白袍,此刻变得破破烂烂,却依旧不见伤口。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青年至今,还未主动出手。
剑客号称最强,而第四境号称剑客境界里的最强,今天三人总算明白了缘由。
一个没有拿剑的第四境剑客,已然无敌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