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歌啊,我倒是小看了你。”
沈至宣双手撑于书案之上,气极反笑。缓缓执起手心,附鼻轻嗅,上头似乎还残留着那清丽身影的馥郁香气。
“看来这洛城,还不止本王想得简单。”
“王爷,那要禀告皇上高钦兴消失之事?”
“不用。”
沈至宣忽灿然笑起,眉眼一贯的阴鸷。
“本王倒要看看,这洛城之中有什么卧虎藏龙。”
陆子歌倚在谢既明二楼的围栏之上,柳眉紧蹙,心烦意乱,心中总不断闪过昨夜沈至宣轻佻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低头扯了扯身上的浅色罗裳裙,眉角晦涩,只觉得更为烦躁了。
“在想什么呢!”
小姑娘拍了拍她的肩,从陆子歌身后欢快跳了出来,似是心情极好。
陆子歌叹了口气,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秦宁宁见她心情不快,便识趣地离开了。
她撑着脑袋望向远处,从这儿望出去视野倒是广阔,一时所有建筑尽收眼底。
垂头耷脑的背影忽抬了抬,陆子歌稍稍眯起眼,探长了脖颈,眸子一亮,那不远处的破旧街区中,安静倚在角落的俨然是她的小药房。
她有些惊喜地站直了身子,忽闻楼下有人轻唤:
“子歌?”
陆子歌骤喜惊呼,“七叔!”
连忙奔下楼,七叔正拄着拐杖从店中走来,一脸愁容在见了她之后瞬间舒展开来,见到她这身装扮,更是惊诧。
“子歌,你这?”
“七叔,这事可复杂了,我回头告诉你。”
陆子歌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叶鸣,忙接过他手中包袱。
“多谢叶大哥帮助!”
“无碍。”他摆了摆手,面色略显凝重。
“城中已然有搜寻之人,这几日你们要格外小心了。”
接来七叔,秦宁宁和阮安帮着收拾了谢既明楼下的两间卧房,陆子歌和他说了昨日之事,七叔唏嘘连连,倒也未曾责备,只欣慰地拉着她左顾右盼,眼角含笑。
“我便知道,我们妤儿啊,美得很。”
陆子歌略有些腼腆,心中倒是舒坦了许多。
这院中添了三人,登时变得十分热闹,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秦宁宁和阮安了,一顿晚饭期间两人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陆子歌初面对这么多人,仍有一丝拘谨,只低低着脑袋吃饭。
饭后七叔便早早回屋睡觉了,陆子歌独自走了出来,倚在二楼围栏,瞥了眼屋中黑暗,谢既明自下午出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正想着,门便倏然开了,把她吓了一跳,屋中之人冷然面色微微柔和了些,“进来。”
谢既明点了屋中灯火,向她丢来一个小包袱,陆子歌惊诧打开一看,竟是一身衣裳。
“谢大哥这是?”
“去换了。”谢既明面色平淡,又打上偏房烛火,示意她去那儿换衣裳。
陆子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眸子,
“谢大哥今日出去……便是给我买衣裳去的?”
“不是,只是顺道罢了。”
陆子歌松了一口气,又听他催促,“快去换了,你这身衣裳太丑了。”
“哦……”
谢既明这举动虽是有些反常,但正合她意,身上这衣服让她看着便烦。
手脚利索迅速地换了衣裳,陆子歌施施然从偏房里走出。
一面走出,一面低着头整理衣裳,有四五年没穿女子衣裳,倒有些手忙脚乱了。
谢既明眼光是不错,一身淡黄素裙,正好衬着她纤细的身材盈盈,本就清丽脱俗的小脸更是掩映生资。
她略带惊喜地抬头,眼前目光炯炯倏然一顿,别过眼,面色恢复淡然,
“勉强能看。”
陆子歌方还欣然感激的嘴角瞬间垮下,小声嘀咕:
“又没问你。”
谢既明指尖在圆桌一旁点了点,示意她坐下
“还未问过,你的身世是如何的?”
“我?”陆子歌有些意外,随即耸了耸肩,语气轻缓,
“我是个孤儿,养父养母遇了场山火,早早便过世了……早些年我便在邵地一带流浪乞讨,后来便遇到了七叔,七叔收养了我,带着我来了洛城生活。”
谢既明漆黑的眼眸微微诧异,早些时候让阮安去查,内容与这倒也相差不多,只是未查到还有邵地一说,倒是巧合了。他掩下神色。
“谢大哥是何时发现我是女子的?”陆子歌好奇道。
“一早便知道了。”谢既明微微躲闪过眼神,脸色自然,毫不脸红。
“沈至宣在洛城不会久留,再过段时间你们便能回家了。”他放平了语气,平缓道。
陆子歌挠了挠头,略犹豫,又道,“其实……我和七叔本就打算离开洛城了。”
剑眉微锁,谢既明脸色有些不快,“为何?”
“妤儿。”楼下七叔忽唤了声,陆子歌连忙告辞。
“七叔唤我了,我先下去了,谢大哥3也早些睡觉。”
“妤儿……”
谢既明口中喃喃重复,倒有些耳熟。
红墙森严的皇宫之中,面色愠怒之人从御书房中走出,嘴角紧抿,一言不发,身后侍卫都大气不敢出。
“哟,咱们七皇子可是受了什么气?”御花园一侧尖嘴猴腮之人拂着官袍袖口走来。
“国师大人好威风,叫本王佩服。”
“七皇子莫不是因为我抓了那易鞍,在与老臣置气吧!”那人故作惊讶模样,有阴阳怪气道,“那七皇子可错怪老臣了,老臣贯来是忠心耿耿,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这江山社稷着想啊!”
他只嗤笑一声,拂袖离去。
这小院清静,屋中床榻又是柔软舒适的,陆子歌一夜未醒,睡得极好,清晨时,双眸便澄明了。
院中已然有人起来了,是阮安正缠着高钦兴教他功夫,软磨硬泡了半天才叫他同意。
陆子歌倚在廊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两人。
高钦兴一下便察觉到了这视线,回过头来,慈祥道,
“小姑娘,你想学吗?”
“我?”
陆子歌诧异地指着鼻尖,还未回答,便听到他身后阮安的不满之声,
“高中尉,您怎么能这样,方才我求了半天您才答应,怎么还主动邀请她了。”
高钦兴没有理他,只笑脸盈盈地望着陆子歌。
她稍作迟疑,便欣然点了点头,若能学点功夫防身也是好的。
“你那孱弱的小身板还想练武,得了吧!”阮安抱着双臂,鄙夷道。
“话不可能这么说。”
高钦兴回过身驳斥,“她既想学,我便能教。”
阮安愕然,撇着嘴,愤愤不平地别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