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梳妆戴簪的祖母》
————————
在大多数人的固有观念中，老人带孩子的模式更偏向“溺爱”，毕竟隔代亲的关系使得很多老人对孙辈的疼爱都超过了对第二代的疼爱。比如忍界的“毒仙”，现今砂隐忍者村的高层顾问之一——门佐千代。
她绝对是一个不输给任何男子的杰出女性！
除了师承二代目风影·门佐沙门那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傀儡术外，她的医疗忍术，尤其是精妙绝伦的用毒能力更令人闻风丧胆……
同样，门佐千代是一个风姿卓越的美人。
即便现在的她已经四十出头，昔年的动人美貌刻上了岁月的无奈痕迹，赤红色的靓丽秀发被沧桑的灰色代替，曼妙纤长的身材也略微臃肿……但她卓越的气度使她仍风韵犹存。
特别是在近年来升级为祖母后，她曾经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强势个性也开始减弱，而今倒越发像个含饴弄孙、慈祥和蔼的老奶奶了。
此时，她正端严地跪坐在一处肃穆空旷的大堂内，身着白色的和服，灰色的长发披在了腰部，其中还掺杂了些许零零星星的赤红色发丝。
室内很黑，仅在正中央的一个较高的桌台上点燃了两根渺小的白色蜡烛。但被那两根蜡烛围在中央的东西则很惹眼，一张令人心生惧意的面具。其被挂在了墙壁上，并由那两个蜡烛负责照亮它恐怖的面容——
它的头上有两个像牛角一样的东西，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无神且空洞，鼻子很宽很大，牙齿则像狼牙一样锋利。
此外，其整个面部都呈现出一种发青的色调，并夸张地张大着嘴，加之其紧皱的眉宇配上那一副本就可怖诡异的凶狠神情，在此刻幽暗昏黄的阴翳中显得异常渗人。
“般若①大神在上，信女……千代……”千代将双手合十，当要自报家门时，明显对自己的姓氏有些踌躇。
她微微低下了头，待缓了缓，才说道：“信女坚信，您会时刻庇佑着您历代守护的……拥有‘那种血脉’的族人……”
“那么——”她猛地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墨眸中蕴含着无助的泪光，虔诚地说道：“请您保护我所珍爱的后辈！让风岚和蝎这对父子，我唯一的儿子和唯一的孙子，让他们父子俩……都能一生平安顺遂啊！”
言毕，她将双手覆在地上，朝着地面重重地磕了一头，并发出了一阵较为沉闷哀痛的响声。待过了几秒钟后，她才缓缓地起身，额头有些泛红，眼角残存着泪痕。
“母亲……”她面对着那个依旧面目狰狞的面具，原本怆然的神情逐渐染上了追忆的色彩，并连带着她无力的声音：“曾经，您也是像这样为我和弟弟祈福的吧？”
只见她苍白的唇角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恍若一闪而过的星辰：“那时，心比天高的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何要执着地去相信一个恐怖的面具？而今，我年岁渐长，倒也……体会到了您身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了。”
渐渐地，她的言语随她慢慢垂下的头，失去了本就微乎其微的力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般：“我是风岚的生母，也是小蝎的奶奶，所以我真的希望……”
她边说边用右手轻触着自己的灰发，并微微勾起了唇线，轻声道：“那种诅咒，断不可再延续到风岚……甚至是小蝎那一代了啊……”
静无声，唯有她的轻声喃喃，充斥着这个幽暗的室内。
而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脸阴鸷的般若面具，就那样“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她的跪拜大礼，就那样……“不为所动”地倾听着她的殷切祈祷……
千代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她很利索地换上了她常穿着的砂隐黑色外袍，白色的披肩和刚才的那身和服相比，倒是增添了一种“人气”。
她端坐在红木制成的梳妆台前，左手拿着一把做工精巧的紫檀梳子，正细细地梳理着她披散的秀发。
梳子细尖的小齿在她的头皮上自上而下穿行，从坚固的发根到薄弱的发尾……一缕接着一缕，皆毫不犹豫地滑下。即便在中途总会遇到些因分叉和打结而造成的“小磕绊”，但千代从不允许自己的头发存在任何“不太平”的地方。
若有，她定会根除！
譬如此刻，她正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梳子的神圣旅途。哪怕会硬生生地拽疼她自己的头皮，甚至还会拉扯下不少头发，可她沉静如故的眉眼都不会产生任何动静，更不用说将就着随便梳梳就浅尝辄止了。
很快，她将头发理顺了，并把梳子上残存的些许发丝皆一个不留地丢在一旁的垃圾桶内。
待完成了这项工作后，她打开了桌子上的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只有一根簪子。虽看似简单，却通体华美，应当是上好的白银制成的。
和寻常的发簪一样，这根簪子最细最尖的部位就是用来插进头发里的，而后面较粗的部位则起到装饰的作用。
但看样子……似乎有些“缺失”，仅留着一个蝴蝶样式的饰品，且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圆环，应当在之前还配有类似流苏之类的装饰。
所以准确而言，这是一个步摇。
千代的眼神略微怅然，她用右手将簪子举在了与自己的目光相持平的位置，且她目光的聚焦点，的确是那个疑似缺少流苏的圆环。
“唉，可怜的孩子呀。”忽地，她轻声哽咽道。然后，她用双手很熟练地将长发挽成了一个松松的丸子头，并将簪子插进了头发中……
梳妆完毕的千代踱步到一个房间的门口。
她站在了连廊，待垂首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上前蹑手蹑脚地将门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细细的小缝。这是一片漆黑的室内，好在沿着门缝而涌入了些许连廊上的烛光，能顺着她轻柔的烟视，最终落在了正躺在床上的一个小男孩的脸上。
真的只有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
因为男孩身上的被子已经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唯有他的小脑袋和两只举起的小手露在了被窝外。
这是很典型的小孩子的睡相，甚至……是小婴儿的！只见男孩的神情很安逸，小嘴微微张开，呼吸平稳，正安安静静地熟睡着。
“小蝎。”千代用听不见的声音呼唤出了这个男孩的名字，继而无声无息地走进屋内。
待靠近了依旧浑然不知的男孩的身边后，她小心地伸出了左手，并用手背轻抚着男孩赤红色且微卷的短发、光洁白皙的额头、清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
她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像温泉水般暖意融融。接着，她俯下了身子，在男孩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门佐蝎……”唇启，千代唤出了男孩的大名：“奶奶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她在男孩的耳畔，低声沉吟出了这句真心实意的话。
说罢，她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并谨慎地将门关好，似是想尽量保持一种她从未来过的迹象。
然而，另一个同样属于她的独有称呼，在她刚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起就乍然奏响：“妈妈……”
“嘘。”千代对着那个声音的主人，乃至另一个神色担忧的年轻女子，用唇语说道：“去客厅吧。”
还未等那两人作出任何回应时，千代就自顾自地离去了。但在她刚转身的一刹那，她发髻上的那根发簪，竟令她身后的那两人都面色霎变！
“风岚君，那不是……”娴亚惊讶地捂住了嘴，只见伊人的绾眸中，正翻滚着剧烈的海浪，使她澄澈的眼波还带些稀微的莹光。
“别说了！！！”风岚苦苦压抑着情绪越发激烈的声音，猛地对娴亚怒吼道。
他的神情在震惊之余，又多了些难以形容的悲愤、哀戚、惋惜、甚至……是“羞耻”吧。紧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粗鲁，便忙握住了妻子的手，侧着脸，结结巴巴道：“娴亚，抱歉，我……”
“我没事啦，别放在心上哦。”娴亚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也握住了丈夫略微冰凉的手，微笑道：“而且我相信，她……”
“我们快走吧。”风岚边说边拉着她，迈步追随着前方女子那几不可见的身影。仿佛他压根儿就没听见身边妻子那早已酝酿多年、且极其敏感的后半句话。
于是，娴亚不再追问，只是很顺从地随着丈夫前行。
此时的她无法看清始终走在前方的丈夫的表情，但通过二人手心肌肤的触碰，她仍然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还是未能帮助他打开那个……心结。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呢？”娴亚在心里忍不住疑问道。只见她痴痴地望着丈夫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忽然，竟心生了一种更为可怕、荒唐的想法——
因为每当提起她时，丈夫好像……就不愿再多看自己一眼？
……
终于，这对年轻的小夫妻，由于他们各自心怀的某些想法，而暂时忘却了去进屋看一看近在咫尺的儿子。
【注释】
①般若：是日本传说中的一种鬼怪，并非佛教中的“智慧”之意。也是一种怨灵，据说是因女人强烈的妒忌怨念所形成的恶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