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万千,有百媚千红繁华红尘宴,旗风凛冽雄兵箭戈战。
初入尘世的我看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留有一副不合时宜的慈悲心。
乱世间,人以幼子裹腹,我曾因不忍而纵身投入纷扰,化作羽冠少年郎。在北风寒夜时想过用一己之力改变世道,迎一个太平安康世。
残阳斜挂,羽冠郎临风而笑,却满是苍白绝望。眼前地乃执念处,却终是荒凉惨境。
“我……也曾意气风发,想过改变世间。但终是明了,有些东西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矗立在冷风中破败不堪的军旗似乎在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挥舞着,照映着少年郎绝望深沉的背影。
身后是一片战火焦土尸体遍地,恍惚依稀间能看到用力挥袖的战友和猎猎雄兵,身后彷佛还要一片欢声笑语……
从北漠荒野之地到南暖雍华之滨,从一个朝代走到另一个朝代……
我当过文人拜过名士,拿过弓箭降过骏马,做过青楼艺妓扮过皇族名媛,也渐渐找回来了记忆。
“容予、祁川……皇弟、容国”
我曾回到容国,多年的变迁,那里变成了泽地,世间再无归处。
我曾寻过祁川转世,想弥补与他缺失的那些年。但当我看到“他”的眼睛时,便知道曾经的他终究回不来了。
每一世的“祁川”身份性别容貌大不相同,不变的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我看着他,从软糯团子变成谦谦君子,弱冠、娶亲、做官、生子、老去。
终是放下了执念离去……
或许曾经骄傲耀眼的容七殿下会寻遍每一世的祁川,执拗的和他在一起,把自己过得肆意洒脱不管不顾。
但如今的容予经过了死亡的历练走过了漫长的岁月,褪却任性无知,沉淀了骄纵傲慢。
曾经的容予像一把开鞘的名剑,满是锋利杀气,只要它出现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人生畏生怕;
现在的容予像一把入鞘的利剑,剔除灼目煞气,如水般沉稳内敛,却让人感觉深不可测抱以尊敬。
许是想有个栖息之地,容予建立了“第七号当铺”,当起了闲散店长,挂号容澍。
形形色色的人,或凄惨或幽怨的故事给容澍添了很多乐子。
直到有一天,容澍至今想起还悔恨当初为什么要出门。
容澍在当铺门口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想把他丢到街上自生自灭,没想到在他身上摸到了一块看起来挺值钱的玉佩。
本着见财眼开,不,是救死扶伤的心态容澍救了他,把他安置在当铺里。
在经过几个月的不管不顾不理会后,不,是悉心照顾后,男子醒来。
看着四周红木精致房子里,什么摆设都没有,身上盖的“被子”还是自己早已破破烂烂的衣服。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尊者救命之恩,请问有水吗?”男子声音干渴沙哑已经很久没进水了。
容澍恍然大悟:“喔!原来你是用喝水的呀?”
男子嘴巴抽了抽,“你见过不用喝水的人吗?”
“没有”
……
男子痊愈后自称长庚,年十九,受战乱躲逃至此,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愿留在当铺请求容予收留。
容澍望着他,片刻说道:“会打扫吗?”
长庚愣了一下说道:“会”
“会做饭吗?”
“会”
“管账吗?”
“会”
“那留下吧。”容予说完便起身要走。
长庚不禁问道:“你就不疑心我是骗人的吗?”
容澍头也没回的说:“骗人与否,来历如何,如我何干?”
此后,第七号当铺多了一个长庚。
除了醒来后的那几天长庚看起来还算沉稳谦和,之后的他就像鱼入水鸟进林开始放飞自我。
一会儿上街调戏姑娘惹得姑娘家气急脸红,一会儿去沿街商铺跟人攀谈称兄道弟……
当铺的日常就是:
“请问长庚在吗?他说过心悦我要娶我的……”
“长庚兄可在,昨天他说的变卖当铺可算话?”
……诸如此类
每每这次容澍都会再一次后悔救下长庚,
“当时就应该放任不管的!”容澍扶额说道
三十年后,
容澍:“你为什么不会老?”
“啊…哈哈哈,那什么我保养的好。”长庚慌张的打马虎眼。
五十年后,
容澍:“现在呢?”
“我……”长庚还想解释。
一百年后,
容澍:“现在呢?”
“……”长庚表示无力反驳
“说什么年十九受战乱躲逃,无父无母可怜兮兮,世人说得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容澍一句一句的挤兑道。
“店长不也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长庚无力的反击着。
“我可不像某人,我可没说自己是人会老。”
“我……”好吧我说过,打脸,真香。
“好吧,是我说谎了,我不该有隐瞒之心,店长你想这么罚我都行。”长庚豁出去的说,一副就义的样子。
“我说过,骗人与否,来历如何,如我何干?”容澍懒懒的说道
长庚听着容澍这番话正要升起一丝感动,容澍又开口说道
“我只是见你这么多年担惊受怕的样子很有趣,所以没有跟你明说。对了,你记得把院子打扫干净,风有点大我回屋了。”
长庚刚刚升起的感动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嘴角抽了抽,把我的感动还我,谢谢。
说开了的两个人多了几分信任和默契,容澍没有问长庚的来历,长庚也没有问过容澍的过去,在互怼互坑的路上越走越远。
都是在黑暗里活过来的人,那份了然和惺惺相惜,似知己似自己。
第七号当铺就这样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时而以寻常当铺显于世人眼前,时而又藏匿起来以重明鸟为媒介接单。
某天,长庚从街上拐来一个来历不明的迷路男子,把他忽悠到当铺当苦力。容澍没反对没多问。
三个人就这样以诡异又和谐的形式生活在了第七号当铺。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这样的生活还算得上平静自在,有着长庚的吵闹和南一的可靠也不无聊。
容澍曾想过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只是她有时会茫然,茫然于自己满是迷雾未知的明天。一转念又会耻笑自己何故思虑过多,得过且过便可。
唯一的执念是那段还是容国七殿下的日子。
日新月异,时代变迁间容澍等来了一位故人。
三魂:胎光、爽灵、幽精;
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容澍的地魂幽精,受损出逃已久,如今现身在一个叫做“柏原白”的男子身上。
小莲花香燃起,有些事情该完结了……
眼前这个专注于拍照的少年,眉眼依旧温柔,但我知世上再无“他”。
重见祁川时,他说:“殿下可还安好?”
就好像我们只是分开了须臾罢了。
我曾想过用平生所学将他留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他说:“这一世,还是不能陪着你,殿下下辈子离我近一点可好?下辈子我们都平凡一点,靠的再近一点。”
我应承了,可彼此都知今日一别再见无期,却又很默契的不说破。
我的祁川,总是这么的温柔。
目送柏原白离去的时候,我眼底最后的执念也消散了。
那感觉就像一直坚持着什么的东西突然消失了,惆怅、落寞、孤独、不舍……
错过的人,不是错了,是过了。既然过了,就不要再错了……
夕阳下,身后两个身影的呼喊唤醒了我。
我不知道还要在黑夜里行走多久,如孤兽般自舔伤口,彷徨又警惕。
那些反复多变的人心、脆弱易瞬的美好让我对世人抱着警惕又怜爱的感情,也许有一天老天会放过我,让我无声无息的死去,或是我会记起所有,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但不管未来如何,在这冰冷又无趣的生活里,我还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