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事,还是去墓园看我妈。
老王是一点多钟赶到的,在宏信跟槐局长碰过头了。
这个槐局长也是个妙人,对着老王把我夸了又夸,使得老王来老房子见到我的时候,还是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直说这位局长是个心明眼亮之人。
果然,要想跟一个人交好,夸他的孩子准没错~~
宏信那边没他什么事,他来到这里就是起到一个压阵的作用,只要人还在路明县,在哪里都一样,所以就想过来跟我一起去墓园,我一口拒绝了。
还没跟他算安排陆二来跟我“偶遇”的账呢!他装作没这事,我也就什么都没说。
只是。
这一次,我想一个人去见我的母亲,想尽量平静的陪陪她,也让她陪陪我。
匆匆吃了些东西,我检查小马他们昨天准备的东西,全部都在,只是还要去买一束花,南音自告奋勇去了,趁他出去这点时间,我换了一身黑衣准备好,等他回来我就要出发。
我妈的墓地在安山墓园,离县城挺远,老王担心我才掀了沈阳民他们的老底,而且有人逃脱了,始终是存在安全隐患,怎么也不同意我一个人去。
最后我没办法,还是把医院里的小马三人喊了回来,跟我一起去,到时候他们可以在远一点的地方等我。
去墓园的路很陌生,进入墓园以后还是陌生,可最陌生的,还是一个人站在我妈墓碑前的时候。
心里那片荒芜的记忆开始长草,难受的感觉并没有在岁月里被冲刷掉多少,我还是六岁那个我。
她去世的太早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在墓碑上拓印逝者照片的工艺,所以,这里没有一处是有温度的。
我的母亲,在这里长眠了22年。
真久远啊………
一个人站了很久,脑子里好像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有风吹来,黄纸在风中蹁跹如蝴蝶,漫漫妙妙从我眼前飞过,我回过神来,默默走过去把手中的马蹄莲放在墓前,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希望她会喜欢。
借着放花的动作,我蹲在那里没有起身,我想跟她说说话,嘴巴嗫嚅了好几遍也没发出声音。
我十八岁改口喊齐烟“妈”的时候,也没这么困难,我就当是一种对上属的称谓,只是发音不同而已,而现在,这个发音对我来说却这么困难。
按着自己发闷的胸口一缓再缓,最终还是发出了声音:
“妈………………………………
我来看你了…………
我长大了………………………
我很好。”
“你好吗?”
“我爸对我很好。”
“你放心。”
…………………
“我早就不怪你了。”
“你肯定也不怪我吧。”
…………
“我只是………………”
“很想你!”
有泪水模糊了双眼,又强忍回去,最后还是没有绷住,在心里跟自己投降了:
好吧,
是我骗了你,
其实我过的并不好,
没有热爱的任何事情,
没有惊喜,
没有失望,
没有非做不可的事,
没有非见不可的人,
没有喜欢的食物,
没有执着的爱好,
世间万物在我眼中,
只有应该做的,
需要做的,
和这样做是正确的,
这些,
没有一件事,是我自己想要做的,
就这么安静的活着。
我不爱这个世界,
可我想爱这个世界。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发呆中醒过神来,腿已经麻木。
该走了。
………………
回去的路上,一车的静默,我很低落,他们三个也就没人敢开口,走出一段距离,我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看看,是陈臣。
本来我这个时候是实在不想说话的,但是又想到在机场答应过他会接他电话,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清姐~~~”
“嗯。”
“你有没有想我啊?”
“…………”
“我可是一直都在想你呢!”
“不用拍戏吗?”
“就是刚刚告一段落呀,这次剧组管理很严密,所有人进了片场都是要上交手机的,我从昨天到剧组,一直到刚刚,都在拍戏,一出来就给你打电话啦~~”
“晚上也没睡觉吗?”
“是呢,不过我现在回酒店就可以休息了……但是…清姐,你还好吗?”
这是听出我情绪不高了?
“没事,刚刚从墓园出来。”
“这样啊……要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真的没事。”
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我主动问他:“你什么时候杀青?”
“没什么意外的话,下个月二十号差不多吧,难道你要来看我?是吗是吗?”
“可以啊,你给我个地址,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真的吗??!
真的吗?
我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你爱吃什么?我先准备着!
过来了要不要住几天?我得准备你常用的洗漱用品,还有睡衣!
怎么办!我现在就想折回去再拍,赶快拍到杀青就好了!”
听着电话那头他激动飞扬的语调,我心头的阴霾似乎也飘散而去。
有这么一个人,在远远的某个地方,因为我一个不确定的看望时间,如此雀跃的期待着~~
我被一个人期待着!
这真是太动人了。
我告诉他:
“还早呢,不是还有一个多月的吗?你淡定啊,好好拍戏,我可是等着看呢。”
“是你来看我啊!不是别人!我……%#^¥+了#………”
后来就是我听他说,偶尔回应两句,聊了一路,到下车的时候我还觉得怎么回来的路好像短了很多?
跟他说我到地方了,有正事,下次再聊。
他乖乖应下。
不是我要糊弄他,是老房子门敞开着,视线穿过天井望进正屋,老王坐在主位,南音在他右后侧门神一样的站着,下面左右两侧坐满了人,却一室静默。
我不用看,都知道是哪些人。
是以我外公为首的沈家人。
我踏入正屋的一刹,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左右扫了一遍,一个不少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