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季轮对文森特·德雷文表示了感谢后,从天台上下去,然后准备先前往夏毕群的家中勘察现场。
很巧的是,他刚走出地方行政庭,就看见了下午放学回来的夏曦。
由于她是死者夏毕群的唯一家属,所以他记得比较清楚:夏曦,夏毕群的唯一在世亲属,是其女儿,其已故妻子生下的女儿,据说她妻子是因为在家生下夏曦而难产死去的,但是由于他过度伤悲而没有将她载入人口档案,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自己有女儿,但是在这悲伤的一年里,是她女儿拯救了他。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毕竟柯西下午3点就上完课了,而且地方行政庭除去行政司法功能外,就是为一些流浪者和一些出现某些变故的人提供住所和庇护。其中杀人案更甚,几乎不会在完全破案之前允许被害者亲属离开地方行政庭,主要就是为了防止被害者亲属也不幸遇害,第二就是为了防止凶杀现场被无意破坏。
徐季轮稍微思考了一下,叫住了她,然后把手放进了风衣的内兜:“这位小姐姐你好,你是夏曦对吧?请等一等,你我是三正会派来接手案件的人,我叫徐季轮,这是我的证件,请你看一下。”
徐季轮说着说着掏出了一袋方糖。
这并不是失误,是徐季轮小小的恶作剧。很显然,这样的恶作剧成功把女孩唬的一愣,然后笑了出来。
徐季轮嘴角微微上扬着等着女孩笑完,然后捏着一块方糖轻轻按到夏曦鼻子前面:“吃糖嘛?”“要吃的!”
徐季轮看着少女眼睛闪闪发亮,然后用葱白般的手接过方糖后,才从内兜掏出真正的证件:“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季轮,这是我的证件。”
那是如同黑水晶制造的证件,上面用黄金印着三正会的标识和徐季轮的身份证明。或许是她第一次见到,她把证件对着恒蓝看了一会儿,看着恒蓝冬季的白光从证件后面传过来,显恒蓝是得那么温柔,然后还给徐季轮,确定发音一般重复了一遍:“徐季轮?”
徐季轮接过证件,和方糖一起放回内兜:“嗯对,和你一样,东方性的名字,怎么称呼你呀?”夏曦因为咀嚼着方糖而一边鼓起的嘴巴突然楞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声说:“直接叫我夏曦就好了……你是来找我带路去我家看具体情况的吧……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把校服脱了我就带你去……”
徐季轮稍微张了张嘴,然后抿了一下,然后笑着对夏曦说:“好的~那就麻烦你了呀!”
……
那个可爱的前台小姐其实有点坐不住:“虽然是三正会派下来的特殊人员,但是……斜坐在一楼前台黑色的木制吧台上,右手还撑着靠着同样放在前台上的行李箱,前台的小姐总觉得这样不大妥当也不大合乎礼仪。可是这也太粗俗了!”
她本想这么说。
可是那个大男生的方糖的味道实在是太特别了!而且太多了!
尽管说是大男生实在是有点不对劲,这怎么看都是个孩子啊:只有165cm多的身高,像孩子一样稚气的脸,柯西再常见不过的白皮肤和白头发……不过这个头发也太长了,还特意打理了发型出来……难道其实是有异装癖的女孩子嘛!这么一想……声音似乎也没有那么有男孩子的气息……哇那这个坐姿也太大大咧咧了吧!
“我觉得姐姐你可以继续对我的审美走神,请你相信我,我是不会跟你上级汇报你上班偷懒的。”徐季轮看着街道的脸并没有什么起伏,甚至头也没转,但是这句话确确实实是对前台的小姐说的
因为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正当气氛有点尴尬的时候,徐季轮又说了一句:“为什么她换衣服那么慢呢?”
前台小姐推了推眼镜:“嗯……你是说那个叫夏曦的女生吗?可能是在挑好看的衣服吧,或者学校有上体育课打算洗个澡再出去。”
“嗯……那你怎么就想加入行政部门做一个行政人员呢?”
“因为越爬越高才是人的理想啊,这辈子争取爬高一点,以后就能出人头地。”
徐季轮摸了摸自己的手提箱:“爬高一点,出人头地吗……”他正想说话,可是夏曦这时出来了:“徐季轮,我出来了。”
徐季轮从桌子上滑下来:“这是好事,但是……尽早去干点别的吧,姐姐你看上去可以去尝试做个模特……这可比整天坐在吧台前有趣多了,我先走了——来了!夏曦!去调查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前台的小姐很奇怪:“他怎么知道我读的是模特专业?难道他闲着无聊会偷偷看别人资料嘛?”
徐季轮默默挠了挠头:好像被误会有什么奇怪癖好了。尽管他已经走出石英门了,而且背对着前台,可他还是感得到前台小姐那一脸奇怪。
坐上公共便车,然后走了一段路,徐季轮跟着夏曦往城市的边缘走去。越是靠近城市
边缘,越感到高楼的减少,那苍茫无云的天空,随着这月份的加深,已经愈发的苍茫,那淡淡的蓝里是看上去愈发高远的深空,一直到天与地相接的尽头都看不到一颗云朵,仅有恒蓝和一颗暗淡的夏星。
建筑逐渐低矮,空气也似乎不再那么沉闷,一切都开始活泼起来,徐季轮已经闻到了一股麦香,在这11月,能成熟的麦子应该也就只有所谓的金麦了——徐季轮曾经吃过金麦粉做的东西,不得不说不愧是有钱人吃的麦子,他可以担保这东西绝对是上等品,但是由于金麦做的麦芽糖一向味道不咋符合徐季轮的口味,因此他一直对这金麦的感觉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认知——对徐季轮来说,一个食材如果可以做成糖,但是如果做成的糖不好吃,那么做成其他的菜再好吃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这股麦香确实让人心旷神怡:金色的麦穗沉沉地低了下去,露出光滑的金色秸秆,隐隐泛着光,宛如随窗户吹进的风一同舞蹈的绸缎窗帘,用柔软的手臂轻抚过徐季轮的脸庞,又似对着太阳的琥珀,盈盈着透明的橙光。
这样的风景属实让徐季轮心动不已。
这样的地方,不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显得那么美好,但会发生那么残忍的凶杀事件实在是太过不和谐了。
穿过土黄色的小道,小道两侧生着些许杂草,不过因为冬天到来的远古,现在那些皱菊,金禾草,蓝燕鸢都已经泛尽了枯黄,仅剩下些许绿色,在这铺天盖地的稻香中传来一点点干燥的草花的气息。
“那里就是我的家了。”夏曦指了指在那边矗立的别墅,它离城镇并不很远,只是刚刚被金麦挡住了视线所以没能看见。白色与皱菊黄相间方块式构造的分节式构造让它看上去又充满空间感又在这金麦田中显得和谐自然。
此时的恒蓝正好在这栋别墅的左上方轻轻立着,白色的光隐隐透露出些许瑰蓝与淡紫;“真好看啊,夏曦,特别又自然”徐季轮突然转头对夏曦说:“像你一样。”
因为确实很可爱啊。她穿着这么可爱的衣服,怎么看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布袋熊一般毛茸茸的黄外套,还有棕色的高领毛衣,配上白色的及膝百褶短裙和肉色的丝袜,还有一双踩在人行道的石板路上会笃笃响的厚底小皮鞋。
还有她让人觉得是如此美好的黑色头发就安心的铺在她的脑后,随着走路一动一动,一摆一摆,然后顺着风静静扬起。
黑色的头发在有深白这层体液保护自己免受紫外线侵蚀的柯西,可是非常稀少了,柯西的生物学家指出:“深白可以很好地抵御紫外线,所以我们体内的黑色素一般用于辅助部分深白略少的人群抵御来自恒蓝的紫外线,尽管大部分时候并不起作用,所以真正起作用的大部分还是深白。”
因此柯西的人普遍非常的“白”,这种白是近乎纯色的,全身上下都是白色。当然,也不排除肤色、瞳色及发色出现某种程度变异的深色,从金到黑等等,这些人虽然并不少,但是却显得耀眼且特殊。
故而柯西以深色为美。像是这样的别墅可以说是非常独特了。
徐季轮这么胡思乱想着,可是似乎想的入迷,他稍微走出一段才发现夏曦根本没有回应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在徐季轮的身后了,而且是停在刚刚的位置。徐季轮轻轻地走回去,连尘土都没有怎么扬起,而后轻轻弯下身,看着夏曦绯红的嘴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点害怕,却又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怎么了?夏曦?”
“没什么,徐季轮,我只是在想……特别真的好吗?我倒更希望自己‘没有特别’的地方可言。”徐季轮听到这里,感觉西边有一丝风吹了过来,他低下头让头发微微遮住自己的眼睛:“对不起,我不该说的。”
……
房间里的感觉和外面完全不同,其中大部分原因来自地面上那句令人作呕的尸体,正如情报里说的那样。夏毕群被刨开了,内脏被拉成了六芒星一般,但很多都有着凌乱的刀痕,仿佛凶手的手法并不专业。徐季轮稍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便戴上了手套开始验尸。
“根据情报来看,第三个死者死在了自家庄园附近,嗯,恒息术也上好了,现场保存的很完美。”
那黏滑的内脏在恒息术的作用几乎下保持了施术时的全部样貌,徐季轮慢慢戴上了手术用的一次性手套,先是搜查了整个尸体的衣物,因为是睡衣很快就搜查完了,然后他开始审视那那光滑而粘腻的小肠,和情报里说的一样,脏器被抽出摆成了六芒星。那强烈的象征性让人不寒而栗。
徐季轮默默想着:““凶手有的地方下刀很凌乱,但基本围绕着没有骨头的肚子一圈。不知道是故意的,但基本可以确定是六芒星……六芒星……女性的孕宫吗……可以针对的指向太多了,从这方面很难下手查证有什么线索。”
在恒息术的作用下,肠子甚至因为徐季轮的抚摸而抽动痉挛,但是徐季轮知道那并非是他活着的迹象,这不过是死后无意识的基础神经反射。
然后徐季轮从手提箱内拿出一把手术刀,轻轻破开死者尚且在刀伤中保存完好的内脏,一股股因恒息术失效而散发出的血腻味,像是破洞的气球一样冲了出来,然而徐季轮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继续分析:“死者死前空腹,且死者身体标准健康,应该没有作息饮食不规律,因此应该没有后半夜进食的可能——虽然已知排除毒杀,但这步不能省略——与死亡时间为凌晨相符合,证明死亡时间推断没有错误。”
“被拉出摆成六芒星的内脏内部并无填入或者伴有特殊物质作为‘献祭媒介’,邪教大范围性的计划型献祭可能性减小。个人临时起意犯案可能性提升。”
解刨完后,徐季轮再度搜查了一遍整个尸体,似乎想要找到更多线索,但是似乎整个尸身就在这里。而且尸体穿的是睡衣,再度翻找过后依旧一无所获。
但是有哪里不大对劲,从他对人体的了解他感到这个尸体极其不自然,缺失了某一部分,除去已知的右眼被挖走这一点不谈,依旧有某一块是不完整的。
他甚至把塞入了右眼的男性生孕相关外部器官拿出来看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可是他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缺失了。“算了,不如再搜查一下农场再来看。”
农场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唯一出奇的地方就是他的金麦种植量实在是太庞大了,很难想象这个夏毕群到底是多有钱。不过按这个地方靠近福音城来看这些金麦一定有人稳定收购了。
徐季轮摘下手套后用奥术的火炎烧掉了,然后对夏曦说:“一直这么安静地跟着我,你会不会害怕?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会啊……我觉得在你身侧,我就很安全。或许只是碰到了能够保护我的人吧”
在恒蓝没入地平线以前,借着那一点点的余晖,徐季轮勉强看清了她轻轻微笑的脸。那张脸明明在微笑,这笑容却如此安静。
仿佛第一次感受幸福和安心感,生怕笑容不够安静不够温柔。把名为安全和幸福的惊醒,像那些刚从金麦田中惊起的凛冬鸟一样朝着恒蓝远远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