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指尖触碰之处,一片冰凉,窗外,重重楼阁,雪又纷纷下。
重华殿之中,佳人的裙摆垂地,目光落定窗外,暗黑深邃的天。
入宫已有多久了?四年前,亦是在如此时节,她红衣似火,着戴凤冠,被大周国的迎亲队伍迎入中原,任记得,那一年,大雪未停息,似乎出奇的冷罢,彻骨的寒霜,曾打在她面容。
“爱妃,可得其诗?”主位龙椅之上,有声问道,询回她的思绪。
“臣妾愚昧,仍未得一句。”她摇头,似有些无礼,亦有些许迷惘,离她几步之遥、坐于龙椅之上的那人,那个传闻弑父残兄都不曾眨眼之人,周朝的开国皇帝之子,二世王上赵胤离,在她面前,却总是温润如春风。
她安静的饮茶。
“允东如何?”王上复问站于他身旁的殿中侍卫。
“纪侍卫向来不善文墨,这咏雪夜一诗,皇兄,你便莫要为难他了。”殿堂大门之上,来人徐步,“参见王上。”——这正是当今王上之弟,十三郡王赵胤阳,虽排十三,却与王上仿佛年纪,并未小上许多。
“免礼,”王上不禁笑道,“胤阳,你怎知朕正寻人作诗?”
“皇兄与清妃娘娘向来喜诗,今日又正逢雪夜,适才听见皇兄询问纪侍卫,故此,臣弟便猜到了。”十三郡王道,又转向这位清妃娘娘,问道,“冬雪正好,只是娘娘却为何失了雅兴?”
她淡然一笑,瞥见了纪侍卫,回礼道:“谢王爷关心,臣妾无事,方才不过,怀念起家乡罢了。”
“无事便好,既然臣弟来迟了,本该自罚一杯,这家宴可不能被臣弟坏了。”他自饮一杯,道,“只待长夜送冬去,观尽梨花满树来!”
“好一个一来一去,雪似梨花,这咏雪诗生动、绝妙!”王上笑道,向在座各位敬酒。
而她的杯中,仍是清茶,这般多年了,她还是无法习惯中原的酒,虽清,却是烈酒,她自小便不喜欢此种味道,早已成了习惯。
才半个时辰,王上已然醉了,她上前去扶,王上抚过她的发,放下手,却只触到,她冰凉的手腕,和那精雕细刻的玉镯,她淡然,命人将王上送回明政殿。
宴已罢,风雪凛冽,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清风殿中。清风殿,正如她清妃,如清风一般。
昔年周朝开国皇帝,为建造此寝宫,动用了不少钱财与人力,只为纪念他早已逝去的最爱之人,可是,最爱?对于她清妃来讲,她究竟是当今王上的最爱,还是象征她之灵魂也早已逝去?
四年前她入住清风殿时,一个年长的侍婢曾把此中由来讲与她听,她却尽是苦笑。
边境故里,那儿的雪是否也如中原一般,下的如此轻柔,抑或是比中原的雪更为豪迈?她真的已然忘记。
心绪不宁,也无法入睡,她总觉得,似乎有何不好之事将要发生,近日里,王上显得越发清闲了,想必是装给哪些人看的罢。
大雪忽然停了。
已过丑时,夜已深,她无法安睡,于是点了一盏灯,轻衣缓步,踱出清风殿,步向离寝殿并不远的御花园,想必此时腊梅开得正好,她正欲去往赏花,借此解解忧。
行至御花园长廊,她却看见有一人,孤影立于雪地之中,无言望腊梅。