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云葵的小绿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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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椿？
漩涡木琴？
……
记得昨日尚且不知这一切的时候，自己还曾受宇助之命，将此次出征东部长崎城带回来的一名来自当地福砂屋的烘焙师所作的抹茶味长崎蛋糕，乃至宇助在犹豫半晌后，信笔所写于叠成绿色纸玫瑰上的和歌，一同送到了飞香舍。
当看到她仅为宇助绽放的美丽笑容时，他还是发自肺腑地感到高兴！
即便那笑容，不是因他而生！即便随后，在这个娇蛮的“小霸王”的粗鲁动作下，他不得不冒着险些噎死的风险，狼吞虎咽下了她亲手喂给自己的红豆酥饼……他，都是幸福的！！！
漩涡勘六，愿为朱雀宫绿罗姬尊而死，无怨无悔。
即使她早已多次告诫他，应当放弃这种危险的想法。但他也只是在嘴上瞎答应着，内心深处仍将此作为自己的毕生信仰……
许时过度沉湎于与她哪怕是片刻的相处，彼时心猿意马的勘六，昨日当然还没有察觉到在此全程中，都守在绿罗寝殿外的那两名女忍者，始终暗中手持武器，隐藏的杀气只须静下心来稍稍品味，便能惊心动魄地嗅到。
不过，一夜的间隔，于今早黎明时分就被宇助告知所有真相的勘六，已不会再简简单单地忽视那两个其实大有来历的女忍者了。
呵，漩涡椿？漩涡木琴？
若不是现今已柳暗花明，只怕他们主仆会继续被耍得团团转吧？
勘六承认，要不是漩涡南溪，在……“临死”前，对宇助撕开了掩盖这些惊人秘密的厚重帷帐，想必他们二人至死都想不到这场局，完全为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朱雀宫仁玉王妃，绿罗之母一手精心设计！
哼，既然人生本就是一盘棋局，那么孰胜数负，就得看对弈者的表现如何了。
因此，勘六就抱着一种下棋博弈的心态，待思绪降落至这个第六日的上午，并在云葵笑盈盈地语毕后，旋即将自己藏匿着了然的沉幽视线，飘向了那两名还在不远处驻守飞香舍的英姿飒爽的女忍者，同时，面带微笑，以此作为一种远距离的打招呼。
看样子，仁玉纵使再怎么铁血，到底还是相信宇助这个她自个儿看中的……外甥兼“女婿”吧。所以，才没让那二人跟上去，好近距离地保护绿罗，勘六在心里淡笑道。
而在实际上，勘六之举隔着目前确实不短的距离。这并不是一个易被人察觉到的礼节，所以他也没想着得到那二人的回应，更多是为了一种无聊的试探。
但很意外，那两名女忍者立刻双双对上了他的眼睛，同时间点头示意。
她们笑得很淡很淡，像被细风牵起涟漪的湖面，几乎看不出来。
可她们极其同步、宛如机械似的行动，使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勘六既有些愣怔，心中亦迅猛地湍过某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几秒后，勘六敛神，以一种莫名的类似逃避的心态，转首看向身后那棵终究无法被逼仄的内院，所藏掩住的粉若云霞的樱花树。
粉色，世间最梦幻美丽的色彩了。美到让人总是忘记了现实的束缚，只是义无反顾地痴迷、沦陷于她的美……
少年幽亮的赤眸，一时被那些粉嫩的颜色填的满满的。
他抿了抿唇，唇瓣的凹陷挤压得他接下来的声音，听着也有些闷闷的：“对了，嬷嬷，听说漩涡万晴姑娘不慎中了侵心兰之毒，现在情况如何？”
“唉，朱雀宫一脉依托依兰罗所制成的侵心兰，本就为一种慢性毒。虽不若青龙宫一脉的蚀骨草，能因毒发迅猛而在短时间内，致使零无宫燕庄将军不得不断臂保命。可此毒本无解药，所以万晴如今就只能依靠汤药续命医治，我想她的时间……”一提起漩涡万晴，云葵霎时褪色了眸中的光彩，愁眉积蓄着挥之不去的哀雾。
在这番哀伤的陈述间，她渐渐沉下了眼睑，既遮住了她眼仁的大半部分，也一点一点儿地阻绝了她口中的那个花季少女，所能继续仰望这个大千世界的全部可能。
“只有……不到十年了吗？”勘六怅然眯眼，一边沉吟，一边不由自主地移眸至那两名仍旧守在不远处的女子……
或者说，他此刻目光的聚焦点，是那个肤色分外苍白，羸弱的身体像一片树梢上垂悬的秋叶，摇摇摆摆着最后生命的女人。
按照宇助转述的漩涡南溪所言，她，就是漩涡木琴。
“……万晴那日在零无宫被青龙宫雍珏世子拒绝，大受打击！当场伤心昏厥。哪怕是被送回飞香舍后，一直由宫女们细细照料着，也还是精神萎靡，每天都窝在床上，基本不吃不喝。要么是在醒着的时候，睁大眼睛发呆；要么是在睡着时做噩梦……为此，绿罗姬尊十分担忧！这几日也被折腾得寝食难安。今天正午用过膳后，我瞧着外头阳光甚好，便按照姬尊以往的习惯，命人在院子的樱花树下摆好了藤木摇椅，又硬是逼着求着姬尊去好好歇息一下……”云葵越说越难过，忍不住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上溢出的几滴泪。
“辛苦嬷嬷了！嬷嬷待姬尊之心，着实不令人动容！”勘六从云葵哀戚的言语中，无比揪心地读出了这几日绿罗同他们一样也不好过。
少年既心疼她的殚精竭虑，也感激云葵的贴心照拂，更无奈……自己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此时就连安慰她的资格都没有！
云葵被勘六的真诚言语说到了心坎上，再也掩饰不住慈母之情：“说句有失身份的话，姬尊在我眼里……就像我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我丈夫死得早，也不曾生育过。在宫里好不容易熬成了有资历的掌事宫女，尽管衣食无忧，但年纪大了后，一个人总是冷冷清清的。而当绿罗姬尊两岁入宫时，天皇和皇后看得起我，就命我照顾她。那孩子真的很招人喜欢！转眼间十二年都过去了，这一路走来，我亲眼看着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她在此过程中所带给我为人母的欢乐，更是我毕生难忘的珍贵记忆！如果可以，我愿为她倾尽所有，哪怕是献出生命……”
听着云葵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勘六在震撼、感动之余，终究咽下了卡在自个儿嗓子眼间的那个实在令他气愤难忍的秘密，握拳郑重道：“嬷嬷！姬尊……有仁华皇后这个姨母兼养母，乃至您这位胜似亲生母亲的存在，是她此生的幸运！”
“哈哈，不是还有勘六侍卫你嘛。”云葵将帕子别在衣间，眨了眨眼，朝勘六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若从湖水中溘然探出脑瓜来的鱼儿，翻跃出的清澜粼粼地漾向堤岸，在刷着薄薄一层苔痕的青石上，涂上了凉涔涔的濡湿。
“啊……我……我就是个小人物罢了……”与此同时，漩涡勘六的心则是一片热乎乎的潮湿。
热，那是他赤诚的心在跳动，因为他着了魔般……深爱她；湿，那是他苦涩的泪水，因为……他根本不够格去拥有她！
“你怎么会是小人物呢？”宇助温柔的声音，超乎勘六已预计好的时间提前冒出。让包括云葵在内的这二者都木在了原地，不能理解宇助为何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就能舍得离开难得来一趟的飞香舍。
“殿下，您怎么……出……出来了？”勘六睁大眼睛问道，因为宇助此举全然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他事先的猜测，宇助应当会告知绿罗仁玉还活着的事实……这般错综复杂的来龙去脉，又岂能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完毕了？
“就算是哥哥探望久别的妹妹，也不该不知礼数地久呆吧？”宇助边说边迈出门槛，言语间刻意强调了他与绿罗对外的兄妹关系，并很自然地越过了杵在原地的勘六。
两者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宇助忽地启唇，幽幽的低声让勘六猛地回过神来，一个激灵直直地看向了他——
“……好了，走吧。”
这是宇助在勘六尚未来得及言语之际，紧接着就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道出的收尾之话。
“老奴恭送殿下。”目睹完这对主仆简短对话的云葵，自知不该也无法去打探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只能恪守一个奴仆的天职，多看少言，方为正道。
于是，在云葵的目送下，两个少年逐渐消失在飞香舍外漫天樱花雨的飘飘洒洒中，最终……化为两剪透明的影子，好似从未存在过一样。
心头莫名一紧，云葵忙摇摇头，迫使自己不该在脑中蹿过这种不祥的念头……
不久后，心情已平复下来的云葵，轻缓地走进院内，就看见那个身着绣着素云的淡粉色留袖和服的少女，正在那张藤木摇椅上来回地翻腾着。
只见小姑娘在一前一后的摇晃中，不时发出雀跃的银铃笑声，哗啦啦地旋飞着那棵樱花树零落的花瓣雨，为落花无声唱响她独有的动人乐音。
“哎呀呀，我们的绿罗小姬尊一见到宇助太子，就笑得这么开心呢。”她凑近少女，偏着头调侃道。
“呸！才……才没有呢！”绿罗那张若由樱花裁剪出的小俏脸，仿佛再也褪不下那层施于她两靥的红妆，嘟着莹润饱满的小嘴，索性一骨碌背对着唇畔笑影渐浓的云葵……反正，就是不肯松口！
“嗯，那让老奴猜猜，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我们向来都骄矜的绿罗小姬尊，能如此毫无形象地手舞足蹈呢？”云葵掩唇，戏谑地笑道。她常年都浮着恬淡云朵的眼角眉梢，此时藏不住因绿罗的喜悦蕴生的好心情。
这，就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小绿罗！一个能因她的喜怒哀乐，而牵动起自己所有情绪的……自己的孩子呀！
“唔……嬷嬷，那咱们约定好！我……出嫁那天要梳的双顶髻，可就全权交给你喽！”绿罗轻轻地侧身，偷瞄了下眼神温和如水的云葵，突然娇羞地来了这么一句。
“太子殿下……对您作出承诺了吗？”然而，云葵的笑意却陡然被冲散了不少，唯留一弯向上虚晃吊起的弧线，轻飘飘地挂在了唇沿。好像只要再经受上一阵烈风，就得挂不住似的。
“他说……他要娶我！他现在……就要去绮云殿，向母后……彻底坦白我们的……感情……”小姑娘一激动，干脆坐起来直面着面露忧色的云葵。
她小脸上的红晕与眼眶中扑闪的晶莹，是她在喜极而泣！更是她最不可否认的……她深爱着宇助的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