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孟婆庙留门。
正午,阳光最毒辣的时分。
门开了,一室辉煌。
一团乱糟糟的黑影突兀地出现,极不和谐的进了孟婆庙。
男女老幼?太师椅上的三七晃了晃,迎着阳光是一概没看清。
那黑影很快没了动静,在一片耀眼的光芒里碍眼得很。怎么是个如此没规矩的,三七有些恼,前去关了门。
走近些,才略微看清楚来者,倒也怪不得人家没规矩了。毕竟那黑影的模样,也不比那时的戚夫人强上几分,这忘忧山怕是得行了些许时日。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三七一只手拎起来,让其倚着柴堆。
“他下的命令。”
或许是好受些,那团黑影终于开口了。
只不过那嗓音实在难以恭维,与猫爪划上铁板的声音无二,刺耳揪心。
“你的故事,还是等泡会儿再讲吧。”
三七不由分说剥了人家衣服,一股脑儿扔锅里去了,说是衣服,实际不过一层遮羞的麻袋。
味味儿的,太埋汰了,隔夜饭都在蠢蠢欲动。
三七坐在小板凳上,干柴添了一把又一把。
燃了千百年,这火早早生了灵,这会儿子正瞧着三七脸色鼓劲儿呢。
没一会儿,锅中便泛起了一连串的泡泡,又一个接一个地破裂,发出的声音三七喜欢得紧。
不瞧三七也知道,锅中那人被截去的四肢,被剖离的面颊,被划伤的声道,被折磨得不成样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修补。
孟婆汤滋养万物,可不是夸夸其谈。
“琳琅见过孟婆。”
女子特有的绵软声音,加上行礼时带起的滴答水声,听起来可是比先前舒服多了。
三七抬眸瞧了眼,像是宫里的女子。脸生得倒是极好,怎么身子干瘪了些,不应该。
“免了,你的故事应该挺有意思,讲讲吧。”
三七手中,又是一把干柴。
很轻的水溅声后,故事开始了。
他叫沈珂,是大庆新朝的皇。
我是他的琅贵妃。
沈珂的后宫里还有四妃八嫔,以及不计其数的美人。
年年都有新人纳进宫,争奇斗艳,却唯我盛宠不断。折了德妃的手,毁了嘉嫔的容,踹了虞美人的屁股,堕了沈珂全部的骨肉。
入宫十载,恃宠而骄我学得最好。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大臣联名上书,他却一力护我。
我想,我于沈珂而言,总归是不同的。
只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南巡回宫,沈珂带回来一个小乞丐。
我见过,那乞丐就安置在他寝宫的一隅,疯癫得不成样子,脏臭不说,还神志不清地见人就咬。
要说浑身上下唯一的可取处,也就只有那双世间罕见的碧眸。湿漉漉带着惊恐的色彩,像极了深林中受惊不起的小鹿。
沈珂探出手去,欲替她梳理杂乱一团的头发,不设防被擒住了手,整个屋内人的心都被揪住了。
只见那乞丐毫不留情地撕咬,有血从唇角滴下,空气里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
他是麻木了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又接着探出另一只手去,轻轻摩擦着那乞丐的头发,像是抚摸稀世的珍宝。
乞丐愚钝地抬起头盯着他,眼里净显疑惑。
沈珂却忽然笑了,眼里盛满了星光,那是不曾给过他人的柔情似水。
我看着,没由来地阵阵心慌。
这后宫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