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灯寺庙离开后，我们回到了帕鲁格宅。
时间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在走廊上可以看见院子里渐渐堆积起来的白雪。
“——查德同学。”
“嗯？有什么事情吗，普利雅诺老师。”
“虽然先前就已经说过一次了，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了——既然决定了，那么姑且应该互相帮助，没错吧？”
“嗯——是这样没错。”
现在，我和普利雅诺老师就暂时形成了合作关系。
本来其实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那么姑且握手吧，总之，在这场战斗结束前我们的合作关系就会保持下去。”
“啊知道了，话说普利雅诺老师很注重形式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普利雅诺老师的手。
——然而一瞬间就不淡定了。
普利雅诺老师的手好柔软，在握住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握住一个女孩子的手。
怎么说呢，感觉自己满是茧子的手貌似不是很适合握住这样的手。
“——”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来。
“嗯，怎么了？难道说你不愿意和我合作？”
“——不，没有那回事，能和普利雅诺老师合作我很高兴。我没有不愿意合作，只是、那个……”
普利雅诺老师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
“——噗嗤。”
接着下意识地笑出了声。
感觉仅仅半天不到，我就看见了普利雅诺老师不少猎奇的一面呢。
“不会吧，查德同学，你难道是第一次握女孩子的手？怎么，明明是学生会书记，但是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内向的处男吗？”
“什——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对，才不是那么回事！”
过度刺激的话题让我忍不住大叫。
因为对方是普利雅诺老师所以才不好意思——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而且真要说起来，除了和娜娜以外我也确实没有和别的女生有多亲近啊。
不对不对——娜娜也不算，她是我妹妹呀，哥哥和妹妹相处得比较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毕竟是一家人。
“抱歉抱歉，跟听那家伙的一样真的会全部写在脸上啊。啊哈哈，算了算了，我就不追问刚才的事情了，再问下去你要是自闭了我也会很困扰。”
自闭是自闭什么啊自闭，我才不会自闭呢。
“那么，我姑且以合作者的身份提供一些援助好了。这个东西请查德同学收好。”
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本书。
看起来像是一本笔记本，紫色的封面上没有标题，只有金色的花纹。
感觉这样的封面颜色和普利雅诺老师的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是？”
“稍等一下。”
普利雅诺老师取出了另外一本一模一样的书，随后拿出了一支钢笔在那本书上写了一些什么。
“现在——打开第一页看看吧。”
普利雅诺老师催促我翻开那本书。
“那、就失礼了。”
我翻开了这本书。
书上什么都没写——最起码目前我所看到的第一页什么都没写。
——突然。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第一行渐渐地浮现出一行字——“合作愉快”。
“普利雅诺老师，这是什么？”
“这是以前的魔术师之间流行的一种通讯魔术，因为太久远所以连名字是什么都已经遗忘了，只剩下了制作方法。不过这种通讯魔术虽然交流比较慢，但是一不用担心出故障，二不用担心在通讯过程中情报泄露。和现在流行的这些通讯魔术比起来，也算是好处多于坏处了。”
“啊啊——那不是很厉害的通讯魔术吗？”
“就是那样。虽然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不过不代表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行动，所以准备不会被干扰和泄露情报的通讯魔术是很有必要的。”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普利雅诺老师啊……”
“什——”
不知道怎么回事，普利雅诺老师突然就沉默了。
“……总之，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尽力教导你实战的经验，不过这不代表你一定要协同我作战，大多数时候你都要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第一步，毕竟召唤魔龙的关键道具就在你的身上。”
“我知道了。”
那么，姑且整理一下目前已经知道的情报好了。
目前主要和魔龙信徒对抗的魔术师派系就是千灯镇的这些古老家族，而古老家族并没有向年轻家族和大家族请求帮助。
魔龙信徒需要大量的魔力，并且魔龙信徒企图通过获得我体内的“魔龙的灵魂”来召唤出魔龙——这两者应该存在着某种必然联系。
魔龙的灵魂是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被封印在我的身体里。
只要basics不被魔龙信徒得到，那么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普利雅诺老师，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应该蛮早就知道我身体里的关键道具是什么吧？”
“是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过……我所了解的是你在被贝利老先生收养前，一直居住在一户普通人家里，我、我完全不知道你经历过那种事情，也没想到那个东西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普利雅诺老师轻轻地低头。
也对，无论是有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确实非常地痛苦呢。
就算是旁观者，如果把自己代入到这样的故事中的话，会感到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
才发现刚才一不小心提出了一个很笨的话。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我移开视线，企图蒙混过去。
真的是一句笨话。
这种事情一直说只会徒增尴尬而已，先前在千灯寺庙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子不是吗。
现在又把这种事情提出来，就只是在重复无意义且尴尬的对话，证明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合作者而已。
“……”
可是，除此以外，我还能问一些什么呢？
既然目前关于魔龙信徒的事情都问完了，难道问关于普利雅诺老师的事情？
那不是更没有意义吗。
“嗯……我好像没什么想问的了。”
何止没有意义，感觉要是真的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来了，普利雅诺老师会狠狠地瞪我一眼——
“查德同学，既然你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让我问一些问题可以吗。”
“咦？——啊、可以啊。”
“那天晚上的事情，为什么你会和贝利老先生在一起？”
“啊、因为下午的时候发现有一群魔术师在巷子里杀人，然后就跟上去了。一开始我也没想到那是魔龙信徒——没有第一时间去塔内请求支援真是抱歉啊，行动太轻率是我的不对——唔。”
又想起了肚子上破了洞的那种感觉了，感觉好想吐。
“确实是很轻率的行动——但我认为这不仅是轻率的问题了。我也在贝利老先生活着的时候询问过了，他和魔龙信徒的主教对峙的时候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难道这段时间里就没有想过逃跑吗？毕竟站在对面的是那么多魔龙信徒。”
“主教——？”
那个人、是魔龙信徒的主教？
不对，这个暂时不是重点。
那种事情我也知道。
靠近那些魔龙信徒肯定很危险——在知道自己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这一点便更加明显。
在爸爸和那个人战斗的时候，我就应该更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了。
然而怎么可能不管呢。
那可是我的亲人。虽然我没有乐观到觉得只要自己出手就一定不会有事，但是这不是我不救爸爸的理由。
对于查德·帕鲁格而言，那个时候的优先事项，就是去救爸爸。
亦或者说，就是去救人吧。
“……抱歉，可能是吓得忘记逃跑了。毕竟我也确实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尸体呢。一定是吓傻了才会一直不逃跑的。至于救我的爸爸那件事……大概是昏了头吧，才这么大胆冲出去的。”
普利雅诺老师瞪着我，那双眼神是不容否定的、战士的眼神。
我才不会说什么“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是还是有些吃惊”这样的话呢，而且我自己也知道啊——明明正常人优先考虑保全自己才是最正常的，但是自己貌似从来没这么想过。
“也就是说，你应该是为了亲情，才去救贝利老先生的吗？”
“——也许吧，如果遇到那种事情的是别人的话，我可能会吓得瑟瑟发抖就是了。”
“嘛——虽然有点生气，但是这才是正常人。想要救自己的亲人是很正常的，不过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可以无视自己的生命价值去帮助别人的人，就算是英雄也不应该这样子——所以，如果真的有那种人的话，那么那种人最后带给他的至亲至爱的，只有痛苦和悲剧而已。”
“——”
普利雅诺老师是在说自己的父亲吗？
“我知道了，普利雅诺老师，不过那个时候真的是太着急了才做出那种事情的。我也不是什么圣母。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会考虑先保全自己的——更何况在身上有着那种东西的情况下，就更应该保全自己了。”
我感觉自己因为昧着良心说话而难受。
“——那就太好了。既然是我想多了那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问题了。嗯——胆小就对了。”
“等等等等，什么叫胆小就对了，听起来很让人难过啊。”
“是的，胆小就对了——尤其是努力接受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明智，有的时候也会被冠以胆小之名。就像不知道自己的无知就无法成为无所不知的贤者是一样的道理不是吗。”
是感到了什么放心的事情了吗？
普利雅诺老师又一次露出了微笑。
“——”
能在一天内看见两次普利雅诺老师的笑容，有种在做梦一样的美妙错觉。
因为那个动作既不失优雅与冷静，同时也很有女孩子的可爱吗？
“嗯，总之麻烦普利雅诺老师担心了。”
“——行了，担不担心什么的暂且放在一边吧。既然现如今我们已经是一伙的了，还是思考一下以后该怎么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