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佳子迟来的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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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呢？”漩涡佳子一怔，能清晰地感受到丈夫在隐隐颤抖的身躯。
伊人只觉得这棵以往总能给予她温暖与踏实的大树，此时倒像再也经受不住狂风摧折，席卷下飘飘洒洒的落叶，更近乎被连根拔起……
“抱歉，是我这个大老粗，一不小心就吓到你了。”漩涡恒一缓缓抬首，将唇凑近妻子最为敏感的细长后颈。
那里的肌肤洁白胜雪，不同于他们男人一般特有的沉调肤色及粗糙感，像棉柔的绸缎般美好，恒一深深地温情凝望着，总想……吻一吻。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付诸行动，不想自个儿呼出的热气，就使早已羞得面红耳赤的佳子觉得痒痒，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面向他，踮脚吻了吻他的脸颊，垂目含羞道：“没事，放宽心，妾身会照顾好自己……还有皇后娘娘的。”
恒一不好意思地轻声笑了笑，也自知今天的自己确实有些失态，全然没了往常的冷静自持。
他习惯性地伸手，想以布满了老茧的指腹，抚摸妻子此时红彤彤的姣好粉面，不料佳子忽然一把抓住了他那只蠢蠢欲动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低声嗫嚅道：“毕竟……妾身也是要当母亲的人了。”
“什么？！你说……你……你有身……身孕了？！”很滑稽的是，恒一接下来的反应，远远超过了佳子的预期。
他愣在了原地，直到看清妻子对自己的问题只是羞答答的点头不语后，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仰天大笑，一激动还把佳子拦腰横抱在怀中，高兴得原地转圈，弄得头晕目眩的佳子，大声喝止：“漩涡恒一！你疯了！快把我放下来！别伤了孩子！”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是高兴疯了！！！我……我这就放你们母子下来！放你们下来！”意识到自己一过度亢奋，居然做出了这种相当危险的蠢动作，恒一赶紧轻手轻脚地把妻子抱在了睡榻上。
佳子白了他一眼，嘟着嘴意欲起身。
可恒一这次说什么都不许她随意动弹了，牢牢地抓着她的双手，深情地说道：“夫人，你也够大胆的！有喜都不告诉为夫！还一声不吭，打算陪着娘娘去浅草寺。虽说路途不远也只是几日，但我断不能让你辛苦操劳的！再说了，仁华皇后一直因你当年小产一事倍感内疚，若让她得知你隐瞒身孕还随她奔波，她定会生气的！”
佳子眼见自己同样是因一时冲动才不慎泄露的秘密，倒成了阻碍自己此行的最佳理由，连连懊悔道：“哎呀！早知道这样，刚才妾身就不多嘴了！正是因为怕你和娘娘不容许，妾身才打算只字不提的……”
“呵，夫人如果真的瞒天过海，我和娘娘才会气恼呢！”恒一脸色一沉，显然很不悦妻子的自作主张。
他以不带分毫商量余地的口气，严肃道：“总之，是夫人你自己坦言了身怀六甲之事，且为夫知道了，也定会如实禀报陛下和娘娘，免了你的随行！”
“这……我得陪着娘娘呀！我不放心她！”佳子一骨碌坐起来，恒一却立马稳稳地按着她的双肩。
他深沉的灰眸若清晨山雾，团团地包拢着佳子，让她无法反驳：“不行！为了娘娘的心安，为了身为你丈夫的我，更为了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子！你都不能再任性了！”
语毕，他重重地吻住了妻子的红唇，那浓情果决的炽热，彻底堵绝了佳子已然所剩无几的尝试……
佳子有喜一事，自然免去了她的行程包括宫女事务。
倍感意外的玉女宫仁华皇后高兴得热泪盈眶，又把佳子好好地“收拾”了一番。责备她有了身孕还执意陪同自己，更再三叮嘱佳子要安心养胎，临产前都无需在绮云殿中担任掌事宫女了。
如此一来，现今的绮云殿就缺少了一名像佳子那样得力能干的掌事宫女。且最火烧眉毛的，则是仁华明日的出行。
于是，当晚在尚侍漩涡推故的推荐下，最终由原本驻守飞香舍的女忍者漩涡木琴，代替佳子随侍仁华。
这则消息马上惊动了身在郊外六条行宫已“躲清闲”不少时日的玉女宫宇助太子，他第一时间带着侍卫漩涡勘六，匆匆赶到了皇居的贞观殿。原本要面见父亲玉女宫元朔天皇，却被浅草寺的现任方丈，漩涡池雪礼貌地挡在了殿外。
“池雪师父这是何意？本宫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面见父皇。”宇助皮笑肉不笑地对视着同样淡笑着的池雪，只见后者那双墨黑色的眸子，与他印象中青龙宫雍珏世子的墨眸相比，总多了些黑夜的冷彻凉意。
池雪手持紫檀佛珠，双手合十，礼貌道：“阿弥陀佛，眼下天色已晚，天皇陛下早就歇下了。而且，派遣漩涡木琴姑娘同行皇后娘娘一事，也得到了陛下的恩准，皇后娘娘自身更无异议，殿下又何须再多费心呢？”
“池雪师父是不是误会了？本宫何时说过自己面见父皇，是因为信不过推故尚侍推荐的人呢？”宇助挑眉嗤笑道，赤红色的眼眸直盯着正大门紧闭的贞观殿。
此时此刻，门禁的厚实阻碍，和着室外渐浓的寒气夜色，强行灌入了他的双瞳，闷得并冷得他的视觉愈发作痛，只好悄悄地握紧藏于长袖内的拳头，好提醒自己务必把握住最后的理智。
“若殿下信不过微臣，大可带着勘六侍卫，翌日随娘娘一同前往浅草寺。”漩涡推故不知在何时，就悄无声息地从宇助和勘六的身后乍然冒出。
那沉稳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分外冷意逼人！而背地里掩盖的，则是他们主仆暗地里已知道的另一个女子的清丽声线。
忍者出身的漩涡勘六一个激灵，惊得赶紧转身，直直地对上了那个犹在以老妪身份作为假象的……朱雀宫仁玉王妃。
呵，一身通体为明黄色并绣着国花雪色玉碟梅的十二单衣，金华璀璨，光芒四射，瞬间照亮并烘热了11月23日夜晚的漆黑幽凉！
瞧瞧，这个能入朝参政的女人，现在都已是一副……堪称……女皇的打扮了！
美中不足的则是那张过于衰老的假面、红白相间的民妇圆髻，乃至那根沉色的民妇铜簪了……她若以真面目示人，必然美得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这是勘六在得知漩涡推故的真实身份后，“首次”见面时对她产生的第一想法。
哼，明明这个阴险狠毒的女人，是自己心爱女子的生母！可在天真烂漫的绿罗的身上，他根本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仁玉特有的阴鸷与狡猾。
这，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宇助则不似勘六那样反应过度，先是看了眼面前似在有意无意地迂回着墨眸，好躲避推故的池雪，又回眸望向了亦没有多看池雪一眼的推故。
随后，少年优美的唇线挑成了一弯颇为暧昧的弧度，幽笑道：“哈哈，我说，推故尚侍同池雪师父……貌似‘心有灵犀’呢？”
他承认，这对推故……仁玉而言，是最具有杀伤力的一句话了！
虽说不厚道也很残忍，但当下事关母亲的生命安危以及皇权的安定，他也只能这样故意言说，好触及仁玉最不愿面对的那场噩梦……
不出宇助所料，推故确实因这句话，当即睁了睁那对原本幽寒到死寂的碧眸。
但她又近乎是在同时间扯开唇角，似笑非笑着说：“池雪师父可是浅草寺前任方丈玄休师父的弟子，他们师徒都是涡之国的得道高僧。反观微臣一介区区老妇，断不敢说自己能同佛门中人一样，能有……什么好的修为。”
包括池雪在内的宇助，甚至是勘六，都能听出她话末中的“好的修为”一词所胜似撕咬出来的恨意与嘲讽。
“殿下，贫僧所言句句属实。这的确是陛下的旨意，推故尚侍和贫僧也不过是奉旨办事而已。”像刻意救场似的，池雪忽然沉眸说道。同时，靠近宇助，迅速拿出了一样登时令少年睁圆双目的物件。
“夜深霜重，殿下就歇在空置不少时日的昭阳舍吧，明天也好同皇后娘娘一道出行。”池雪一眨眼的功夫，就收好了那件足以让宇助暂时妥协的物件，连正背对着他的勘六也浑然不知。
“好……”宇助咬牙，不得不接受了这种他事先毫无准备的选择。这使惊愕的勘六忙转回身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急切神情，终因宇助的一语不发被硬生生地挤了回去。
“贫僧告退。”池雪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征得在场身份不凡的宇助或推故的同意，径直起步离去。
他灰蓝色的宽大僧袍在稳健的走步间，依次穿过了仍在直面贞观殿大门的宇助、正凝重地目送他离开的勘六、以及……始终都未曾正眼看他一眼的推故，若浸满了夜色冷味的清风，所拂之处，掠走了一切一切的温度。
而他口中正低声默念的疑似经文的东西，随着其手上紫檀佛珠一颗接一颗的规律拨动，于他和平视正前方的推故，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溘然发出了一阵不仅低幽迂回、且使后者难得能放下前尘往事，稍稍侧眸瞥向他的语句：“‘汝母罪根深结，非汝一人力所奈何。’而今，您为人母所犯的罪孽，已能抵消贫僧十四年前对您所犯的罪孽了吧？”
推故飞速移开那对稍显水色并翻涌着清波的碧眸，待须臾片刻后，转而以另一种相当年轻悦耳的声音，低声寒笑着：“不……还不够！我既看不见你的痛苦，也看不见她与他的痛苦，远远不够……所以，我的罪孽，还不够深重。”
“那么，贫僧愿继续为您作恶。因为，贫僧的罪孽要始终比您更令人发指才好。如此一来，他日堕入阿鼻地狱，至少还有我……守着您、护着您、补偿您……是吧？朱雀宫……仁玉姬尊！”池雪霎时以一种较为响亮的声音收珠回袖，并以此掩盖了这句极为沉重的……他对……仁玉的承诺。
“快滚吧。”推故……仁玉以明耀的黄袖掩面，仿佛在轻笑，实则是以唇语，道出了这三个毫不客气的字眼。
紧接着，她果断转身，竟先于池雪离开。
伊人急躁的步履像发了狠劲儿，拼命践踏着铺满一地的月霜，完全不似一个号称年过五旬的垂垂老妪的老态龙钟或行动不便。
“十四年了，仁玉姬尊……您还这么恨我吗？恨得连最擅长不过的掩饰，都……露了馅呢。”池雪苦笑着，在摇头轻喃间，沿着那个女子曾狠绝摧残过地上月华的暴戾足迹，轻缓地渐行渐远，并不急于追上她的步伐，只是为了抚平那些月影的伤痕……
就这样，曲终人散，被寒夜重重笼罩着的威严气派的贞观殿外，就只剩下宇助和勘六这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