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前世我们的婚约,苏易及那时候虽然年幼,但是他认定了要娶他的小苏姐姐做媳妇,他就不在苏小苏面前哭鼻子流鼻涕了。他一夕之间就扮得像个小大人。有板有眼,彼时,他跑到苏王府,对着他未来的娘子得意的叫道:“娘子,快叫一声相公来听听。”这得意只换来苏小苏打掉了他一颗门牙。最后他还是哭着闹着离开了苏王府。
“皇上,还是带民女去见人吧。”我实在不忍心佛了他的意,然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我是孤注一掷,未来并没有退路留给我,前世已经负了他,今生也注定要负了他。
苏易及装作没有听到我的话,执意带我来到厨房,这座农舍的厨房没有普通厨房的油黑,打理得很是干干净净,一口大锅一把铲子一个灶台,灶台下面摆放着整齐的劈好的柴火。
张纪昀弯身走到灶台边上,帮我们升起了火,苏易及示意他出去。张纪昀便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之后来了一个小丫头将洗净的白萝卜放到案几上面,也退了出去。
三尺见方的空间,只余下我们两人。苏易及咧开嘴对着我笑,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我不开心,他说:“化繁姑娘,你应该不会做菜吧?那你来帮我看着灶台的火。”
苏易及从容的走到案几旁边,身子纤细的他游刃有余的切完了白萝卜,案几上面放了洗净并处理好的猪蹄子,一边是油盐酱料等的瓶瓶罐罐。苏易及揭开了那口大锅的锅盖,用锅铲翻了一会确定温度后,直接倒入了食油,待油温一到位,猪蹄子倒入,哗啦溅起了油泽,他自然的拿起铲子翻炒猪蹄子,一边温声细雨的对我徐徐道来:“你一定很奇怪吧?我怎么会做这种粗活。可是你不知道呢,苏伯伯一家死了,随后父皇也死了,但是我却只能活着,在无数个日夜,那种空虚寂寞痛苦侵蚀着我的心,唯有动手亨调一些吃食才能使我冷静。我常在想,假如你我只是普通的百姓,没有这些束缚,也无那些阴谋险恶,我们只是过着平常男耕女织的日子,那样多好呢。”
他看着,留意着我脸上所有的表情,希望能看到眼前女子能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可是我只是无动于衷的听着他诉说。苏易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而专心的亨煮他手中那些食物。
灶台里面的火星渐渐零稀,罢了,我终于走了过去,坐在灶台边上的小凳子上面,拾起柴火扔进灶坑里面,火苗一下子蹿了起来。
苏易及浅笑了一下,满是欢喜的掀开了锅盖,霎时一股肉香扑鼻而来,他笑着道:“苏儿,不要用大火,改中火就好了,我现在放入萝卜,然后用中火慢慢的闷熟。这样萝卜的鲜味才能跟猪蹄混合。”
“竟真把自己当成一介厨子了。”我也不由自主的出声了。
听到我回应,苏易及像个孩子:“哪一天,天下谋定,我们就去深野山林隐居吧。那时,我要学便世间的美食,每天给你做一道菜,每一天的菜式都要不一样。”
他太过于沉醉于自己幻想的世界,以至于没有发现我的失色。灶台里面原本燃烧着的火苗,‘呼’一声熄灭了。
苏易及惨白着脸,我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这种不切实际的梦,皇上还是掂量一下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别做了。身为一个皇帝,你的百姓处在兵慌乱马中,而你却窝在这荒郊野外做一个山野樵夫,你不觉得可耻吗?”
苏易及那样一个男子,即使举着铲子炒菜也能从容自若,优雅大方的人,他蹒跚着步子,情绪低落到极点,幽幽道:“如今,这片刻的旖旎你也不愿留给我了吗?苏儿……”
早就知道不能这样子心软,当初需要他的帮助,所以给他创造了一丝我是苏小苏的假象,只是发生在我身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我怎么去跟他解释清楚?告诉他,我就是苏小苏!我是苏小苏死了的灵魂俯身的?我是要来报仇的,我要杀光害了我一家的人!这么告诉他,他能信吗?别说叫他信,就是我自己也不信的。
再来,我只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了。我不需要跟别人联合。
“警告你一次:我不是苏小苏,认清楚一点,别再搞错了。”
此时的苏易及,目光含着一丝痛楚,手脚慌乱,突然就一把将我揽入了怀里,他不顾我的针扎,掰过我的脸颊,星眸清澈,与我对视,声音低沉温暖到几乎想令人放下一切。
他说:“苏儿,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吗?我们一起面对。”
我别开脸,一掌向他劈过去,他避不及撞倒了案几,那把切萝卜的刀噗通一声掉了下来,差点就砍中他的脚趾。我视若无睹,决绝的走出了厨房。
张纪昀就侧立在厨房门外,没有苏易及的吩咐,他也不会妄动,我出来的时候,他只是狠狠的瞪着我,哪里还有初见时那份闲散嬉笑的样子。
“带我去见人。”他变成什么样,跟我都没关系,我只是关心我要做的事。
张纪昀一声不吭,对我的话对我的人都视若无一物。直到苏易及从里面出了来,他才动了下身子想去搀扶苏易及。
我那一掌出手毫不留情,我的青花紫云本来就是以内力为基础而修炼的,一掌下去,我可是用了十成的功力,他现在还能保持正常,也只能是在我面前强壮镇定了。如果我不凶狠些,苏易及绝不会那么轻易放开我。
苏易及深深望了我一眼,无奈道:“让她去吧。”
这是座看似简易的农舍,它的四周都围着不起眼的栅栏,从栅栏出来,一路往南边去,大约十几里的地方是一座小山丘,与小山丘连绵着的是一座魏延的山峦,上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这山很少有人攀爬,路边都是新开阔出来的,张纪昀带着我,并不是要爬山,我们只是在山底附近停了下来。
山底隐秘的地方还有一栋房子。张纪昀带着我进了房子,这栋小房子并不宽敞,由于隐蔽,如果没有点灯火,真的很黑暗,他打开房门道:“就在这里了。”
里面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用铁链锁住,男女都很狼狈,饥饿加疲劳使得他们看起来很无力,给人奄奄一息的错觉,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们的脸。
听闻有人声,男子抬起了头,他看到我,面露凶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见到是你我本来就不应该诧异。”
我呵呵的笑了:“到了这一刻,你终于醒悟了。我真要夸一下你的。”
长斌咬着牙齿,太用力,他的唇都破了,空气中隐隐有新鲜的血腥味,那双如鹰锐利的眼,似要喷出火来,如果他能行动自如,我丝毫不怀疑,他可以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答应说放了我的。现在你是要毁约么?”
我看着长斌,并抓起他旁边的女人依书,依书猛然吐了我一脸,歇斯底里的怒吼:“化繁你这个贱女人!你不得好死!”
我笑道:“长斌,多亏了你,我才能绊倒了依长生,而我不仅遵守承诺放了你一条生路,我还将你日思夜想的美人依书带给了你。你觉得我要怎么样才能信守承诺?”
长斌扭动着身体,想靠近我踢我一脚,我轻易避开,“现在不是我不给你们留条活路,是形式不允许你们活了。”
“化繁你这个贱女人,你没安好心!我要出去!你没权利关着我!我要告诉王爷,揭穿你的真面目,我要亲自看着你死在王爷手下。”依书依然怒骂着。
我看着依书,轻轻笑道:“我怎么死,还真不劳侧妃挂心了。你要是想怪,只能怪你有个爹叫依长生,而那个狗贼没有本事保护你。”
“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不准你辱骂我爹爹。”
我不再去理会她,一心看着长斌:“说起来真的该感谢长斌你,我故意放了你,却引出了李传一这条大蛇。这出引蛇出洞我玩的漂不漂亮呢?”,我停顿下,继续道:“而我现在还成全了你和依书,黄泉路上你也可以继续你的求爱之旅呐。”
依书不顾束缚的铁链,像个发怒的母狮,使劲向着我冲来,铁链捆住了她的双手双脚,铁链原本就不长,她只是移动了一点点,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碰撞发出了巨响,依书的额头鲜血喷涌而出,她不顾疼痛,愤怒痛恨死得她有了强大的力量。
依书的那双手,竟然被她生生的磨出了皑皑白骨,狰狞可怖。我不想再继续看下去,掉转头就走,只是走之前对张纪昀轻轻吩咐:“杀了吧,给他们一个痛快。”
“化繁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看着你死的比我更凄凉!”
依书依然对我大吼大叫,声音凄厉可怖。我出了这个房间没多久,就不在听到声音了。只是她最后的诅咒却像魔音穿脑,久久的回荡在我的脑海里面。
张纪昀看着面色平静的我,淡淡道:“你真的是个恐怖的女人。”
我只是漠然一笑,道:“他在哪里?”
依书和长斌两个人的死,我并不乐意欣赏,设计这一出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李传一。没错了,是李传一。我最想千刀万剐的人!
李传一为了要替他的女儿李静微铲除我,他不惜找到长斌,摧花门不愧是制毒世家,竟然连禁忌的药人都能帮他寻找到。而令李传一如此不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我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云碟!
云碟在我身边服侍了四年多,每天都形影不离。我每天做了些什么,有些什么异常行为,她也是最容易发现的那一位。所以,当云碟亮出身份接近了李传一并且连同我的一些异常一并和盘托出。依李传一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性格。他用药人杀我,就绝对没错了。
而红姐怎么会是云碟呢?想到云碟,我突然觉得心情很阴郁,一股郁气纠结在心脏处,呼吸都不平静了。红姐是萧聆飞的人,这一事实,我早就经过验证了。而令一个女人愿意背叛她的主子,只能是这个女人爱上了她的主子,因为爱再也不愿意她爱的男人爱上另外一个女人。这种狂热的爱令她失去了理智,所以才导致她最后跟李传一合作。
至于真正的云碟,早在我被萧聆飞掠入聆王府时,就已经死了。
赤恋的死,我在心里发过誓言,那些害死他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长斌……红姐……李传一。我们一路都快到肃州了,我知道红姐一定会在到达前想办法杀了我,所以我将计就计,利用她一并引出了长斌和依书。最后杀了他们所有人。
而现在,就剩下李传一最后一个人了。
张纪昀带着我来到这所隐蔽房子的底下一层。狭小的通道一次性只能通过一个人,地面阴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通道四周打磨的很光滑,肉眼可以看到是新挖开的地下室。如此,便可知道在半年前我和苏易及合作时,他就料到由此一用了。
所以,我说了他们都不应该小视苏易及的。
地下室是密封的很严格,置身里面,可以完全的与外面隔绝。即使是外面的声音都传不到里面来,李传一就被关在这里。
见我们进入,李传一还能保持平静,那张老脸因为被关了几天,显得很是苍白,一下子老态毕露,他看着我说:“老夫果然没看错你。”
“可是你行动晚了一步。”我笑道。
“哼!”李传一很不甘心。
“三公子可以先行离开了。”我转头对引路的张纪昀吩咐。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别人看到,我只是希望自己一点一点的折磨死他。
当地下室里面只剩下我和李传一时,我突然放肆的笑了,笑的很猛烈,甚至连眼泪都快飙出来,都无法克制住自己的笑意。
我只是轻轻的啪了一下李传一那张满脸皱纹的老脸,笑着道:“你很想知道吧?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处心积虑要抓住你?”
我不让他发问,只是自顾自的说:“因为我是苏万冬的女儿……苏小苏,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像你复仇!哈哈哈……”
李传一那张千年不变的老脸,也终于变了色:“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当年我亲自确认你已经死了的,这不可能。”
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拿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李传一私自伙同寇国火樊,企图谋反,证据确凿,其罪可株连九族,李传一本人罪孽深重,一经发现,即可斩绝!”
我继续道:“你意图谋反这一条,原本就是证据确凿的。而你所等的援兵,早就已经被我们控制了。现在萧聆飞已经控制了肃州。樊天想靠你的里应外合攻下天宇根本就不可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太贪了!你权倾朝野你还不甘心,你还妄想篡位!”
“呸!”,李传一不再镇定,“权倾朝野又怎么样?还不是朝廷的一条狗!既然你们苏家可以谋求篡位,那么我李传一同样可以!这天宇姓什么,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噗……李传一喷出一口鲜血。
我将随身带的匕首,插入了他的肩膀,我不想再听这个人强词夺理,用蛮力强行割下了他肩膀的那块肉,李传一闷吼几声,那种痛的撕心裂肺。
我一刀一刀的割开,空气中都是鲜血的腥臭味,我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满了殷红的血,割肉太慢了,最后我只是盲目的一刀又一刀的往他身上插去。直到李传一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我的手酸了痛了麻木了才停止。
突然就干呕起来,我发狂的往外奔跑,出了地下室,出了这座小屋,跑过了小山丘,最后直接跳入了山谷里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