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年二十七年,清晨薄雾熹微,天边刚翻起鱼肚白。悠然阁门前已经横挺着好些马车,赶车的人吵吵嚷嚷聚在门口,只等着载下“夜班”的姑娘们回家去。
一个马夫说:“这种时候,要不是真的家里揭不开锅,谁还敢出来?”
年轻的马夫小六忙着搭腔:“听说了吗?就昨儿,李府家的老老少少全员给那个了,李家老太太平时多横的一人,听说发现的时候都给剁成馅了,塞在舀水的缸里。就剩李家少奶奶一个人,早晨一起看见满院子横梁上挂着的都是尸体,生生给吓死了。”
马夫管家赵四一脸向往的说:“所以说啊,这世道还是坐在咱们悠然烟雨阁的姑娘们好啊,软榻,小酒,唱着小曲儿,躺着就能把钱挣了。”
马夫们正说着,悠然阁的大门开了。一个个水灵标志的姑娘扭着细腰婉婉徐来,像猫一样伸着懒腰,打着哈切,姑娘们虽是环肥燕瘦个有不同,但都个顶个的妩媚动人。
不远处的软顶马车下来一个美丽的少妇,乌油油的发髻松松的挽着,上挑的丹凤眼流转着万种风情,宽松的桃红长裙,掩盖不住微微鼓起的小腹,但也正因有孕给宋晚儿更添了几分风韵。
本是懒洋洋的姑娘们,一见到她立刻立正站好,精神抖擞,就差敬礼了。
“赵四!你又在这儿耍贫嘴,赶明儿告诉你师傅,悠然阁这单生意,我看你是不用做了。”宋晚儿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赵四忙着鞠躬哈腰:“哪能啊宋大奶奶,我这儿天还没亮就赶着来接姑娘们回去休息,一分钟也不敢耽误。”
宋晚儿是宋家的长女,底下还有两个小的妹妹还未成年。儿时父母出城经商却从此下落不明,宋晚儿把两个妹妹拉扯大,又一路摸爬滚打成了这风城里的头号美女富婆,坐拥最大的青楼——悠然阁,并且以此盘活了整条街的小酒楼、小饭馆的生意。
在宋晚儿的独到经营下,悠然阁区别与其它的风尘场所。首先,悠然阁的姑娘们只卖艺不卖身,并且想进悠然阁下海,除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外,推牌九、摇骰子、劝酒令都要能玩出花儿来。
其次,都说城南有个悠然阁,城北有个冬梨院,晚上姑娘们在悠然阁里陪着客人们饮酒作乐,白天集体由车夫拉着回到冬梨院休息。但这冬梨院戒备森严,除了宋家人其他人一律不准入内,威严的高墙更添了神秘感。
宋府。
安全送走姑娘们,宋晚儿挺着肚子懒洋洋的坐在院里的梨花树下乘凉。
半梦半醒间,头顶上扑簌簌的摔下几片琉璃瓦片,一个身影带着一个白团子飞快的窜了过去。
“宋小玉!!!!!!!!!!你个小王八蛋,又在房顶上给我作什么妖!”
“大…大..奶奶,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是下人们没用,但是实在抓不住小姐啊。”
“你抓不住难道让我抓?啊?那我抓就我抓”
回到宋府里的宋晚儿立刻原形毕露,一改在外的端庄优雅,烈火的脾气加上河东狮吼。尤其在面对自己这个生性顽劣的三妹的时候,一天天的天灵盖能给气翻好几回。
奴才们吓的腿直抖,宋晚儿撸起袖子就要上房,吴妈见状赶紧从厨房里跑出来一把抱住。
“小姑奶奶哟,你快点从房上下来吧,你看看你姐姐都急成什么样了。”
房后的梨花树上,钻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人儿,小人儿的身后又钻出来一只毛茸茸的胖乎乎的灵兔,扑闪着大眼睛。
这飞檐走壁的少女正是宋家最小的女儿——宋小玉。正是少女初长成之时,身材略显单薄但已有青涩的韵味,纤细的腰枝不容一握,绿轻纱裙却被粗暴的打了死结捆在大腿间,硬生生把曼妙的纱裙改成了大裤衩。
且宋玉儿偏偏生了张无辜的娃娃脸,仿若捻起一朵花似的攥着灵兔的耳朵,若不是看到再空气中苦苦挣扎的兔腿,真容易就被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欺骗。
“姐姐早呀~”
“早什么早都大中午了!你赶紧给我滚下来!”宋晚儿插着腰,气喘吁吁的瞪着她。
“你让吴妈给我做梨花团子我就下去,不然老子就一辈子住在树上了”宋小玉吊着双腿,学蝙蝠悠哉的倒挂在树枝上。
“害,原来就为了这个?小姑奶奶我现在就去做,你快下来,一会好趁热吃”吴妈朝树上招招手。
“吴妈,你别惯她这个臭毛病,天天折腾人开小灶,以后还得了?”
吴妈心想:那不还都是你这位大姐惯的嘛
“挺大的姑娘了,女工女工不会做,书也不会念,连个饭都不会做,以后谁敢娶你?还有大姑娘家天天“老子、老子”的,你跟谁学的臭毛病?”
“姐~你怎么这么絮叨,说的跟你会做饭似的,还不是因为你做饭难吃,吓的姐夫都跑了,不然为什么他现在还不回家。”宋小玉人虽小,但嘴却毒的很,轻描淡写的专挑她姐姐的痛处扎。
宋晚儿脸色铁青,一时沉默,随后爆发出河东狮吼
“宋小玉!立刻!马上!给老子滚下来!不然罚抄家训500遍”
宋小玉吓得叽里咕噜滚下房来,一脸的委屈巴巴,抚摸着宋晚儿的肚子谄媚求饶
“小外甥呀~快帮我说说好话,求求你娘不要再生气了,等你出生了我给你买糖人吃。”
看着妹妹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宋晚儿再想强装严肃也装不下去了,强抿着嘴,用手给她挽着松散的发髻。
说时迟那时快,小灵兔见状赶紧飞速逃跑,刚蓄势待发准备起跳,三、二…一!
宋小玉拿手指比着脖子那么一划,作出灭口的样子。吓的灵兔两腿一蹬,小眼一眯,立刻躺下装死。
“小玉,你又欺负她了?”宋晚儿把灵兔抱在怀里
“她要是不跑,我能追吗?”宋小玉气鼓鼓的瞪着怀里的兔子。
“你要是不追,她能跑吗?”
“好好好”宋晚儿不耐烦的把姐姐刚扎好的头发又抓的乱七八糟
“哪天等你不在家,我就把这个小玩意拿来烤了吃了,撒一把孜然,一把辣椒面,啧啧啧”
宋小玉这番话吓的灵兔差点当即去世。小脑袋直往大姐怀里扎。
“别忘了灵兔是爹留给你的,宋家独你才有,你要好好待她爱护她,不要辜负了爹的心意…”
“什么爹的心意!自打我生下来就没见过他!我才不要什么破心意,每次都拿一样的话来糊弄我。我巴不得就没什么爹娘,石头缝里蹦出来才自由自在呢。”
宋小玉最烦姐姐这一套,每次总是拿出爹娘来压她,可在她心里,爹娘只是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姐姐才是真正疼她的人。
吴妈见状想上前阻止,但宋小玉总是快言快语拦不住的,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话一出口,便覆水难收,再说什么好听的,已是为时已晚。
“那你就给我回屋子去,给我在爹娘的画像前抄200遍家训,抄不完就不许吃晚饭。”
吴妈:“小姐,这…总不能不吃饭的,免得饿坏了身子,你还不是要心疼吗”
“你们谁都不许帮她!谁帮她,今儿的晚饭也都给我省了。”
宋小玉低垂着脑袋,一步一步拖拖拉拉的向屋里走去。小灵兔见状也立刻从宋晚儿怀里挣脱出来,扭着毛绒绒的小尾巴,蹦蹦跳跳的朝着小主人奔过去。
宋小玉把她踢开,小灵兔又粘过来,如此反复,直到她“砰”的甩上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