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允华不仅本人武功、智谋冠绝,他背景也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就是四大家族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的。这世间似乎没有人能够牵制公允华,而众人也是以不招惹此人为好。
原本众人对公允华敬之远之就可,但公允华为人恣意妄为,眼中没有一分世人怜悯,而当时的栖霞老人的传人孤鸿道者也预言“如无变数,此人将搅朝堂江湖混乱”,这语言在公允华十七岁经历诛仙阵而终止。
如今,君恙从公允华的神情、语言,以及联想到之前云梵在的时候公允华的所作所为,忽完全确定公允华存了什么心思。
君恙压下所有情绪,继续道“我先不管你对阿梵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但起码你是在乎她的:那么,我认为你不会坐视不管。”
“我已经说过,京城的事情我确实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由着你们胡闹。”公允华仍旧没什么情绪的回答道。
“京城的事情终究是我们低估了四大家老的力量,但我并不是请求摄政王帮着我们对付四大家族,”说着,君恙掀开袖子,手臂上显出一道血痕,血痕为蛇自咬尾巴形,但现在蛇尾距离蛇尾还有一段距离“我当时也认为入阵的是我,自然是以我算,但三年前我就发现我算错了,想是因为阿梵身上本就有一股极其霸道的真气所形成的魔性,那诛仙阵因此折损阿梵的性命,本来依着阿梵的天赋,十年左右就可以控制体内的魔性,但如今却……是以阿梵带来消息说找到子母蛊的消息,我便立刻赶来,一方面是联手虚妄峰阻止事态无法控制,另一方面也是想尝试子母蛊的血咒能否活阿梵的性命。”
公允华盯着君恙手上的痕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偏过脸拿起一旁的茶水,但刚一拿起来便又放下了,随后索性把玩盖碗,也没有立刻回话,最后聚能听到公允华如此说道:
“我还以为你们让她去武当,只是为了摒除她的魔性。”
君恙点点头又摇摇头。
“啪嗒”一声,和着茶叶的茶水从桌子上留下来,并不可阻挡的落在地上,但公允华似乎并不在意手中的狼狈,而君恙也没有开口。一旁的小厮见自家主子的神态颇为不悦,更是小心翼翼的观察,也不敢贸然上前来。
由着手上沾染着茶水,公允华沉默了好一会儿“你们不应该现在才和我说。”
“摄政王应当知道陈遥在何处,他是唯一一个尚且存活且经历过子母蛊的人。”
“……”公允华看了一眼君恙,直接站起来对身后的人说道“恭送君阁主。”不等君恙起身,公允华自己先走出去了,公允华的路径并不是往内堂而去,而是直接出了府。
天外正是明月皎洁,一抬头就看到了那轮明月。相比于过往只能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的一小片天空,今夜能够看到如此广阔的天空,真叫人欣喜。
这样的欣喜,让脸上一向无太多真实情绪的男子此刻是真的很开心。
刘扬看着一直站在地牢台阶上看天空的人,心中渐渐生出不满了。四大家族几乎是倾其所有,就为了救这么一个人出来,刘扬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个人的武功、才智能够比得上他长兄。何况,就算是他刘扬被关了起来,他也不愿意用四大家族的命运来拯救这么一个人。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在这里等的颇为不耐烦的刘扬十分不悦的开口道。
“等的人来了,自然就会走……”这人话刚说完,立刻一个翻身,一手抓住刘扬且往前丢去,刘扬被丢出去后,那人借力最终在不远处的树梢上。
刘扬刚要借力站定,忽然背上一道力量,来者直接将他踩到了地上,且以极其快的速度冲向树梢上的人。
“师弟,我打不过你。”情知躲不过的男子开口,但开口并没有阻止来者,来者直接给了惊惧不已的男子一掌。
“我想,区区乾坤阁、虚妄峰不至于让师弟如此动怒罢。”陈遥掂量了一下,发觉自己并不能起来,索性就躺在地上节省力气了。
“我只是想试试你的武功罢了。”公允华没什么情绪道。
陈遥一笑“我在这地牢里待了近十年,即便当年武功冠绝天下,现在早已经不是你的对手。师弟说这话,教我如何都不能相信。”
“你信不信是你的问题。看在当年你只是送了一件不该送的东西来,我可以指你一条活路。”公允华背过身道。
陈遥笑着摇摇头“师弟提供的倒是个好途径,但就是不知道……”
“你!”刘扬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看到在树上的男子忽然飞下身来,直接折一树枝往自己心脏刺去,一阵腿脚发软和极度的痛苦之后,刘扬瞪着眼睛完全倒在地上。
“师弟知道师兄有牵挂。也不愿意再回到陈家去。作为交易,我帮你摆脱四大家族纠缠,并且告诉师兄,妻儿下落。”最后四个字,公允华说的颇为不情愿。
少时见到这位,陈遥就知道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小师弟,比自己更为放肆狂妄,而且这位小师弟知道他的底细,但他借着四大家族的手都无法探知这人的只字片语,眼下公允华说他能摆脱四大家族的纠缠,他心动,而且……
“妻儿?我的阿绯还在么?小师弟,我的阿绯还在!”说着,陈遥立刻半坐着,仰着头看着公允华“如果你说的是真么,就是散尽我一身功力我也毫不在乎。”
公允华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年师傅在找子母蛊,师兄也有参加,我想问的就是子母蛊。”
听到公允华提起这个,陈遥先是一愣,随后垂眸。
最后,陈遥如愿的离开了这个围困他十年之久的地牢。走在林间小道,陈遥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美好,也是第一次如此期盼明天的到来,因为到了明天他就可以见到妻儿了,但一个失去杀气的顶尖杀手,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回归于平凡人的生活呢?公允华确实做到了不让四大家族纠缠陈遥,但没有去插手江湖中其他人与陈遥之间的恩怨。
将家书折叠好,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师弟,又有书信来么?”来着气喘吁吁道。
不用看,才上山还这么晚就跑了过来,肯定是他大师兄了。果真,一回头就看到手中拿着一盒子的计无策。
“大师兄,你这是要去武当了?”被称呼为小师弟的少年开口问道。
计无策只是眨巴眨巴眼睛,不回话,完全一副“你知道还用我回答的表情”。
萧无心颇为的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和武当关系密切的人都没有那么勤快的往武当跑,但他这位大师兄几乎是每月不跑上一两次就不安心,也不知道他师傅布置了什么任务给他大师兄了。
计无策往武当跑去,其实是因为当时他从他家莫语师傅口中好不容易知道,云梵在武当清修,然后就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往武当跑去了。某日,萧无心见计无策去的比较勤快,当场就说了一句“不知大师兄去武当的时候能不能问问,席络席姑娘还在么?”
说来萧无心也是比较悲催的,人刚情窦初开的时候碰到个小好几岁的姑娘,又怕把人给吓怕了,所以做事比较小心翼翼的;但没想到这小姑娘的戒心有点过头,还夹带着“和我无关的人,我觉得不招惹”的情绪在。所以萧无心真的按照席络说的,没有明确打扰。本来武当奉远和莫琉璃——就是那位小道姑了——是有收到萧无心的嘱托,但只是说如果人家有离开武当的时候,告知一声。
不过,因为席络在武当越发的胆大,而且也没有离开武当,奉远和莫琉璃这两人给萧无心的信也就是“在武当”,其他的就没有提了。
眼下萧无心看到计无策去武当,索性就问问席络在武当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两位同门颇多不满。
“席络?想想也是,云姑娘都在武当,她也应该在武当的。”当时计无策是这么说的。按理说,计无策应该叫云梵一声小师叔,但他并不想叫。而且莫语也说过,云梵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计无策于公于私都叫云姑娘。
“师兄认识云姑娘?”萧无心问道。
“以前认识,师弟认识席络?”计无策惊诧道。
“认识,”萧无心见计无策颇为不解,低下头补充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师弟之前藏着的那个容貌颇丑的姑娘小像是?”计无策小心问道。
“师兄不要这样说,席姑娘不丑,”萧无心没有先回答计无策的话,第一反应反倒是驳斥计无策说人姑娘相貌的问题。见计无策张了张口,萧无心这才继续道“难道师兄认识的席姑娘是另一位么?”
计无策觉得他们师兄妹三个人,眼睛有点瞎。这得从萧无心藏着的画像被发现说起,四个师兄妹之中,就萧无心是个三好宝宝,别人累得要死随便躺躺休息的时候,就连他三师妹云无意都没有动力去收拾直接寻了地方躺尸,这人也能挺直腰杆子慢慢收拾。四个人之中,他们师傅莫语最放心的也是萧无心,而且基本上出了什么祸事,莫语都是先放萧无心走,然后在三个人之中找谁是祸害,就连有点胆小的音无息都没有萧无心这么好的待遇。所以当时发现这小象的时候,三人对于萧无心这位被称作“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我说小师弟这么漂亮、”云无意见旁边两位同门齐齐看来,当场就摇头晃脑看看天、看看地,然后继续说道“都不看女孩子,感情是他喜欢的是长得难看的?可惜了乾坤阁里的姑娘都长得很好看。”
计无策觉得云无意在说“乾坤阁里的姑娘”的时候,有点怪异,有点像是“怡红楼里的姑娘”……连忙摇头,止住这想法,计无策示意音无息将东西放回人家的书本本里面去,道“可能是路上救得,看人家姑娘可怜,然后认作了义妹罢?四师弟性子虽冷,但是重感情。”
音无息见计无策这样问并且看着自己,也认可的点点头。
毕竟,在他们看来,相貌在倾慕之中是占据很大位置的,若不是经历了人生低谷,很难会俯下身去看低到尘埃中的小人物。而萧无心,朝堂上有安宁侯这个父亲护着,江湖上有武当掌门这个外祖父护着,他能经历什么人生低谷?所以这人很可能是萧无心无意之中救治的一个人,然后这个人触动了萧无心的仁慈心里?
这样的解释,总比“这人就是萧无心的心上人”或者“萧无心心里不正常”或者“这女孩是个高手,设计了萧无心以至于让萧无心念念不忘”等理由都要好得多。
而作为在男人堆里混迹的云无意也觉得:这个女孩的出现,与萧无心的仁慈心里有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