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仿佛置身于地狱。
有一群人在杀人。
从狭小的角落里,我看见了接二连三地倒下的尸体,就像故事中描述的战乱场面那样。
——而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很久。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拖着尸体离开了这里,连血迹都被不知名的方式消除得一干二净。
先前如同酷刑般的惨叫声就这么远去,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对于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感到恐惧和不理解。
这都是我的错,这一切全部都应该怪我。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不该死的全部死了?
我的内心抗拒着这个事实,我想到了逃避。
我不能到大街上去,大街上的人们认得我这个肚子上有奇怪图案的家伙,他们会打我。
我发疯般地在昏暗的巷子里逃跑,我这样的家伙能活到现在已经已经是奇迹了。神啊,求求你了,带走我吧,别让我再伤害到无辜的人了。
什么都拯救不了,什么都守护不了,却又什么都可以伤害得体无完肤。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逃避——当时的我那么小都会这么想,这样的存在方式,真是名副其实的灾难。
跌跌撞撞,跑跑停停。终于,我跑累了,我误以为终于可以脱离这一切了。
我倒了下来。
感觉喉咙滚烫得快要窒息,感觉身体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总之我倒了下来,从阴暗的巷子里仰望着明亮的天空。
——这样就够了……最起码光明确确实实存在,只是……我没有资格触碰而已……
我代替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仰望着天空。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我奇迹般地得到了救赎。
身体就这样活了下来。
但是其他的东西大概已经都变成尸体,全部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了吧。
像是曾经照护我的人还有那破败的小家,如果连那些都已经不存在了,我作为孩子也就算是一无所有了。
这算是一种代价吗?
以身体活下去为条件,然后认清自己灵魂的丑恶,并失去其他的一切?
“唔……”
刺眼的白光让我的眼睛感到疼痛。
好难受。
我几乎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被光芒照射到,好痛苦,好想躲起来。
我下意识地从某种很暖和的东西里翻了出来,躲到暗处后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吓了一跳,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我之前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
虽然真的吓了一跳,但是大概因为这个房间的干净和空旷,让我莫名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是哪……”
我茫然地环视周围。
房间很宽敞,但是除了那张床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的身上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伤口也被包扎了。
谁救了我?为什么看到了肚子上的那个图案都没有打我?
“……”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晴空万里的蓝天,好漂亮啊,没想到天空原来有这么大。
——那是我第一次可以贪心地看着这么大的天空这么久。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勉勉强强地想了起来。
从昏暗的巷子里被捡回去,醒来后就躺在了这里被一个不认识的胖大叔照护,我的亲人们都不在了,身体上海包裹着绷带。
我又一次变成一个人。
我只能接受事实,毕竟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活着的,只不过又变了回去而已。
在那之后,我逐渐为自己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而感到害怕的时候,胖大叔突然带了一个人到了我的面前。
绷带被取下,可以自己吃饭的时候,那个人就来了。
宽松的大衣和蓬松的白发。
比那个胖大叔还要老得多的男人,与其说像是一个父亲倒不如说更像一个爷爷。
“你好啊,孩子。”
从来没见过的安稳笑容,还有那和蔼到甚至第一反应让人怀疑是不是装出来的声音。
“我就直说了吧,孩子你是希望被寺庙的人们收养呢,还是希望被初次见面的叔叔领养。”
这个人说可以领养我。
我害怕得问他你会不会打我,他愣了一下,某种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后告诉我当然不会。
这个人,看起来很和蔼但是也很普通,但是感觉可以相信的样子。
而且不管是他说的那个寺庙还是他自己,我都完全不认识,既然如此,我决定去这个人住的地方。
“是吗,那就太好了。那么赶紧收拾收拾吧。新家还是早点习惯会更好。”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但是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堆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而且他收拾东西的手法太糟糕了,就算我从来没做过都觉得很糟糕。
“啊,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来我家之前,得给你取个名字才行。”
可以吗,他这么问我。
我能不同意吗?毕竟对方愿意收养我这种人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嗯——那不如就叫查德怎么样,这可是一个很棒的故事中很厉害的人的名字哦。”
他很认真的同时,又有点夸张地说道。
虽然那个时候已经很讨厌自己了,但是无奈当时还是个孩子。
我听到后面“很厉害”这三个字就忍不住眼睛发亮,然后回了那句话。
“真、真的吗!”
那个时候的对话我记得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楚啦。
只是每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爸爸就会提起这件事。
伴随着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有点高兴的表情说着这件事情。
所以这对爸爸——贝利·帕鲁格来说,这件事情,说不定对于他而言是一件人生中最高兴的事情,不过我是搞不懂捡我这种小孩回家有什么好高兴的就是了。
而且还用童话故事“大英雄查德”中的人的名字来当做我的名字,现在想起来也真是的。
不过当时得到这个名字就那么开心的我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
就这样我成为了爸爸的养子,得到了帕鲁格这个姓氏和查德这个名字。
查德·帕鲁格。
当像这样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就会为这个名字是某个很厉害的童话人物而感到开心,同时又因为自己和爸爸同姓而感到满足。
在我小的时候,爸爸就总是有些忙。
爸爸还是一名魔术师——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比起魔术他明显更擅长武术。
差不多是九年前的事情了,我刚刚说服爸爸教我魔术和武术的时候。
在我可以自己照护自己了以后,更是经常长期外出。
一整个月不在是很正常的,偶尔也会很夸张地离开半年。
帕鲁格家是一个武道馆,住在里面的除了我和爸爸以外,就只有后来同样被爸爸收养的一个女孩子了。
小时候就总是在这个大得不得了的房子里面迷路,然后害怕地哇哇大哭。
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爸爸没有离开我,就这么陪伴了我十年,虽然偶尔会外出不在,但是每次回来都可以和我讲特别有趣的故事。
——我突然想放下过去,成为像爸爸这样的人了。
我不想被肚子上的图腾困住,我想有一个梦想,我想去追逐属于自己的光芒。
我想成为一名英雄,我想拯救更多的人。
我想变得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