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儿口味清淡，家里人也习惯了，不知二位可觉得寡淡了些？”
木檀嘴里塞着米饭，伸手去夹菜：“李老爷太客气了，我们走江湖的，对吃食要求本就不高，更何况李老爷招待得如此妥帖，我二人实在是满心感激。”
“好好，甚好。”
苏盘锦倒是记得自己的设定，端正着坐在桌边，一言不发。木檀一边用饭一边跟李老爷说着话，期间李老爷多次瞥向苏盘锦，开口想问些什么，皆被木檀带着话头转移开。
用完饭，天空阴沉，天边压着黑云，隐隐有暴雨之势。李老爷走到廊下看眼天，转身向着他们劝道：“谭姑娘，金公子，你们看这天快要下雨了，不若就再留一会儿，等天放晴再走。”
“这……”木檀略有些为难地看一眼苏盘锦，心里乐了乐，趁着空朝他眨了眨眼，给他一个赞扬的眼神。
“那就麻烦李老爷了。”
目送李家人离开，木檀回身乐呵呵道：“我还想着找什么理由再留一留呢，还是先生有法子。”这呼风唤雨之术，用得实在是妙！
苏盘锦抬头眯眼望着天，轻轻摇头：“这跟我没有关系。”
……
雨下了一天。傍晚时，木檀坐在桌前，一手托腮，一手轻轻给小猫按摩。
“看他们身上也无邪气，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可怎么这里处处透着古怪？”
先是太阳落下后，出现的村子，再是这突然下起来的雨，怎么看都想是要故意留住他们。偏偏从这些人身上，没发现半点异常。这才是最大的古怪。
苏盘锦瞥她一眼，伸手挡住木檀拿杯子的手：“既是如此，这里的食物少碰为好。”
木檀收回手，叹了口气，从灵袋里拿出几根鱼干嚼着。
夜里，府中忽然起了喧哗，木檀迅速起身出门，跟拉开门走出来的苏盘锦对视一眼，往主屋走去。
“爹，你怎么样？”屋子里传出抽噎的声音。随即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
屋中渐渐平静下来，小梨打开门，杏眼微红。
木檀见此赶紧上前一步问道：“小梨姑娘，李老爷他怎么样了？”
小梨朝木檀和苏盘锦一福身：“二位夜安，爹这是犯了旧疾，现在已经平复下来了。只是爹说想见见这位金公子，不知公子可否进屋一叙？”
苏盘锦面无波澜，平静的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女子。小梨低着头，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
木檀闻言，眼睛一动看向苏盘锦：“既然如此，金公子，进去看看吧。”
苏盘锦看她一眼，桃花眼里隐隐有些控诉。木檀扬起个笑来，冲他眨眨眼，苏盘锦望向屋内，抬脚往里走去。
木檀抬脚想跟上去，小梨身形一动，堵在她面前。
“还请姑娘留步。”
呵，有意思哦。木檀微微一笑，揣手退了回去。
……
房间内，李老爷半倚在床榻上，脸色灰败。苏盘锦离他一步远站定。
“金公子，我时日无多，可怜膝下只小梨一个女儿。”
李老爷缓了口气，觑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苏盘锦，又叹道：“她一个女儿家，又自小娇宠了些，这么大个家业怕是守不住了。我也知道我这么说很唐突，可还是请金公子答应我件事。”
苏盘锦眼神并无波动，若不是木檀，这李府他连理都不想理会。
李老爷似乎并不在意苏盘锦的沉默，他开口道：“若是金公子能娶了小梨，我定将这偌大的家业尽数奉上。金公子您看如何？”
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苏盘锦看向李老爷的眼神有些怜悯。他身形一动，掌心凝起一团气。下一刻眼睛微眯，看向床上的李老爷。
床上的人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发现苏盘锦的异样。
木檀站在廊下望着黝黑的夜，身后是低眉顺眼的小梨。无论木檀怎么跟她套话，小梨只是微微笑着，时不时抬头看看里屋。
门吱呀一声打开，苏盘锦从里面走出来，木檀转过身看他，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内容。
回客房的路上，木檀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廊下的风吹着苏盘锦的衣衫轻扬，院子里起了雾，李府上下归于宁静。
夜色太浓，那安静太压抑，仿佛天地间只有他和她是这里唯二的活物。
脚步忽的停住，木檀赶紧收回脚，苏盘锦转过身看着她。
“你……”
木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这两天不知怎么，总觉得困乏。她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苏盘锦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无事，先去休息吧。”
黑，除了黑还是黑。
周围的一切全在黑暗中，木檀凝神看着这虚无的黑，脑中一团乱麻。体内本灵正慢慢陷入沉眠，灵力似是被压制了一般。
木檀泄了气，她盘腿坐下，周身陷入黑暗中，眼睛盯着前方，像是身处浩瀚太宇之中。
……
次日，木檀悠悠转醒，翻个身，半睁着眼，看见桌前坐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她，悠悠道：“早。”
木檀懒洋洋地应声：“早啊……”复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
少顷。
“嗯？”木檀垂死病中惊坐起，瞪大眼看着坐在桌前的苏盘锦。
“你你你！”
虽说她不拘小节，可好歹也是一枚正儿八经的女子。万一自己睡梦中不小心磨牙放屁，这不是损害她的名声么？
小猫趴在窗台处，扒拉开灵袋吃着里面的鱼干儿，瞥一眼木檀，哼哼几声，低头舔了舔爪子。
身后传来穿衣服的簌簌声，苏盘锦坐的端正，背朝着木檀：“这地方古怪，我怕分开后生出事端。扰到姑娘，还请恕罪。”
木檀缓冲了会儿，卷起被子，翻身下床：“昨夜没问，那老头找先生做什么？”
苏盘锦垂下眼，片刻后抬头望向木檀：“木檀，我们怕是入了阵。”
昨夜下过雨，大雾满山，山中寂静，鸟兽隐在深林处，远远传来几声鸟鸣。
木檀低头看着掌心凝起的一团小小的灵气，有些恼火地丢了出去。这山俨然成了迷障，不论往哪个方向去，最终都回到原点。
这阵，怕是自他们进了山便启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