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里我仿佛是在将就，仿佛以为再爱上一个人，也等同于爱你。只是我不能控制的是，我对那个人，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C 小姐日志》
“程艾？”
再次走在晏城大学的校园里，程艾不禁触景伤情，几番失神，倒差点忘记了她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相亲！
奇葩的是她与她的相亲对象正漫步在她当初的大学校园里，哦，也是相亲对象的母校，如今他任教的职场。
程艾被这一声轻唤拉回神智，侧过脸去，身旁那个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笔直地站着，脸上挂着从见面起就不曾消失的善意微笑，在黑框眼镜遮盖下的眼睛因为这抹笑容倒也不失神采。
程艾想，这样的男人确实配的上为人师表这四个字。
是了，姑姑大约是觉得她该找个这样稳妥的人嫁了。
只是程艾心里清楚，这么些年她独独钟爱的标准，只剩下记忆里那个阳光少年了。
正所谓，遇见你之前，我见这世界色彩斑斓，遇上你之后，这缤纷世界黯然失色。
“我见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远见程艾没有说话，又笑着说道，“怎么了？难道是旧地重逢，想起伤心事来了？”
程艾摇摇头，笑了笑：“学长你真爱开玩笑，我哪有什么伤心事啊。只不过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有点累。”
“你那工作确实挺忙的，我听说你还感冒了，现在好点没？”江远投过来关切的目光，照的程艾无所适从。
太久没有跟异性相处了，都快忘记被异性关心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程艾尴尬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两个人一路大多是江远在说，程艾淡淡地应答着。
程艾心想自己这番表现，在江远心中一定是留下了无趣又呆板的印象吧。
这样更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奔着婚姻去的相亲，也得找个有趣的灵魂才对。
程艾自知自己不是那个有趣的灵魂。
于是当江远因临时有事而终止了此次相亲活动，程艾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她更加确定了通过见面江远必定对她无意的想法，心中暗自庆幸，不必再找什么借口去对付爸妈和姑姑了。
程艾在江远离开后，倒也未曾急着回家。好不容易有个不加班也不宅在家的周末，又很巧的回到大学母校，不如趁此机会旧地重游。
晏城大学在四年前还不是如今的样貌。那个时候西区教学楼还没有建起来，现如今高高耸立的教学楼在那时也只不过是一片荒草丛生。
程艾记得她那届的女生宿舍楼就在那块荒地后头，每每从东区上完课或是自修完回宿舍时，都得绕过那块儿。
最开始到这个学校时，每次晚自修回宿舍，女生们都是一片哀嚎抱怨。荒地那里路灯昏暗，程艾有几次回得晚都觉得荒草丛里会冒出幽灵来。
虽说西区在很多胆小女生眼里比较恐怖但也是块情侣宝地。
幽闭的地理位置，昏黄暧昧的环境，都给那些情窦初开的人们提供了很棒的约会场所。
程艾站在如今的西区教学楼下面，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那些因忙碌而封闭起来的回忆一下子又重新涌进了脑海。
当很多深埋在心里的画面再度出现时，程艾却有些抗拒，本想着在校园里多走走的她最终还是裹紧了大衣，低着头走出了校门。
等公交的时候，一阵冷风刮来，程艾将脸埋进毛衣领子里，惊叹：“呼，真冷。”
肩膀却被人轻轻一拍，惊得程艾一激灵，回过头去，竟然是江远。
“你怎么……”
“程艾，刚刚有学生急着找我，我一时忘记说送送你了。”看来江远是一路跑来的，说话时气喘吁吁的，之前梳的齐整的头发也因为奔跑显得发丝凌乱，眼镜上还因为急促的呼吸沾上一层雾气。
“你在这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像是怕程艾拒绝一般，江远来不及调整呼吸又接着说道。
望着这样的江远，程艾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奇妙的感触，好像很久没有人为自己奔跑而来了。
“你陪我坐坐公交吧，我好久没有坐301路了。”程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发奇想，提出这种让人陪坐公交的无理要求。
“好。”
江远笑着回答，那抹和善的笑容却化作一股暖流，缓缓地流淌进程艾的心里，程艾仿佛听到了冰块开始融化的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变得理所当然。每天晚上，江远都会开车来程艾公司接她，若是碰到加班，江远就在公司楼下的奶茶店等她。
于是加完班的程艾总是会见到手捧两杯奶茶的江远，脸上总是挂着文质彬彬的微笑，大衣总是那么合衬，而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总是亮晶晶。
这天江远依旧等在楼下，看见程艾出公司的时候，笑容立刻绽放。他瞧见程艾习惯性地将大衣裹紧，便走过去，想要揽住她的肩膀。
“哟，程艾，男朋友又来接你了呀！”
几个同事刚巧也出来了，程艾适时地侧了下身子，江远的手停顿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落在程艾身上。
“下班了，饿了没？”
程艾点点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对着江远笑了笑：“你去开车吧，今天换我请客了。”
“今天没开车过来。”江远摊了摊手，“我们坐公交去步行街吧。”
“啊？”程艾想起了她跟江远第一次见面那天，最后就是让他陪自己坐公交。而后的相处也似乎因为那班301合理的有了个契机，即使谁也没说出口，但都默认了对方的存在。
成年人的爱情，不再像青春懵懂时，非得有个告白，谁谁谁先说我喜欢你，然后轰轰烈烈的开始再轰轰烈烈的结束。
程艾觉得，在这样冷的天里，还有个男人愿意每天来接她下班，就已经足够让她动摇了。
两个人坐着公交去了步行街，步行街此刻人声鼎沸，正值平安夜，街边全是来来往往的小情侣，挽着手揽着腰，程艾与江远在人群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都忘了今天是平安夜。”程艾尴尬地挤在人群里，江远的手臂一直护在她的身边，为她挡开了路人。
这么快就又要到圣诞节了呢，程艾想起来前年的圣诞节，她没忍住给季航安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一个女生，也许就是他现在的未婚妻吧。
而现在她的身边也有了新的人出现，对于她和季航安来说这算不算最好的结局呢？
程艾侧头看着身边的江远，后者正笑得神采飞扬：“所以我今天特意带你来步行街呀。这算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吧，你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不用破费，我不喜欢节日。”程艾摇摇头，脱口而出的话让她自己心里一顿，是不喜欢节日还是没有全心接受这个人呢？
程艾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尤其是看到江远瞬间变得失落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真得贪心。
即使在这个月以来，每一次看见冷风中等待的江远，程艾的心都有所动摇，不断地告诉她，就这个人了吧。可内心的一处仍旧在期待着其他的可能。
明知已然不可能，却没料到突然的重逢。
程艾想她这辈子做过最渣的事情，就是在平安夜拥挤的街头，与前任迎面相逢，却下意识的落荒而逃，丢下了现任吧。
然后坐在公交车上的程艾收到了两条微信，一条来自前任，一条来自现任。
江远在程艾一句“我有点事先回去了，你自己吃饭吧”就转身离开后，愣在了原地没有追上去，让他愣住的是程艾的反应，而没有追上去是他知道程艾离开的原因是对面那个叫做季航安的男人。
“好久不见，江远学长。”季航安倒是先开口与江远打了招呼，目光却追随着那个离去的身影。
“下雪了，一起喝一杯吧。”江远扯了抹苦笑，看来老天都理解了他现在的心情。
而一路狂奔的程艾终是赶上了公交车，坐了会车后由于晕车，困意随之而来，她数着车窗上雪落下来因为温度又迅速化掉的水滴，回忆便再次倾袭。
“航安，你瞧，下雪了！”
她坐在公交车里小声的喊着身边的男孩，那是高二那年的圣诞节，学校刚好放假，程艾和季航安坐着11路公交回家，突然天空便下起雪来，程艾惊喜极了，指着窗外就喊昏昏欲睡的男孩。
那是初雪啊！
韩剧里说初雪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就会走到白头。程艾那个时候是那样珍惜和季航安一起看过的雪。
“下车了！”
被人摇醒，程艾猛的睁开了眼，车子已经停在了最后一站。
程艾赶紧下了车，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雪花和冷意，程艾拍了拍自己的头和衣服，雪花扑朔着抖落下来
“又下雪了呢？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走到白头。”耳畔出现一个男孩的声音，像初晨的阳光，温暖的洒进了程艾的心里，程艾仿佛看到有个男孩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再定睛一看只是幻影。
只是平安夜的晚上，程艾做了一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