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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凡事不易与

廊道尽头,摆放桌案藤椅,苏家执事头也不抬地拈笔蘸墨录写名册,所以极好地遮住了他冷汗涔涔的额角,连连暗道拦不得拦不得。

李一通视若无睹,懒散已极地经过,直往府邸大门。

此时,廊道左右水色清涟,数不完的芙蕖初绽亭亭,甘香扑鼻,方兴未艾的炎热暑意也随之凉爽起来。

正如李一通当下的心情,帮助师弟觅归宗族,完成糟老头托付之事,便可天高海阔任鸟飞,游历江湖,丰富见识,踏破那桎梏。

东海桃花岛是否真有万朵艳绝花卉?

雷州雷家的南海神剑是否已独孤求败?

宁国明教是否真的随波斯般原汁原味?

顺天府皇城脚下的民生是否席丰履厚?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见证,东离出游记刊载的奇闻轶事、名胜古迹与小吃美食如此诱惑,他想着人世百态浮沉,若将心灵拘禁在囹圄,得不到自由慰藉的灵魂岂非也已就木沉泥,是的,不枉此生,只求心安。

心安处,茅草可作神仙塌!

李一通深呼口气,迈过苏府门槛,府邸前院只有寥寥几人,守静打听后才知晓此刻府内高层,以及通过筛选的侠客都在后院演武场进行终选,问清楚路,他们进入左近一道月门,一路行来,震撼倍增。

两人南下途中,虽然也曾观览过类似楼阁景致,但都不比苏府内院的精美风雅,且其时,苏州园林已是家喻户晓,不过见面更胜闻名,何况苏府依沧浪亭而建,两者交相辉映,乃是本地最具代表性的园林之一,令人益发赏心悦目。

长廊蜿蜒,迤逦不知处,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野花丛生,跟山野风光一般无二,所过之处,还有亭台水榭,假山流水,看似零星分布实则错落有序,幽静秀美的排局影射奢华高贵。

李一通慧眼如炬,看出此地暗藏玄机,布局陷阱妙应阴阳相,一旦发动,危险无比。

“师弟。”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唤道。

守静嘴里的冰糖葫芦还没来得及吃完,只能含糊嗯了一声。

李一通停下脚步,拳头猛地攥紧,用一种痛心疾首的激动语气沉声道:“道爷居然忘了,忘了向那糟老头子讨要生活费!!”

守静闻言,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解,咋了啊,师兄怎还把师傅和生活费牵扯进来了?

他年齿尚幼,自然不懂师兄的想法,毕竟李一通豪气干云之时也没多想,怪只怪他在看到苏府内院繁华的时候突然醒悟。

钱不是万能的,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能吃苦耐劳把茅草当作神仙塌,固然是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并不代表得天天喝西北风啊!

一念至此,李一通变得异常恼火,一恼是荷包已要见底,二恼是糟老头也忒没眼力价,殊不知传记里豪侠,闯荡在外,阔绰出手千金散,你这让我怎么活?

“师兄实力高强,不愁没钱呀。”守静把嘴里的冰糖葫芦吞咽下去,吧唧几下,没来得及拭去唇边的糖衣残余,眉头微蹙,脆生生道:“门口的执事说过,只要襄助苏家一索太湖异象,无论如何事后都有相应酬劳,而且发现核心者,更能得赐修炼丹药抑或宝兵。”

异象?李一通马上记起了凤歌楼内的那段对话,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话,便又迈步走去:“没兴趣,道爷懒得。”

“啊?为什么啊!”守静反问。

李一通没有回应。

今天的师兄真的是异于往常呀。守静这样想着,心情蓦然一黯:别离好像也不远了吧?眼看那袭落拓青衫行远,他强抑蜂拥而至的负面情绪,硬气地跟了上去。

李一通不想去的原因很简单,他排斥异象这两个字,好奇不一定能害死猫,但因好奇而葬送的人岂非还少?

在凤歌楼受邀时,敏锐的直觉已告诉自己这多半是趟浑水,虽说摸鱼的确容易,不过要为此陷入泥淖,这种麻烦必定是他不想去沾染的。

就说你苏家明明有好处,一人不独吞,还想着圣明博爱,有财天下一共发?还有这过来的侠客不知凡几,牛鬼蛇神肩并肩图谋不轨的又岂不在?

——他真的不喜麻烦。

尤其此暌别时,他必须得确认师弟在苏府的安稳与平和,才能放心告别,最后这段时光,他无法离开。

别离即至,重逢又将斗转几度呢?李一通轻轻一叹。

长廊极长,终有尽时。

苏府占地广袤,风光旖旎,设局古韵,若文人墨客,定然爱不释手,可走过这道月门后,又是另番景象,屹立着偌大的演武场。

此演武场一丈高,由灰暗石料堆砌,正前方还筑有高台供人观赏,打量一番,李一通将目光锁定在演武场上。

恰此时有两人自场下飞掠而至,互通姓名后抱拳行礼,瞬即进招,一人剑法飘洒,身形灵动,长剑凝聚真气,似苍鸟投林,踪迹难寻。

另一人双掌硕大,或砍或削或砸或刺,大开大合,沉猛无俦,他状如不耐等待,直接窜跃数丈,从天而降,借势一掌霹雳拍出,瞬间场内虎啸狂怒,其掌心更是浮现凶恶虎面,咆哮扑出!

真气凝实,招式异象,已是兵级古武!

执长剑者见之毫不慌乱,举火燎天,剑走偏锋,角度刁钻,斜取对手胸腹,而在长剑捣出的同时,啁啾高亢,有青鸟虚影萦绕剑身畔,随此加持,更是势如破竹,此剑竟是后发先至,碧光大涨,锐不可当。

“啧!使剑者必败。”李一通仅仅一眼,就已清楚胜负,便不再关注。

许多人都在为使剑者呐喊助威,李一通的点评就像沉浮在大海上的孤舟,无人注意与察觉,除却那些相近或守望的岛礁。

巧的是,他的话正好被某个蓝衫及地,作书生打扮,腰携折扇的儒雅青年清楚地听进了耳底,书生不禁好奇道:“小生见罗汉伏虎掌着实难比青鸾五击,且空手难敌白刃,高手对决,差之毫厘,缪以千里,从开始罗汉伏虎掌就已注败,兄台又何出此言?”

话音刚落,场内就传来洪钟般的闷哼,那些呐喊助威声居然渐转为一种讶异的无声安静,因为,逆转的到来没有征兆。

书生望去,只见罗汉伏虎掌隐伏的左掌竟是瞬间闪击而出,他的左掌凝聚凛凛白虎面,奔雷虎啸响彻全场,迎向青剑,比起前手,现在才更像是绝杀!

他一直在瞒住自身真实实力!书生脸色凝重的同时,不由看向李一通,感慨父亲所说果然不假,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不可小觑!

罗汉伏虎掌横生变故,单掌化双,攻防兼备,而青鸾五击的招式孤注一掷,被白虎面挡住,就已失去回防的自保能力,若非演武缘故,怕是吐血重伤都不在话下,胜负已分,败者倒也磊落坦荡,两人再互行一礼,接着下台。

几乎同时,另一对侠客又落在场中,衔接堪称流畅无阻。

李一通的眉头忽然一挑,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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